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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放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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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不知是第几次了,每每睁开双眼,她的眼里有痛苦,有怀疑,唯独没有了对他的情。
萧十一郎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最喜欢挑战的,就是他人所谓不可能之事。只有她,是唯一的例外。
从第一次见面就是,将她带离层层机关的沈家庄,将她从西域无毒的手里救下,为她解逍遥侯种下的蛊毒,每一样在他人看来都是难如登天的事,他都偏不信命,一定要去做。
风四娘说,萧十一郎他不是一个会被世俗礼法捆住手脚的人。
可他知道,那是萧十一郎,但不是遇见沈璧君之后的萧十一郎。
当一个人有了牵绊,他注定再也无法洒脱。
此刻,这个再也无法洒脱的萧十一郎就在月光下,小院里,随手摘下了一片叶子,却无心情吹出他曾为沈璧君吹奏的婉转调子,只是反复揉捏,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小公子远远的叹了一口气,走近道:“已经第几次了?”
萧十一郎抬眸,看见是她,负手垫于脑后,仰身一躺落在身后的草垛上,淡淡道:“记不清了。”
小公子知道,他越是做出这种轻松的模样,越是证明他心里不好过,于是转转眼珠,便道:“我有一个办法,你不就是不想让她离开你么?那就废掉她的武功,砍断她的双腿,这样就好啦!”
萧十一郎转过头,望她一眼,摇摇头,像是教导一个小孩子一样道:“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小公子一愣,“你说我?”她仔细回想,却连爱是什么都想不明白。
萧十一郎看她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这个令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谁能想到其实是一个连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小孩子。可是爱是什么?他的笑意又淡了,许久,他才开口道:“爱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留在一个人身边,哪怕受再多苦。”
小公子这下懂了,她接口道:“那么,沈璧君不爱你!”
萧十一郎月光色的面容一僵,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爱也是心甘情愿放一个人走,哪怕受再多苦。”他看向小公子,“她不爱我,可我爱她。”
小公子又道:“所以,你要放她走?”
萧十一郎却不答话了,半晌,他拿起了手中的树叶放在唇边,终于吹出了那首曲子,他和沈璧君的曲子。
离别曲。
沈璧君醒了,她睁开眼,觉得周围的环境很陌生。她怎么会在这儿?沈家庄呢?
蓦地,她突然想起来,沈家庄被火烧了。她的娘死在了天宗,和逍遥侯一起,埋在了废墟之下。
她愣了半会儿神,努力平复下汹涌的情绪,才坐起身,打量这个屋子,一点回忆都没有。她在这里,那么,连城璧呢?为什么没有看见他?
正在思索之际,门被推开了,看到来人,沈璧君浑身一凛,“小公子!”她又被小公子抓了!
小公子看见她醒了,先是一怔,才道:“哟,不错嘛,还记得我。”
沈璧君虽是淑女,但毕竟也是武林盟主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使得她大难当头也往往能临危不惧,于是不卑不亢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小公子咧嘴,笑嘻嘻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大美人这辈子都别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啦。”说着微微偏头,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个茶杯,姿态甚是悠闲。
沈璧君要的就是她放松警惕,手轻轻一抖,金针已叩在指间,她以往用针往往不够快、狠、准,那是因为她的金针也同她的人一样,受到了太多的束缚。淑女,即使是动武,也要姿态优雅。
但是现在的沈璧君,不再是沈家庄那个岁月无忧愁的沈璧君了,她丧了母,失了家,几番江湖闯荡,让这个名门淑女由一朵艳丽的牡丹变为了山顶的凌霄花。
针亦同心,因此,她的招式再无一招花架子,出手便只有一个目的,她要伤到小公子,虽不至死,但总要为自己赢得逃跑时间。
悠闲品茶的小公子亦未想到沈璧君武功竟似大有进益,若不是自己天性警觉闪得快,倒很有可能会被她伤到。于是侧身避退间,沈璧君早已夺门而出。
小公子定了定身子,轻掸衣袖,悠悠然的样子与刚才一副狠毒阴辣完全不能想象是同一人,她来到门口,看着沈璧君离去的方向凝视许久,若有所思。
忽的,似是想起什么,往偏房的方向望去。
果然见一人长身挺立,也是痴痴的望着她方才望着的方向,一动未动。
小公子踱步过去,“已经照你说的办了。”
萧十一郎收回视线,点点头,望向天边云雀。
“你知道她会去哪儿吗?”
萧十一郎摇头。
“你知道。”
萧十一郎终于回头看她,笑了,“我不知道。”
可小公子就是要逼他后悔,要逼他把她追回来,于是咄咄逼人道:“你知道!你知道她要去找连城璧,因为她现在只记得她的未婚夫连城璧。”
可是小公子并没有如愿以偿的看到萧十一郎暴跳如雷,她只看到,那个男人的眼里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没了,似是被风吹淡了,似是被霜凝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后悔。
她突然,有些恨自己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