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女神 II》黑桃心

7、七

　　晚月的身躯硬生生的向后跌去！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瑟兰和瑟恩空两人没有任何准备，两人双双眼睁睁地望着晚月的身躯狠狠地摔落在漆黑的走廊内！
　　“晚月！”
　　瑟兰大惊，手忙脚乱地俯身扶起晚月。
　　可晚月却使劲儿甩开要扶起她的双手！
　　脊背与脖子传来阵阵刺骨的疼痛，石地的冰凉触感让她的脑海霎时清醒过来！冷冷的夜风瑟瑟吹来，她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冰冷的地面上，凌乱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她耳旁传来模糊不清的问语，她朦胧地看见瑟兰正在不停地对她说着什么……
　　可她黑暗的瞳孔中却只清晰地倒映出一半被黑暗笼罩、一半被月光映照的黑发少年！
　　那细致帅气的五官、如黑玉般的短发和那犹如骑士一般的气息……一点一滴，都像拓修——或许他就是、或许拓修真的没有死，他又来找她了……
　　“晚月、晚月——！”
　　瑟兰不停地在她耳边大喊着，希望她能对她说些什么。
　　可晚月却呆茫地注视着前方，仿佛是在怔怔地望着漆黑的天空，又仿佛是在望着她的哥哥瑟恩空。
　　“快站起来吧。”瑟恩空见到晚月眸光呆泄地躺在地上，以为她只是惊讶过度，“晚上最好不要躺在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关心这个女孩。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她是他妹妹的缘故而已吧！
　　他微凉的手指轻抓住晚月的。
　　像是被什么电到一样，晚月“腾”地猛站起身来，眼底的光芒突然变得刺眼雪亮——！
　　她突然猛地推开他的手，空洞黑暗的瞳孔死死地瞪着他！
　　他的手是冷的！那微凉的温度让她整个人从恍惚的梦中醒来！她的双眸涣散可却清晰地见到那对如黑珍珠般的双眸——
　　不对、不对——！
　　心底有一道声音狂叫了起来！
　　这个人的手是冷的，没有一丝的温暖！
　　他的眼睛是黑的，明晰地倒映出茫茫夜色，倒映住夜空中的闪闪星辰——可却没有那丝幽蓝、天蓝、淡蓝，没有看到她时的温柔、关心……
　　……
　　“拓修……已经死了……”
　　“死了……”
　　“死了……”
　　“死了……”
　　……
　　有一道幽静的嗓音在她的心底残忍地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重复了又重复……静静地在黑夜中回荡着，就像那个漆黑的夜晚，拓修死去时，那似有似无的雨声……
　　树叶被夜色笼罩得发暗。
　　夜风敏捷地掠过茂密的树枝，丝丝朦胧的月光被摇动的树枝筛成细碎的银光。
　　她的世界突然变得寂静了起来。
　　死静死静。
　　为什么她还要一直以为拓修还会回来呢？为什么她一直以为这是个噩梦？
　　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事实，可那丝丝幻想就像是梦魇一样不停地缠着她，任她怎样也无法摆脱……
　　泪水不停地流着。
　　慢慢地。
　　黑色的瞳孔中不停地有晶莹透明的泪水淌出。

　　她呆泄地抬起被泪打湿的睫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轰！
　　像是被一种力量震住了！
　　她的心突然猛颤了起来！
　　这个如梦般华丽、美丽的皇宫，如此美好的夜色……这个沐浴在黑暗与月光之间的少年，帅气魔魅……
　　就像很早很早以前，也或许是不久以前，她也曾经见到过如此梦幻的景象……
　　她记得那是个明亮灿烂的中午，天空蔚蓝，阳光金黄。巨大的落地窗与美丽的喷泉反射出五彩的光芒，大理石的地板洁净闪亮……她曾在漫天飞雪的校园中，见到那个粗暴的少年，他也一样有着黑玉般的短发，有着天空色的双眸……
　　他也曾把她扶起来了无数次……
　　冰冷疯狂的泪意突然从她的心底满满狂溢出来！
　　一年前的景象，根本就是再一次在她的眼前重演！
　　一样的人！一样的景！一样的身世！
　　这层层迷茫的身世就像是一团永无头绪的乱麻，一层层地、紧紧地把她包围住，任由她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开来！
　　不！
　　她不能在陷进去了！
　　眼前的人！眼前的景！眼前的、即将来临的命运，让她痛苦的命运！
　　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她要摆脱这个地方！
　　——她真的只想做个普通的地球人！

　　“让我走……让我走……”晚月沉声低喃着，突然迈起细碎凌乱地脚步，飞快地向走廊深出走去。
　　“你干什么？！”
　　见她有了一些动静，瑟兰猛抓住她的手。
　　“让我走、让我走……”晚月的嗓音越来越急促，脚步越来越快，仿佛如果她不现在离开的话就会永远陷在这里！
　　“等等！晚月！事情还没弄清楚，你还不能离开皇宫！”瑟兰拼命地拉住她的手，可晚月却使出全身的力气，把瑟兰推倒在地。
　　她的眼前是如夜雾一般浓稠黑暗的深渊，可她却直直地盯着前方，飞快地向前走去！
　　“刷——”
　　晚月的身躯突然升了起来，越升越高，如幽魂般飘荡在空中，可却渐渐地向宫墙的方向飘去！
　　她茫然地注视着前方，心在狂跳着，一心一意只想返回地球！

　　“哥，快去拉住她！”
　　瑟兰费力地爬起身，焦急地喊出声。
　　“现在不急。”瑟恩空按住发疯的瑟兰，如夜同样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晚月的身影，“母后一定会想办法把她抓回来的。或许会地球会让她的情绪好一些。”
　　夜雾越来越浓，晚月的身影渐渐地消失，融入黑暗的夜色中，变成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剪影。
　　*** ***
　　地球。
　　夜色漆黑如墨，人行道两旁的茂密树木被笼罩成暗色的黑影。星辰点点落下，为安静的大地铺上一层淡淡地银光。夜空中的弦月被几丝乌云拌住，忽隐忽现，神秘美丽。
　　“扑通——！”
　　晚月的身躯狠狠地落在艾娜家门前的彩石铺路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眼神漆黑地空茫地注视着前方，随后挺起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迈开脚步，向艾娜家的大门走去——
　　“艾娜……艾娜……”
　　像是喘气又像是哑声地呢喃着，晚月的手不停地在艾娜家的门前敲来敲去——
　　夜晚寂静无声。
　　夜露闪着晶莹透明的光芒。
　　“艾娜、艾娜……！”
　　一行行泪水不停地从她脸上滑落，就像是她所有的泪水一般，点点泪迹凌乱滑落，彩石铺路上晕开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屋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寂静如死。
　　“艾娜、艾娜、艾娜——！”
　　晚月的嗓音沙哑，身躯冰冷僵硬地顺着铁门滑下，无力地铺倒在门口。她的拳头狂乱地落在大门上，仿佛正在支撑着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疯狂地敲着大门——
　　“吱呀——”一声！
　　大门被猛地打开！
　　身穿单薄睡衣的艾娜惊愕地注视着跌在门前的晚月！
　　“晚月！”
　　神志混沌的艾娜霎时醒了一大半！她急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扶起半趴在铺路上的晚月，惊栗地望着她脸上的斑斑泪痕。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艾娜轻握住她的手，竟猛然发现她的手指冰凉冰凉！“你头上怎么都是血？到底怎么回事儿？！”
　　“艾娜——！”
　　泪意疯狂地涌了上来，晚月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痛！泪水像是瀑布一样狂泻出来，泪水汹涌地滴落在石地上！
　　她紧紧地抱着艾娜，疯狂地大哭着！
　　“没事儿的，一定会没事儿的。”艾娜紧拥住疯狂哭泣的晚月，冷静地说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晚月你一定能挺过去的！”
　　细碎的星光洒落在两人身上，为她们镶上一层淡淡的银边。
　　“……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好……？”晚月的心仿佛已经被撕扯成碎片，眼底的黑暗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的意识。
　　“你先别哭了，跟我把事情说清楚。”艾娜松开了晚月的肩膀，静静地直视着她，“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
　　晚月渐渐地冷静下来，可胸口依然剧烈地起伏着，泪依然不停地流淌。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艾娜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屋内，小心翼翼地掩上了门，“来，我们去那边的公园说话，那里一点儿人都没有。”
　　“恩、好……”晚月像是傀儡一样点了点头，泪水依然从她空荡的眼眶中缓缓流出。她挪动着机械的脚步，随着艾娜的步伐，向不远处的公园走去。
　　*** ***
　　微微泛黄树叶散发着濡湿的夜露味，淡淡的泥土香轻飘在空气中。丝丝薄雾缠绕着晚月与艾娜两人，朦胧了她们的身影。
　　“……我见到了……一个人……”晚月的嗓音像是幽魂一样飘忽，漆黑的瞳孔倒映出墨黑的天空，“他叫瑟恩空……”
　　“哦……”艾娜点了点头，有些不明白，“其他的呢……？”
　　“我去替精灵女王做一个任务……他们说我是星星公主……”
　　“恩？！你是星星公主？！”方才淡静的艾娜险些跳了起来，双眸猛地一颤，“怎么可能？！听说星星公主早就已经不幸夭折了，你怎么可能是星星公主？！”
　　“……我不知道。”晚月闭起了双眸，两滴泪水静静地落下，“这一切真的太混乱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什么。”
　　艾娜沉默，橙色的眼珠静望着晚月苍白恍若透明的面容。
　　她从未见到她这样过。
　　但好像自从进入了精灵岛后，经过了一连串混杂的事情后，她就经常这样了。
　　艾娜的心暗暗扯痛着。
　　“艾娜……我真的不想这样，”晚月缓缓地转过头去，怔怔地望着艾娜的脸庞，“就好像看着一年前的发生的事情在我眼前重演一样……”
　　她静静地说着，心底紧紧地揪痛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她的痛，她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混乱迷糊的情形……可她却知道艾娜已经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唯一能够安慰她的人……这世界上，或许只有艾娜可以在黑暗中拉她一把，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别说了，晚月。”艾娜的嗓音中带着轻微的抖动，手指轻握住晚月的手，就像夜露，凉凉的，“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夜风中，树叶凌乱地抖动着。
　　枝叶间，筛落点点星光。
　　“或许命运女神在和你开玩笑，”艾娜压抑着心底翻滚的疼痛，扯出一抹苍白的淡笑，“但是命运之轮总是会转回来的。或许连连的痛也不过是个短暂的经验，过去后，以后的日子就会像从前那样了。”
　　“……没有痛，没有泪……”
　　她静静地握着晚月的手，点点银光落入她的瞳孔。
　　晚月默默地与艾娜并肩站着，眼珠一动不动，身体一动不动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刷——！”
　　一道紫芒猛地从夜空中落下，点点紫尘飘下，飘落在晚月与艾娜两人面前。
　　“晚月！”
　　凌厉的嗓音从紫光中冷冷传来。紫光渐渐消逝，精灵女王愠怒的面庞在夜色中异常清晰。
　　“精灵女王……”晚月涣散的神情被精灵女王的怒吼震醒，原本舒缓的心情再次像是琴弦一样紧绷了起来！
　　“什么都不要说了！”
　　精灵女王的嗓音中没有一点的温度，她的双眸中有隐隐的狂怒在跳动着。
　　“……”
　　晚月静静地低下头，朦胧的月色与星光交织在一起，洒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把她映得银亮银亮。
　　“太阳系女王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精灵女王撇过头去，眼中闪着浓浓的厌恶，仿佛永远都不想再见到她一般。
　　“哦……”
　　晚月愣愣地回答着，手指在渐渐地收紧，哽咽的喉咙在“咯咯”地响着。仿佛又有那冷冷的狂潮在淹没她的心，一点儿一点儿的……仿佛又有那雪亮的白光和那漆黑如墨的黑暗在她眼前交缠在一起，渐渐地晕开来，蔓延到她的每一条神经，渗透她的世界……
　　艾娜的手指被晚月抓得生生地疼痛，可她却清楚地感觉到，晚月心中那漆黑的痛，痛得她仿佛随时可以死去。
　　夜色朦胧漆黑，晚月看不清精灵女王的眼神。
　　可却感觉到她的冰冷，感觉到她的无情。
　　呵，可她还期盼什么呢？她什么都不是，她和精灵岛果真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为什么精灵女王还要留给她情分呢……
　　“你是星星公主，是太阳系皇族的二公主……”
　　精灵女王的嗓音淡漠，可在晚月的耳中却是异常地尖锐刺耳。
　　冰冷的泪意在她的眼底滚动，墨黑的睫毛在激烈地抖动着，可泪珠却一滴也没有流出。
　　“……你走吧。”
　　晚月的双眸“霍”地张大！
　　精灵女王冷冷地注视着她，那种冷漠似乎要把她的血肉、她的心一块一块地碾碎了！
　　“你以后和精灵岛、天空大陆再无任何瓜葛——”精灵女王的双眸竟闪着黑光，她猛地从她的手腕上扯下阿莫若送她的银色表链！“公主殿下。”
　　轰——！
　　仿佛所有的冷、所有的痛都涌上了晚月的耳膜！
　　她的手腕火辣辣地痛着，心已被碾碎、撕碎、破碎……咸涩的泪水无声滑落，浸得她的双眸生疼生疼……
　　可她却如木娃娃般地站着。
　　脊背僵直。

　　“精灵女王。”艾娜突然站出身来，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在今天真相大白了！精灵女王对晚月的怀疑，对她的厌烦，甚至对她的恨……即使她从未说出对于晚月身世的怀疑，但两人对这件事情都再清楚不过了……
　　而承受所有痛苦的——
　　都是晚月一人。
　　她一个人。
　　“您不觉得这样子太过分了吗？不管怎样晚月还是替天空大陆除去了黑暗精灵——”艾娜的嗓音沉静，眼中有愤怒的火舌，“难道在她临走之前，这就是唯一您要对她说的话吗？”
　　“莲花公主。天空大陆的家事以及太阳系的事情——似乎和你没有关系吧？”精灵女王冷冷地回复着。
　　“我知道了。”艾娜的眼神黯了下来，“原来你们就是这样守护地球的。难怪地球已经在一点点地被腐蚀。”
　　精灵女王一怔，想要说什么可却又硬咽了下去。她斜视了两人一眼，身影渐渐地融入夜色，缓缓消失。
　　艾娜慢慢地转头，望着苍白失神的晚月，心中在暗暗地抽痛着。
　　她真的不知道……她还能怎样抚平晚月心中的伤痕……她不知道怎样能让她痛苦少一点……她只会默默地配在她的身旁，支持着她，鼓励着她，帮助着她……
　　可是……
　　她幽幽地望着夜空。
　　她还能有多少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