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皋怀采薇》醉生逍遥

9、九

　　好在还是赢了。
　　实话说，我温怀薇能健全的活这么久而没有因为淘气被我爹打坏了，全靠我这张会扯歪理的嘴，真要论起诗词歌赋这类真东西，一百个我也抵不过一个二公主。
　　投壶就不一样了，怎么说我爹也是赫赫有名的抚远将军，作为她的女儿，我要是不会个一招半式的岂不是太给他丢脸？只娘说女孩子家学武不太好嫁，所以多数东西我都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自从到了流烟阁，也没有用的上的地方，都快忘了。
　　别的不说，我射箭的准头还是极好的，所以投壶，还真是难不倒我。
　　赢了之后我还担心二公主会不会出尔反尔，因为我抢了她心爱的马而不高兴，随便找个由头把我关起来。不过看样子她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笑笑就继续喝酒吃菜了。
　　二公主真是个大度的人。
　　回去的路上我没有用轿子，一来散散酒气，二来我牵着匹马，也不好再坐轿子。杜墨白倒是爽快，见我赢了他立刻就叫人把马牵上来给我。
　　我和秋桃走在街上，秋桃看着这匹威武漂亮的白马，直往我身后躲。原本马是该她牵的，我看她实在害怕的紧，就拿了缰绳自己牵。白马忽闪着大眼蹭蹭我的手，乖乖跟着我向前走。
　　秋桃从我身后探出头来，“姑娘，这马真温顺。”
　　我说，“它还认得我呢。”我摸了摸马鬃子，白马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尾。
　　这马当然认得我，凌子丘养了它十几年，要是还不认得我，真就是白养了。
　　白马叫飞雪，名字还是我取的，凌子丘嫌弃这名字过于女气，却拗不过我——要不是我从马背上跌下来，他爹才不会送给他这匹马驹子，生怕他跟我一样，摔的要在床上躺个半月才好。
　　凌子丘知道理亏，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给马改名字，虽然，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飞雪这名字，忒俗了点。飞雪通人性，见我牵它，也没有反抗，温顺的了不得。
　　其实我心也痒痒，要不是穿着罗裙我就上马一路骑回去了。飞雪我以前不知道骑了多少次，确实是匹好马，不过想也知道，平南将军怎么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骑劣等的马上战场呢。
　　已经很晚了，虽然琉胭河畔一定还是灯火通明，但是普通的街道上没有几个人，多少有点冷清，只有飞雪的蹄子踏在街上踢踢踏踏的声音，我看了看路，决定直接将马给凌子丘送回去，反正路也不远。
　　拐了个弯儿，眼前就是平南将军府的角门，我叫秋桃去敲了门，角门里出来个童儿，我摸了摸飞雪的脸，把马缰绳交给了他。
　　我说，“杜宰辅叫我送过来的。”
　　小童接过马缰绳，道了声谢就将马牵走带回将军府了，我看着关上的角门，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
　　从前都是走大门进去，如今，却连角门也进不去了。
　　再往前走走，青砖码的后墙足有一人半高，也是一个角门镶在墙上，贴了白色的封条，稍显破败。
　　这就是我住过的地方，原本威武的抚远将军府，现在只有几堵残墙几扇破门，还贴了封条不能随便进，墙太高我看不见里面，大抵野草早已长疯了吧。
　　旁边是条小巷，我进去顺着走，绕到前面，是两座将军府的大门，一扇朱漆光洁两侧红灯高挂，另一扇朱色斑驳一盏灯笼也没有，两相比较，当下叫我感伤的不得了。
　　依旧贴了封条不能进去。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人心这东西，不是谁都能揣摩透的。
　　我冷哼一声转身，刚想向回走，就听身后有人说：“怀薇，果然是你。”
　　我回头看，凌子丘只着了雪白的里衣批了件外袍就出来了，鞋都没提上。他看着我，忽然咧开嘴笑，“门口小厮说是个姑娘给马送回来的，我就知道一定是你。这世上，除了你，还没有哪个姑娘能使得动飞雪呢。”
　　“所以你衣服都没穿好就出来了？”我看着他，心里颇有点无奈，凌子丘这么小孩性子的一个人，也不知道战场上是怎么打胜的，“快回去吧，着凉了就不好了。”
　　“你怎么把飞雪要回来的？”凌子丘气还没喘匀，“不不不，你怎么会认得杜墨白的？”
　　我说，“我不认得杜墨白，我认得广亲王爷，今儿杜宰辅升迁宴，小王爷请了我过去，我见了他，顺便就帮你把马要回来了。”我转身要走，“行了，你快回去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把飞雪要回来的呢。”凌子丘拦了我的路，“难不成那个杜墨白向你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准还是个贪官，还取了个什么字叫做君清，你说酸不酸？他肯定彻彻底底是个小人！伪君子！”
　　凌子丘骂的起劲，我也就没拦他，待他骂完了，我才开口，“好了，别骂了，明天再上朝，他可就是宰相了，你再说这种不好听的话，别说飞雪你保不住，只怕你们家都得没了。”
　　凌子丘住了口，摸了摸后脑，不好意思的笑笑，“哦。”
　　“你今年也有二十了吧，别总耍小孩子脾气，而且你现在身在官场，不大不小也是个少将军，说话做事都要多注意，即使有什么不满意的，也不要当面说出来。武将不比文臣，皇帝一个不欢喜，你就不知道要被发配到哪里去了。凌将军和夫人年纪都大了，经不起折腾，你自己，办事情斟酌着点。”凌子丘是个除了练武打仗别的都不走心的主儿，今儿骂杜墨白，得亏是只有我听见了，不然，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凌子丘连连点头，估计也是被我说怕了。
　　我听见梆子声敲了十二下了，知道已是子时，我该回去了，“至于杜墨白呢，你不用担心，他即使不是君子，也大约不是个小人，飞雪是我跟他打赌赢回来的，你可别再叫它随便被人罚走了啊。”
　　凌子丘紧了紧外袍，“我送你吧，正好我也从那边回去。”
　　我点头，转身向来时的巷子走，凌子丘跟在我后面，走到一半的时候他说，“怀薇，我走了，你小心点回去。”
　　我回头看，就见他稍稍弯了膝盖，使劲儿一蹦就跳了起来，手刚好扒在墙沿上，紧接着一翻身翻了进去，落地无声。
　　凌子丘府里有门禁，子时之前必须得回去，子时之后无论是谁都进不去门，所以很小的时候凌子丘就学会了爬墙这一招。我还记得他第一次爬的时候，那时候他才六岁，个子又小腿又短，学武没几天，结果挂在上面好久都下不来，最后一狠心跳下来，还把脚给崴了，被我笑了半年之久。不过看现在这熟练的程度，想必这几年没少练。
　　不过，杜墨白，字君清，别说，还挺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