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散》碧酒月清凉

81、13 华服

　　“还好，大部队还在城外，我跟小颖顺便进来先逛逛，毕竟这迦陵城也有好几年没来了。”屏风后面转出一位年轻男子，一身紫缎绣银的骑装，头戴金冠，腰佩玉带，额间更是坠着一块火红玛瑙，十足的英姿飒爽。

　　正是夜缜聆。

　　他的身后跟着披着玄狐披风的尹晗。

　　晓夫人本就识得韩颖，这时面上不动声色，趋近前来笑回道：“陛下是有好阵子没来过了，这迦陵城里最近也多了好些新鲜玩意，这次可以带着韩小姐好好玩玩。”

　　缜聆笑笑，忽然开口：“今天府上似乎在设宴？”

　　晓夫人做恍然大悟状：“是了，我这几天琢磨出一个新东西，叫假面舞会，陛下不介意的话……”

　　“假面舞会？”尹晗一惊，忙插嘴问道，连声发问还带比划：“可是戴面具，跳圆舞曲那种？”

　　“原来韩小姐也知道，那更是要参加了。”晓夫人点头，拿眼看了看一边的缜聆。

　　只见他沉思一会，笑问：“看来真是个好玩的玩艺，小颖既然喜欢，我们就参加参加，身份方面尽量低调。”

　　晓夫人忙垂手称是，人却不动，顿了会才开口：“陛下若想参加，可能还要另行准备衣衫。”

　　“对对，总不能这样子长袍大褂的去跳！”尹晗一改之前的没精打采，满脸兴奋，她是真的想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假面舞会是什么样子的。

　　“哦……”缜聆摸摸下巴，转头看着东齐侯，神色不定。

　　“衣服都是有现成的，全是之前定做后放着备用的，这会刚好可以用上。”晓夫人说这话，人已经退到门口，躬身朝尹晗作了个请的姿势：“韩小姐先随我来。”

　　尹晗哪敢受这一礼，忙侧身让开，看了一眼缜聆，然后跟着她一块出了去。

　　缜聆则站在屋里不动，未过多久，便有一人侧身闪入房中，倒头便跪。

　　“近日东齐侯府可又何异动？”缜聆早就在等他，也不着急，闲闲问道。

　　“并无异常。”来人是个中年人，身形瘦削，正是东齐侯府的总管历舒。

　　缜聆揉揉额角，侧眼看他，轻声一笑。

　　“我也知道我姑姑是个喜欢玩的人，这些年来东齐的实际事务其实一直是你再掌控，只是……”他话音一转，说话时已经多了三分阴戾，“你实在是太没出息了，我让你掌权，没让你分权，诺大一个东齐郡，你自问还能控制多少？这次都盘叛乱，单单就你东齐郡谣言满天蠢蠢欲动，要不是我调当今的岭南侯压阵，武成侯迅速入境绞杀了那千余意图哗变的乱兵，还不知道会搞出些什么来？”

　　“小的知罪！”历舒吓得脸惨白，连连告罪，连趴在地板上的手指都在发抖。

　　“知罪？好吧，我姑且再让你将功补过一次，明天那场……”

　　“小的已经安排妥当！”历舒连忙表功。

　　“那就好，你记着，立了功，前尘旧事我一概不去计较！”

　　“是！陛下！”

　　外面已传来细细簌簌的脚步，缜聆摆摆手，示意历舒退下。

　　他那边刚走，这边尹晗正好就走到了门边。

　　只见她低头垂目，轻提裙摆，极优雅的跨过了门槛，走了进来。

　　晓夫人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面具，上面描着金色的百合花，在眼睛周围还镶嵌着珍珠跟钻石。

　　缜聆眼前一亮，笑盈盈侧头打量她，看得对方一阵不爽。

　　有人说，人靠衣装，可是，有时候人就是撑不起那衣裳。

　　尹晗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晓夫人替她选的这件月白色的长裙，式样倒是很保守的那种，收腰长袖，只露出靠脖颈处的一小片肌肤。只是这料子质地十分柔软，本不适合作这种大篷裙，里面有裙衬，外面是层层叠叠的花边，蓬松的裙摆上面还缀着无数的珍珠，老实说，很重。

　　“如何？”尹晗见他半天不说话，一跺脚，问。

　　她的头发本来是随意束着的，这是披散在身后，长到肩，竟有了一些微卷的波浪，温柔又不失俏皮。

　　缜聆小心吸了一口气，赞叹：“果真人靠衣装！”

　　我还美靠亮妆哩！尹晗撇撇嘴，本就没指望他能说什么好话。

　　“本来还该有什么高跟鞋的，可惜现在还没做出来，这几套衣服都还是上午刚弄好的。”一边的晓夫人殷勤解释。

　　尹晗忙接口：“没有最好，那东西不是人穿的！”

　　她生怕这位老太太一时兴起又弄个高跟鞋出来折磨她。

　　晓夫人笑笑，转向缜聆：“陛下何时换衣。”

　　缜聆却摇摇头，笑得开心：“我不换，就这么一身，难道就不能跳舞了？”

　　晓夫人不敢多言，只得点头。

　　尹晗仔细打量他的衣着，长靴，衣裤都还紧身，的确可以去跳交谊舞，所以也无话可说。

　　可惜啊，看不到堂堂皇帝穿西服的样子了。

　　木离这边刚换好衣服，那边就有人来报说端闻来了。待她转到回廊时，正好与他碰上。

　　其实这几日的宴会服装的样式设计均是出自她手，再由各位夫人小姐自行改进，大家都是花样百倍，或独树一帜，或别出心裁，只有她心不在此，每次的衣着都是最简洁的。

　　月白色的小摆长裙，收领，束腰，除了必需的褶皱跟蕾丝花边，只在恰当的地方装饰了几朵百合。

　　然而，简单也是一种婉约的美，至少让端闻乍然一见时心神为之一荡。

　　当然，木离的惊讶也是不小，因为端闻今天破例穿了礼服。

　　长靴，燕尾，衬衣，西裤，领结，手杖，立于斯，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他本来就身材挺拔匀称，加上西服修身，一穿上，便更显出了为尊者的贵气。

　　巴尔扎克说，从平民到贵族，需要三代人的努力。

　　木离却搞不懂了，一个事实意义上的□□老大，哪来这么多的优雅贵气？

　　“可看够了？”端闻见她这般，脸上笑意更盛。

　　木离忙回神，提裙迎上去，揶揄道：“倒是你看够了没有？”

　　“名花倾国两相欢，我怎么看都是不够的！”两人此时已走到喷泉边上，一旁的花圃里正好种着牡丹，不知做了什么处理，大冬天的开得甚欢。

　　木离嘴一撇，然后正色道：“那你看花好了。”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这句诗，她是知道的，却故作不懂。

　　端闻朗声又是一笑，漫步踱到那水晶砌成的七彩喷泉下，露出欣赏之态。

　　木离在一边站着，心里却有些忐忑。

　　果真，端闻开了口。

　　“义学的事情跟晓夫人提了？”

　　木离点头。

　　他却笑：“木离啊，这事情我可出力不小，你怎么报答我？”

　　“嗯，小女子人微言轻，这辈子是没法报答了，下辈子一定结草衔环……”

　　“算了算了……”端闻苦笑，伸手制止，眼睛却一直看着那七彩灯光装饰的喷泉。

　　夜色中他的眼眸映着那些变幻的灯光，流光飞舞，倒是让木离想起另一双眼睛。

　　“木离，你究竟什么来历？古文，钢琴，还有这些小玩意，你还有什么事不知道的？”

　　“端爷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么？我房里的那些字画书籍，每每总是有人放反。”

　　“可是自打你来整理后就没有了一次。”他转头，看住她，眼中已是一片沉潭，打不着底。

　　木离急急转身，避开他的目光，只笑道：“原来我懂得多了，端爷还要怪罪？”

　　“我有怪罪么？”端闻一哼，伸手有意无意的揽上她的腰，两人一同走向大厅。

　　到了门边，木离只随意朝里面一望，脸色便瞬间煞白，抽身欲走。

　　“怎么？”端闻立刻反手捉住木离的手，低声嘲弄：“木小姐又想故伎重施临阵……”

　　话没说完，他却顿住，转身看向她，面带疑色：“你的手在抖……你在怕什么？”

　　木离不答，一个劲摇头，一双翦瞳盈盈看他，满是哀求。

　　端闻瞳孔微微收缩，伸手一揽，转进一边的角落，倾身靠近，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自己的阴影之中。

　　逆光，斜影，四周奢华的喧嚣被挡在了他俩之外。

　　木离仰头看着他，慌乱忽然就慢慢减退。

　　“里面有你不愿见到的人？”

　　木离不答，垂下眼去。

　　端闻极低的叹了一口气，暗色的眼眸中全是她看不懂摸不透的情绪，纵容，心疼，探究……

　　“木离，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对你，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知道吗？好奇会让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

　　“而你，已经勾起了我的好奇。”

　　木离抖了抖，根本不敢抬头，她不知道怎么应对，她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端闻却缓缓抬起右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替她理好散落的鬓发，然后手指顺着那一缕青丝缓慢的滑至发稍。他小心翼翼的握住那缕发稍，在鼻下轻轻嗅了嗅。

　　“清凉木的香味，过浓则辛，过淡则苦，恰如其分时则清雅如茶甚是怡人。”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说过，我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一刻钟。”他冷不丁又转了话题。

　　“什么？”木离缓过神来，接口问道。

　　“你现在就是我凝神的清凉香，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木离，离开你超过一刻钟，我也会焦躁烦闷发脾气的。”

　　“谢谢……”木离惨笑，一刻钟也好，聊甚于无。

　　端闻扣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对不起跟谢谢都是跟外人说的，你我之间还算外人么？”

　　然而，木离只是胡乱点了几下头，夺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