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入松》顾影

3、（三）

　　（三）
　　车子绝对舒服的，天一教怎会有不舒服的车子，拉车的四匹马是好马自不用说，这在普通的富贵人家都能做得到，但难得的是车内的宽敞，凌州出产的软烟罗为褥，柳州特产，千金难求的紫绡纱为帘，车内还弥漫着海州海底佼人体内提炼出的点眉香淡淡的幽香。虽然经历了半年生活在大富之家的训练，但我还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天一教竟已是富到极点，但这惊诧都被我巧妙的掩饰过了！至少没有让在我身边的罗傲发现。

　　让自己舒服的躺在车子里，我绝对不会放弃享受的机会，莫颜说过我是个乐观的人，其实我并非乐观，而是能享受的时候如果不去享受的话，总会觉得有些吃亏，毕竟做我这行的随时可能会没命。

　　看着坐在我身边的罗傲，惊讶的发现他眼睛也在一眨也不眨的盯住我，似乎在仔细的研究。研究我到底是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漠不关心，还是是胸有成竹。展开笑容对上他的眼睛，我不则样又如何，难道要以泪洗面，控诉自己命运不成。前途未卜，现在能做的只有镇定。

　　这一路就在我的无所谓，以及罗傲的小心翼翼中度过，一切顺利的让我总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次任务顺利的几乎有些诡异了！这平静是否就是山雨欲来之前。天一教主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天一教教主--欧阳惊雷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轻估的对手。

　　车行甚速，但我已经凭借我惊人的记忆力，记下路径，这本领原就是我们同门师兄妹从小苦练的，记下车轮转动的圈数，再通过计算而得出实际距离。这是我们必备的本领之一。

　　在日落时分，马车才停下来，我们投宿的客栈看来是当地最大的一家了，我记下客栈的名字，做杀手的在行动之前一定要看好退路，这个习惯我已经养成了。

　　不出我所料，我和罗傲被安排在一间房，看来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房间的床很大，即使是两个人躺上去也不会挤，我理所当然的躺上去占了个舒服的位置，要知道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打起精神来应付明天。

　　刚闭上眼睛，一种被深深凝视，令我头皮发麻的感觉又让我睁开了眼睛，罗傲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凝视我，眼神有些奇怪！

　　“罗大堂主如果不睡，那边有坐椅！”我好心的提醒他，不过后者好象对我的好心并不领情。

　　“你的名字！”简短而直接的说出他的目的，这是他的风格吧！

　　“拜托，不要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你会告诉你吗？”

　　“好象不会！”他皱眉，朦胧的灯光柔和了他的线条，看起来意外的有些温柔！

　　“那就不要问！”我翻了个身，让自己的脸对着墙面，有些不适应他的改变！

　　“可是我想知道！”他爬上床在我耳边低语。

　　我推开他，不喜欢如此的接近，这人的性格比之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并不相同，有些罗嗦呢。

　　可能是看着我以沉默的后背相对，他就没有再追问，迷迷糊糊中，我睡着了。这么多年来这次我睡的最为安心，因为知道他不会伤害我的缘故，他不是笨人伤害我对他来说绝对没有好处。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但没想到罗傲起的更早，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小二送水进来，我草草洗了脸，整理了一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确定没有任何破绽，又认真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因为如玉公子是绝对不会如此蓬头垢面的！

　　走出门去，意外的发现罗傲正守在外面，眼圈有些发黑，难道是一晚未睡？

　　登上马车，我和他都无话，毕竟他是个陌生人，虽说目前是合作关系，但我们是敌非友，这一点我十分清楚！而他竟也是靠坐在马车上，修长的腿伸直，双手垫在脑后，闭目不看我！我轻哼一声，对他的举动有些不以为然。没必要做出那个姿态的吗！

　　马车的速度又在加快，但却很平稳，看来驾车的是个老手，很长的时间，到我终于忍不住掀开车帘，看到日已西沉的时候，罗傲才冷冷开口：“至多一个时辰！”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什么？”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总坛了！”他虽然在说话却没有再看我：“你整理一下衣衫！”

　　这个人！我摇头，真还不是普通的别扭，就因为我没有告诉他名字吗？这样的他和传说中的那个冷血堂主并不相符。但我总算知道，我忍受的时间不会太久了！这个时候我一定要打起精神！

　　回忆方才我扫到的街景，我几乎可以认定，这天一教的传说中的总坛应该就在凌州，距离柳州城是三日车程。而这三日车程两日间便已到了，除了马是好马，驾车的是好手之外一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条路，他们很熟！但有必要如此急切吗？

　　如此急切，只能是欧阳惊雷的命令了。天一教教主确实是很想见到连如玉呢！其实我也在期待，那个天一教教主到底是何等人，竟可以让如罗傲这般人物甘居与下！也让罗傲这样的人物背叛！

　　还好等待的时间并不长，马车停下，暮色西沉，在穿过一个峡谷之后，我终于看到了这传说中的总坛！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相信在凌州近郊的群山之中会有这样一个雄伟的建筑。群山环抱，遍山皆绿，虽然此处隐秘了，但仍是有一个缺陷，如有人藏在山中，那么在这样的一片古树中要找一个人可谓是难上加难！

　　“这里的防备可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如今还没有一个人在没有令牌的情况之下走出去，这峡谷是唯一道路！”

　　面上保持了微笑，我心中未免一凛，仅在自己一番环视之后便知我心中所想，这一点便是真正的如玉公子恐怕也很难办到，罗傲，罗傲的智慧恐怕还在如玉公子之上吧。

　　“你不必佩服我，我在第一次来也使这样想的！”

　　我又是一凛，不为他而是为我自己，他或许也并不是背叛，他也许本来就是另一个方面我所不知道的组织派来的人呢！这个即是敌人又是对手的人不知为何我对他在瞬间有了几许同病相怜之感。我们的命运也许本来是相同的！

　　走在通往大殿的道路上，虽然看不见什么关卡，但以我的耳力已经听出，我们至少也经过了三十二道关卡。而且每一道关卡的守卫者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夕阳下不远处的朱红的大门显示着它的庄严，大门是敞开着，墙壁却是不高，看来这主人分外的自信，这墙壁也不过是个样子罢了！门外此时正肃立着一位少女，眉目虽然可称得上清秀，却绝非少见绝色。但那少女天然可亲的气度增添了她的可爱，女孩子原本是因为可爱而美丽的，况且正值妙龄，又看起来温柔可人，所以即便说是美人也并不过分。

　　那少女的脸色在瞧见我之后就泛起了红晕，目光之中流露出的异样再一次让我感叹这如玉公子的容颜委实是招风的很。

　　“这位是朱雀堂主，也是教主的嫡亲妹子……”
　　罗傲的话未完，那少女已经嗔道：“罗大哥说人家那头衔做什么？”明眸转动笑向我娇笑：“小女子欧阳落雨，公子若不弃，直呼我落雨就可了！”

　　“欧阳姑娘！”我抱拳致意。明显的语气的疏离显然让这位欧阳落雨姑娘有着小小的不快，但却很快掩饰了过去，我看在眼里，已经知道，这位欧阳姑娘虽然望之可亲，却绝对是个很有心计的姑娘。

　　“家兄本来是要等公子的，但不巧的是扬州那边有极为重要的事，临行托我万万要向公子谢罪，公子莫怪！”欧阳落雨话虽说的十分委婉，可惜我虽然虽非如玉公子，但也绝不是愚笨，联想到一路来的急切，再听其音辨其意，我已经明白这欧阳教主一定是暂时推说自不在，好便于暗中观察。若然因为这个贸然着恼，也太令人看轻了，故而我微微一笑：“欧阳教主太过客气了！”

　　微微一笑，已然令欧阳落雨满脸红晕，天下间的女子会有哪个不为连如玉疯狂的呢！看着欧阳落雨的样子，我不免好笑，自己有些无意识的行为，恐怕叫她……，可是他们看到的是连如玉，而我却是洛风！想到这里我也不禁对连如玉有些好奇，他到底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罗堂主，劳顿一天，不觉得有些累吗？”我突兀的一句，让在思索的罗傲陡然回过神来。欧阳落雨也觉察出了自己的失礼，忙笑对我道：“公子住的地方，家兄已经安排好了，不过山野之地，未免粗陋，比不得公子家里，还请见谅！”

　　虽然我绝对知道那欧阳落雨的话是绝对的客套话，粗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这间屋子不仅和粗陋沾不上边，简直是豪华的过了分。先不说家具每一件都极精致，单那桌上的文房四宝竟然都是三百年前的古物，这天一教的奢侈让洛风很不舒服，他们的钱到底从何而来，经营如此大的教会开销已经很惊人，何况还有如此一笔巨大的开支。这天一教主到底会是何等人物呢？所幸此时无人在身畔，那个派来伺候的小鬟碧晴也让自己推说要睡打发了出去，我也无须做作的陷入沉思！

　　但偏偏越想越是心乱，莫颜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不知从何时起，牵挂莫颜师姐已经是我必然要做的了！低叹一声，转首望向窗外，月仍明，同一月色下的莫颜此时是否也在牵挂着自己呢！

　　吹灭了灯，我明白今天绝对不是行动的好时机，那么能做的也只有睡觉了。和衣躺在软软的床上，这锦州出产的烟云锦以松软而闻名，咳如今却让我怎么也无法入眠。前途到底会怎样呢？也许一个月后我就可以和莫颜一起去塞外住下了呢！虽然我名字中有个风字，而风也是漂泊不定的东西，但我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最想要的还是安定。

　　再次轻叹，嗅着鼻端飘来淡淡的栀子花香，这是莫颜喜欢的花呢！不，不对，正是秋凉，何来栀子？是醉花阴的味道。急速闭住呼吸，所幸经受过醉花阴专门的训练，能够承受这号称天下第一迷香片刻，这片刻已经足够我闭住呼吸！所谓的训练就是每日都用醉花阴来催眠，久而久之，身体自然有了承受的能力，如今寻常的迷香对我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只有这醉花阴到现在为止只能顶住片刻，可见其药性之强了！

　　轻飘飘的脚步声让我知道来人是个高手，但很明显他并没有刻意去掩饰，能够如此对自家武功不丝毫遮掩，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里是他的地盘，那么即使是最笨的人也应该知道出现的人是谁了！暗中一笑，我将呼吸调整到最平稳，虽然我明白，不闭住呼吸自己至多能够挺得一刻钟，但我却不能不如此，高手如那人，闭住呼吸而不令他觉察到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门被轻轻推开，无法看到来人的容貌，我却已经有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感觉上在接受那目光长久的凝视，足有片刻之久，让我有种全身被被剖析个遍的奇怪想法。随即有什么落在了我的脸颊之上，冰凉的，是指甲的尖利触感，他要做什么？一个念头刚刚转过，我的意识便模糊起来，瞬间就坠入了昏昏沉沉中，这醉花阴果然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