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扣——十月》西北偏北

5、出差

　　出差2
　　第二天，赵小姐比平时早出门了20分钟居然还是比预定的时间晚到了集合地点。她背着一个学生时代遗留下来的双肩大背包，踏着一双深蓝色的网球鞋飞快地往正在一辆银灰色丰田车旁看手机的顾先生跑去。
　　“不好意思啊，顾工。今天轻轨有些堵。”
　　跑得急了，赵安安说话都有些带喘。顾家没有表情地推了推他的鼻梁上的细边眼镜，招呼她上车。然后就和公司派的年轻司机讨论一会上高架的行驶路线。被冷落在一旁的赵安安，老老实实地坐在后排，透过空隙扫了一眼顾先生的穿着，心里松了口气。
　　因为是准备去工地出差，依据以往的经验多半是在泥地和灰尘里行走，不然就是一堆山路等着去爬。更何况基地据说是在湖边，又有工地，想想肯定是会有泥坑的。所以今天赵安安特意只在上半身穿了件蓝白条纹的衬衫和灰白色棉麻混纺的夹克，下半身就是条旧旧的牛仔裤了，反正登高也好弄脏也罢都不心疼。原本以为这样的装扮去见甲方是不是有些轻慢。没想到顾先生干脆套一件深灰色旧毛衣开衫和已经磨边泛旧到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工装裤就来了。领导是这样的打扮，她自然是无压力了。
　　“对了，赵安安。你把手机电号码给我一下吧。”已经商量好行车路线的顾先生拿着手机转过头对她说。
　　“哦，好的。我的电话是15XX-XXX-1113”
　　顾先生在屏幕上输入了一串数字后，赵小姐看了下对方拨过来的电话，赶紧把联系人里添加了一个名字，顾工。
　　路上顾家和司机聊起天来，赵小姐听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听着听着她就困了。早上起的太早，好困啊，赵小姐就在担心女儿晚上怎么和老陈度过以及前排两个人的聊天里昏昏欲睡。

　　上海开往天目湖的路程至少要三个小时，为了赶时间中间顾先生和司机同时决定就不在服务站加油休息了，一路上只花了两个半小时就到了。
　　这么紧赶慢赶的好处就是他们比甲方都早到了基地。赵安安连忙下车抻一下腰，坐久了整个后背都痛。顾家和司机也下车四处走动走动。等了约莫二十分钟一辆超大的别克商务车在他们的右前方停了下来。车上一共下来了六个人，两男三女。赵安安仔细观察了一下，三个女人的年纪都不轻了，有两个个穿着很时髦，全身都是名牌，除了五官体型不同，分别染着棕色和红色的头发的两个女人几乎像是双胞胎，一直都在彼此轻笑调侃。另一个女人较为低调持重，五十岁不到的样子。不言不语挎着黑色的电脑包在肩膀上，体态有些发福衣着相当朴素，跟在一个穿着一身笔挺西装腰间系住一根夸张LOGO皮带的中年男人身后。似乎他们有些事情还在讨论，中年男人时不时地似乎在对这个女人交代些事情。另一个是驾驶室里下来的司机，没跟着走几步似乎就四下张望着去找厕所了。
　　赵安安猜那个中年的男人就是他们的大老板了，而跟在他旁边的女人应该就是之前顾家在路上简单介绍过的一直和他们公司做对接的霍经理。
　　果然，那位中年女人率先向他们招呼寒暄道：“啊呀，顾工。没想到你们比我们早到了这么多啊。“
　　顾先生笑了笑：“今天车况不错，我们也没想到会在十二点前到了。”
　　“哦，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徐总，今天他也要来看下基地。”霍经理侧了下身把在她身旁的大老板介绍给赵安安他们。
　　不过，这位徐总似乎眼里有些不满和考量。抿着嘴浅浅地笑了下。
　　“辛苦你们跑一趟。”
　　霍经理似乎是感受到了些什么，赶紧张罗道。“这个点也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这样吧，我们现在这里附近的农家乐吃点东西。我知道这里有家餐馆做的鱼头汤和板栗烧鸡味道不错的。走走，就在前面大概不远的地方，我们过去吧。”
　　说完正好另两个女人和这位徐总说着些项目运作的事情走开了，霍经理特意慢了几步走到顾先生的旁边问：“顾工，这位是新加入的设计师？”
　　跟在顾家身后的赵安安职业性地笑了笑，等着顾先生介绍自己。
　　“嗯。这是赵安安，我们林院长让她这次也过来和一起看看基地。”
　　顾先生简单地介绍了下赵安安，接受着甲方霍经理不太高兴的表情。
　　霍经理假笑了一下，反问：“只有你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了吗？我记得你们林院长和我们说过你们可是有个国际团队的。”
　　顾家干干地笑了笑，“哦，他们正忙着在公司做模型，这次就先我和赵安安先过来摸底和拍照。”
　　霍经理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赵小姐心里嘀咕，国际团队？她进公司这么些天，一个蓝眼睛高鼻子的老外也没见到啊？以前FULI倒是有国际团队，专门一个所，全是老外，不过大部分的时候就是参加项目汇报请他们去充下门面，具体的事情，还是底下的人来做。中国设计界的特色，老外永远是拿来充门脸的。

　　接着赵安安他们三个人，陪着甲方到一间农家乐里吃午餐。
　　其实农家菜基本上味道都是不错的，野味又新鲜，大锅炉灶里的菜色怎么炒都好吃。赵安安旅游时最爱下这种馆子。
　　只是这顿饭把赵安安难受坏了，首先是甲方请客，他们作陪。更何况是第一次见面项目还没怎么接触呢，就先吃上了，感觉怪怪的。再来，赵安安其实不是一个长衫袖舞，八面玲珑的场面人，做技术久了有些不太活络于人情世故。过去出差和甲方接触多少会配上一两个会说爱说外向些的同事，这次和她搭档的顾家似乎也是个不爱多说的人。席间，只是偶尔拿出他在公司打印的基地3D模型，顺便谈及些项目的进度和情况。接下来默默地吃着饭，既不会和赵安安说什么，也不多接甲方一句问话。赵小姐见状愈发沉静了。毕竟不只是对甲方不熟悉，她对这个顾先生也不了解。生怕自己话一多，暴露了自己才进公司的短板。这顿饭吃的实在是拘谨小心，赵安安差点就要胃胀气了。

　　也许是见他们两个设计师来基地考察显得不够有诚意，至少是一个让甲方想看到的外国人都没来得罪了对方。下午只有霍经理一个人草草地带着顾家和赵安安参观已经建成的项目一期工程，一个临湖而建的度假酒店。然后就顺便带他们去基地绕行一圈。这个时候赵小姐才搞清楚原来他们要做的项目基地是人家项目的二期工程。也难怪甲方的态度了。有了别人做的珠玉在前，他们公司本来或许是通过其他方法加入得到了设计二期方案的机会，又没有给别人想要的所谓国际团队，自然人家有所不满了。
　　等把基地周边稍稍转了一下，又在甲方基地会议室开会了一个小时不到，对方就婉转地劝他们直接回上海了。一点想要让他们留下过夜的打算都没有。

　　从会议室里出来，背着沉沉电脑包的顾家似乎是放松了不少。
　　“看来这个甲方挺抠门的，也不留我们住一晚。”他居然和赵小姐开了个玩笑。
　　赵小姐心里阿弥陀佛，简直是感谢甲方的抠门，这个地方风景好是一回事，但是一点商业和人影都看不到的地方，还靠着湖水，她的怂人胆的很，半夜里怎么睡得着。还好是不用留宿太好了。
　　赵小姐不表态，怕流露出自己暗暗开心的心情，转了话题赶紧问他。
　　“顾工，我们公司有国际部门吗？”
　　顾家低下头笑了：“以前确实有过，办公室在淮海路那里。不过我回来没多久就没了。不过国际部有人的，有之前做你座位的小韩，还有现在在你身后的小张。还有一个长期不在岗位的老外，现在出国去玩了。”
　　“哦。”赵小姐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一个正经在岗的老外都没有。
　　“对了，我们要不顺着那条路往基地里周围再走走吧。”
　　看起来顾家的心情挺好的，赵小姐眼见人家把照相机都拿出来了，自然也就跟在后面随行起来。
　　其实这片基地所在之处是个风景挺幽静秀美的地方。山势不高不陡，紧挨着湖边却有一条长长向里蜿蜒的小径将通过的马路用树木和茶园给隔了开来，四周种植些树龄很短的水杉，但坡面上也有许多修剪整齐的白茶园，地垄之间零星地还有些桂花树。这个季节十月下旬，人走过树边也总有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真别说这个地方该有的都有了，合在一起，加上这个季节，置身其中倒是有几分佛缘禅意的感觉。
　　他们两个人一路走也没什么话，大概是想探探赵安安的来历，顾家随口问她。
　　“对了，赵安安之前除了在FULI待过，你还在什么单位工作过呀？”
　　赵安安抬起手挡了挡下午有些微微刺眼的阳光。“嗯，我之前一家单位是ZGJZ。”
　　闻言，顾家挺惊讶地转过身说：
　　“这么巧？我老婆也是那家单位的。不过她是在第七所。“
　　“知道啊，七所是公司里的强所，你老婆好厉害啊。”
　　“嗯。”顾先生面带得色地笑笑。
　　赵安安心说看来这个马屁拍的比较合了他的心意。
　　“强不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所长比较有意思。”
　　“为何啊？”赵安安当做是有什么典故，有些好奇。
　　“那年我们结婚，他不肯放我老婆婚假。但是我老婆的爸爸是认识他们公司的大老板的。所以后来我老婆亲自给大老板打了电话，第二天就把假期给批准了。”
　　赵安安黑色的眼仁不可察觉地微微一翻，轻轻抿着嘴附和了一句：“那这个所长可是真不开眼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