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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来信 ...

  •   一个时辰还未到,宫人们便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食物鱼贯而入。外殿的食案上不一会儿就被摆满了。小黑藏在内殿隔了个几丈远的距离都能闻到那食物的香气,肚子不由自主的响了起来。

      这几日下来,沐阳殿的宫人们都已经习惯了送完膳便离开的规矩。杏儿却没离开,“奴婢为您布在菜!”

      文姜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你回去歇了吧,一会儿让值夜的宫人来收拾就好!”

      杏儿想说什么,却又不敢,便只能是垂首应了诺,告去了。可还未等她出门,文姜却忽然想起什么,喊住了她。

      “杏儿 ,明日,你自己僻一间房出来独住吧!! ”

      杏儿顿了身子,微愕片刻后,忙回过身走到文姜身前行礼谢恩。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知道公主是因为刚刚去她屋里时,听到翠娘的鼾声了,这才有了让她和翠娘分开单住的念头。

      公主如今都这般“病入膏肓”了 ,还有心思能关心她,她却为了独善其身,什么也不敢做。只能眼看着公主这样越来越“古怪”下去,无能为力。

      杏儿垂首,想着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能让公主变得如从前那般开心活泼起来。文姜却只是淡淡道,“退下吧!”

      她实在是有些疲乏。

      等到杏儿前脚刚离开,食案旁便自觉围上来两个人。小黑已经迫不及待了,拿起了筷子,却不好先吃,谄媚的夹起一块小羊崽的腿放允面前的盘里。“公子,您都大半天未进食了,可要多吃些。”

      套路一毕,小黑便撒开了,如饿虎扑食,食案上的菜被他迅速的轮了一遍。

      文姜将那碗加了一些补血益气的药材的山鸡汤端到允的面前。“ 您把这个吃完!羊肉沸血,于伤口不利,您不吃为好。”

      允微微笑了笑,没说别的,将那流着油脂,散发着焦香的烤羊腿送到了小黑的面前。小黑听说羊肉对主子的伤不利,自然是来着不拒。

      文姜撑着脸,看着允将那碗鸡汤喝完,才满意的弯了弯唇。与小黑的吃相比起来,允食膳的样子显得斯文多了,举止间颇有些世家子的高雅之态。文姜一时间有些出神,开始想允的来历。她从不认为他是个泛泛之辈,曾以为他会是个怀才才不遇而避世消极的贤士,现在她忽然有种自己大概小觑了他的想法。

      可不管他是什么人,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知道他是个好人。这应该是没错的,这也就能让她无需戒备他。其他的,大抵与她无关,她知不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等小黑将那桌上的饭菜吃了个差不多时,允抬头,发现文姜已经扑在一旁的案几上睡着了。这些空了的食器,她倒没做出什么贡献,好像只是吃了两口点心,也就没再碰那些吃的了。

      她睡得似乎很沉,烛光朦胧的披在她的脸上,柔婉动人。她下巴的弧线越发明显,脖劲处白皙而修长。看起来的确是比先前收瘦了不少,允知道她大概是经历了些嗟磨。那若秋水般明澈的眸光如今也像是写满了心事。

      她一直是好看的,十分好看。许多年前,这样的一张带着青涩,天真,甚至单纯的有几分傻气地面孔落入他的眸中时,就已经让他足够惊讶了。他不难想像这样的容颜再过几年之后的光景。现在的她,似乎到了花期最好的光景,那张圆润的脸蛋一旦瘦脱了稚气,便让她如出尘的明珠,明烈张扬,光芒万丈。

      是啊,眼前的这个熟睡中的小人儿,分明是个充满魅力,足够撩人的成熟的女性了。

      这世间的男子,谁能在这样的一张面孔下毫不动心?

      他心里的某处酥酥痒痒了一下,却又瞬间遏止了这觊觎的念头。允暗骂了自己一通,他在想什么?居然对这孩子动了心思。

      荒唐!荒谬!

      允走了上前,将她抱了起来。小黑惊的一站,“公子,你这伤势不可妄动,,还是我来吧!”

      “无碍! ”他低声道。

      说着便抱着文姜走进了偏殿,肩膀确实传来阵阵剧痛,可看着在他怀里熟睡着,似乎十分安心的人儿,他的唇角边无意漏出柔软的笑意,连自己都不曾察觉。

      文姜朦胧中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的床前,还轻柔的替她盖了被子,有个声音飘过她的梦中,如梦如幻,很是低沉。

      “对不起,我也不忍利用你....”

      她翻了个身,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允静静的立在那儿,看着睡熟的文姜很久,他才低低地叹了一息,而后步履沉沉地离开。

      夜半时分,小黑一觉睡醒,看见主人正坐在灯下,手中虽握着书简,眼神却不是落在那上头,明显他是有别的心事。

      小黑便揉了揉眼睛,从几张软榻凑出的“床”上坐起了了身子,他小心翼翼得来到允得身边。案旁小炉上烹着的水沸了,小黑替他斟了盏茶。

      “公子在为暮苏河的河水退去而忧不能寐吗?”小黑问他。

      他们白天其实是准备离开齐王宫了,公子的伤势未好,小黑本希望他们能藏在文姜这儿多养一阵子的。可是允猜测齐国的乔将军差不多要到黔驴技穷的时候了,此时逃离临淄的机会大,他便急着赶回鲁国。可没想到的是.......他们来时的路,走不通了。

      暮苏河的河水退了。原先一丈深的河水现在还没一人深,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怕是齐王城的禁军眼都瞎了差不多。暮苏河的河水连这护城河。当初他们就是潜入护城河的河底,刨除河下城墙的淤泥,找到缝隙顺游到暮苏河的。

      这条退路是公子早就想好的,早在月前,他就受公子吩咐潜入了齐国司工府里找到王城内的地图,公子收到地图后一看,又立即让他将环护城河的城墙施工结构图取来了。原先公子什么都没告诉他,他还以为世子庆是藏在宫里了,主子要从宫里劫人。他觉得难度太大,可公子要做的事他从不会说不,亦不会动怀疑之心。

      自从暮苏河回来,公子的眉头就没松弛过,不是为此,还能是为了什么。

      “此路不通,我们也一定会有其他的法子离开齐王宫的,公子切莫为此而烦心!”小黑劝慰他。

      允却出乎他意料的摇了摇头,“非以此为患,你能想通的,我又岂会不通。”

      小黑听完狐疑了一会儿,却在片刻后眼前一亮,“公子难道是...已经想好出路?”小黑跟着他多年,是木讷了些,可又不是真的傻的。他忽然高兴道:“啊,公子,可借大黄之力,她贵为齐国公主,若她能带我们离开,那齐国的禁军统领乔将军,料想也不敢拦她的。”

      他说完正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发现允的脸上再看不出一丝表情。小黑了解他,这代表他不高兴了。
      公子不想牵连那丫头,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能全身而退的办法。他想不出,就算是公子能想的出那也是一波三折的,鲁国那边可就耽搁了。

      小黑倒不担心,赶着劝他。公子早就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了,他不高兴归不高兴,可他相信公子最后还是选择这个办法的。

      “往后再说吧!我倒是只能好好养伤了,兄长那儿....应该能拖的住。”允端起茶喝了一口后,脸上的神情却并没有比方才轻松些。

      天刚朦朦亮时,一封从郑国传来的加急快报送到了齐王的手里。

      齐王打开那厚厚的一包东西,最上面的是一卷竹简。他先展开了,这横扫了一眼后,齐王有些此惊。

      ——城池赠让文书!

      那上面不只是盖了郑伯印,连天子印都已经盖好了。郑王什么也没说直接上表天子,将合城赠予他,这是什么意思?

      齐国求娶姜的重礼?可这事不应该派礼官先来交接吗,怎么会直接这么一包东西送了过来。

      他迫不及待的又打开了下面叠成方块形素锦 ,是郑的亲笔信。齐王看了一遍,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眯眸一字一字的看了个遍。

      万里觉得大王的脸色越来越不大对劲,他用余光瞟了一眼,那素书上的内容不多,齐王却久久未将它放下,良久后,他握着素书的双手竟突然颤抖起来。

      退亲......居然是退亲!

      齐王怒的将那素书重重的拍在案上,万里在一旁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轻轻的挥了挥手,殿内伺候的宫人便悄然离去。

      “他郑国就是这么不讲信义的吗?当初可是他那宠子当着列国诸侯贵卿们的面前来求取文姜的,现在居然敢说退亲?”

      万里听了也是一愣,这郑国与齐国一向交好,郑太子来求取文姜公主本是美事一桩,这郑国怎么好端端的就退了婚呢?

      他也有点犯迷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劝慰大王。

      齐王气的脑仁疼,手按双颞,满殿来回踱,一刻也停不下来。万里知道大王是气急了,想了想才鼓足勇气上前道,“大王,此事莫非另有隐情?郑国没道理会退婚,老奴跟着大王见过郑世子几次,也能看出那郑国世子对文姜公主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郑王与大王您也是知己至交,情同手足,亦没道理反对这门亲事!”他总得一问,得出个头尾,才好相劝。

      万里这么一问,齐王的脚步瞬间顿住了。他是气急了,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的女儿那样好,凭什么被人退了亲。若非千里之远,他都要直接冲到郑国,将那对莫名其妙的父子拎着脖子问个清楚。可万里说的有道理,郑国怎么会无端退亲?

      “郑王只说退亲,以合城赔礼。至于退亲的原因,信里也只是一代而过,说什么多年的战事刚平,如今应休养生息。不宜在此时郑齐联姻,引的天子忌惮,铁了心的令四方诸侯再次来犯。”齐王当然知道,这就是个说辞。他郑寤生,差点没一箭要了天子的命,是那种顾忌天子想法的人吗?

      齐王才刚说完,一个内监又捧着个装有竹简的锦袋,迈着急促的碎步,呈向齐王。“大王,郑国世子加急来信!”
      齐王听闻愣了一愣,回头看了一眼万里,嘴角扯了扯露出冷嘲的笑。他伸手拿过锦袋,抽出竹简,一面展开一面嘲弄道:“郑王的退亲信才到,他这儿子又紧跟着到信,唱的哪一出呢?”

      万里觉得那厚厚的一卷竹简实在厚重,便主动上前接过,展开在案。入目的是一行行隽细凌厉的小字。写的密密麻麻,比起他父王的手信,这郑世子要说的话倒是多多了。

      “吾幼时随父入疆场,郑军征陈国,途径臷国,适逢臷国瘟疫横行,尸横遍野。郑军也不得幸免,未至七日,已有千人逢患。然臷医郑医均无妙手。父亦束手无策,为防疫情蔓延,只得将患疫郑军生生圈焚。此后郑军在臷国过一村屠一村。瘟疫肆漫,焚火涂国,臷国竟成灭国之灾。吾每念及此,便伤怀。吾愿余生只效岐黄之术,获以心得著书传世,望后世再无臷国之祸.....”

      齐王看的云里雾里,他急于知道郑国真正退婚的原因,却没想到,这郑世子给他写了一堆关于他志向上的有关经历。莫名其妙,他现在可没心思关心这郑世子为何“不务正业”的事。

      写到这儿,才至信的内容的一半,齐王凝眉,继续往后看。

      “吾之志不及父之志,然时值乱世,王侯将相莫不争权夺利,居高位者,无人忧百姓之忧。惜神农氏尝百草以疗百姓之疾,世人以敬之。然吾济苍生后世之志却不入父之眼,人各有志,非道不同便不堪为伍。吾若从志,逆父愿,是为不孝。吾若从父之意,效诸侯乱世逐利,则屈悖本心,生同傀儡。此两难之境,齐候可有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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