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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车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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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天就是明年的夏季订货会,张小希强打精神在公司忙碌。已经是晚上9点了,加班还没有结束。
如果还没有分手,这个时候,雷季杉一定会打爆她的手机,气急败坏得控诉房子有多乱,自己又忙了一天没有吃饭现在心情恶劣,她的这个工作是如何如何糟糕,作为女人她是多么多么不体谅男人。
他总是有无数的理由来指控她的不对,好像她从来就是失败错误,而他永远就是对的,他永远居高临下得指手画脚!
今天终于清净了,没有人会再打完她公司电话接着打她手机,没有人会死命的催她回家,没有人会对她态度恶劣的大呼小叫,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她终于自由了!张小希喝了一口咖啡,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几个挂着样衣的龙门架被推过去。
一帮忙碌的同事。张小希看着比她年轻的学弟学妹,好像看到了大学刚毕业时的自己。很多年了,她还是热爱这个职业。
就算是熬夜通宵,出了成绩以后觉得深有成就感。张小希为此深深着迷。
可是,为了满足自己,却丢失了雷季杉,丢失了爱情,值得吗?她不知道,也不曾想过。
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买了他们二手房的新婚夫妇。
房子是他们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就辛辛苦苦供起来的,到前年的时候已经完全买了下来,承载了无数回忆的房子就这样易手了。这样一来,她跟相恋多年的雷季杉再无瓜葛,感情上,经济上,分得清清楚楚。
张小希叹了一口气,接起电话,
电话里面传来女生焦急的声音,甚至带有哭腔,背景声杂乱。
没有听完,张小希手抖得厉害,电话掉到地上。
办公室突然一片漆黑,嘈杂声四起,断电了。
雷季杉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出了车祸。
甚至知道车祸原因,他追尾了。他越了车道,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车。他还知道,自己在一级公路上,这里的车速不亚于高速公路。
出车祸的刹那,他异常清醒,清醒得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现在就是回光返照。
但是他很快就陷入了昏迷。
身体已经没有知觉,恍惚见,他好像看见了自己,还是那身西装,还是同一条牛仔裤。他的灵魂好像已经飘出了□□,游离在空间中,很沉重却又是飘着的。感觉很热,像是周围有一堆火烤着他,他想爬出这个地方,但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这个地方就是炼狱,就是折磨人的空间,他放弃了挣扎,蒸汽袭击而来,他感到全身滚烫。
忽然间一阵剧痛,身体好像被折断似的猛得疼痛起来。雷季杉恢复了部分意识。
原来还活着。活着,原来比死还要痛苦。
身边有哭声,叫喊声,有聚拢来的人。然后自己的身体就漂了起来。
雷季杉不知道,是前面他刚交付了钥匙的小夫妇救了他,把他从汽车里抱出来。他们救了他,但是没有用适当的救助方式,使得雷季杉远本严重损伤的脊髓神经完全断裂。
死心裂肺的痛,他知道了自己还活着。
眼前闪着白光,很微弱的白光,晃动得刺激着雷季杉的眼睛,耳边是嘈杂的喧闹声,嗡嗡作响。这个时候的任何一点声响,都好像是放大了百倍千倍,他觉得自己听见了很多很多声音,但又是不完整的,像是虚幻的。
接着就有人把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从仅剩的视线里,雷季杉看到一抹白色。
是天堂?
剧痛袭来,他知道这是医院,天堂本是没有痛苦的,不是吗?
“撕”的一声,他的衣服被剪开,放在西装里袋的手机掉到了地上。雷季杉的眼前恍地闪过张小希的脸。
她在哪?雷季杉觉得胸口一阵疼痛袭来,接着就喘不上气。
一个呼吸器套在了雷季杉的脸上,冰冷的,没有感情的氧气。
耳边传来厚重的声音:“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
重复。
就当医生已经确定病人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候,雷季杉艰难得点了点头。不过是微弱的动作,但是还是被医生看见了。
“我们要联系您的家人,这个短信上的号码可以吗?”医生拿着雷季杉的手机,看着雷季杉轻微动了动眼睛,一个电话播到给了张小希。
雷季杉不想死,他不明状况,但他不想就这么死去,他脑中出现了很多影相支撑着他很想活下去。其实死不是最残忍的,雷季杉不知道,日后他还要面对比死更加残忍的事情,让他无法面对自己,让他失去生活下去的勇气。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其实从准备手术到手术,医院尽了最快的速度,但是趴在床上的雷季杉觉得像是过了很久,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跳得猛烈,一声一声,剧烈,剧痛。
“雷先生是吗?”一个婉转的声音。
“雷先生,我们马上要为您做手术。您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雷季杉的嘴唇动了动,呼吸气上面不过多了一片白雾。
“初步检查,您的胸椎第四,五,六节粉碎性骨折,脊髓的受损情况还要手术时才能完全清楚。这个手术就是要在您的胸椎中打进钢钉,固定住骨头,到时候骨折痊愈再取出来。”
眼前的景象旋转,他被推进了手术室。
赶来医院的途中,张小希又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雷季杉正在抢救中,要她赶紧来签名做手术。
张小希也不知道完全没有方向感的自己怎么能够在医院找到手术室。白晃晃的灯光刺激着她的眼睛。
“手术的目的就是取出碎骨头,打上钢钉。至于脊髓损伤是不是完全性的,要等以后检查才能知道。”医生边做说明边指给张小希签名的地方。
张小希在很多协议书上签过名,但是面对这张手术单,手却抖得厉害。
“他会瘫痪吗?”
“你要有心理准备。”女医生拍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个塑料袋子,“这是病人的随身物件,现在交给你。我们是在手机上找你的。”
张小希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凳子上,拿出袋子里血迹斑斑的手机。
她和雷季杉之间空间很大,从不过问对方隐私,现在她才知道,他的收件箱里,竟然全是她发给他的短信。
从05年到现在分手阶段的短信,重要的,都在。他删掉其他人的内容,却把她好好保存着。张小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机屏幕上满满,满满都是她的名字。
亲爱的希希。
她以为,她自私的以为,雷季杉在外面是有女人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不再过问他的世界,只要他如期把收入的一部分交给她,她就对他的生活不闻不问了。
张小希掏出自己的手机,看到排在第一的名字:亲爱的季杉。原本,下班以后,她就打算把他删了。
她看不下去了,只以为自己还舍不得雷季杉,没想到他更舍不得这份感情。
是他舍不得吗?或许,或许是他还没来得及删呢?
张小希想点上一支烟让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的手却怎么都点不着火。
手术室里沾血的棉花丢了一盆,除了脊椎骨折,雷季杉的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医生处理完外伤,告诉打了全身麻醉的雷季杉:“现在就要给你打进钢钉。”
一锥一锥。有节奏的响声。
雷季杉没有感到疼痛。
他能听见声音,用榔头敲打钢钉,与骨头撞击发出的,可怕的声响。
突然觉得很害怕,这种孤独感是如此的可怕。
“宋小姐。”
有人在叫她,张小希抬头,一个苍白的女生,她的新屋主。
“这个还给你。”她递过来一把钥匙,“我想,雷先生追我们到一级公路上,就是为了拿回这把钥匙。很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们手机都没电了。我想他当时非常想要回房子。”
张小希把冰冷的钥匙握在手心里,看着那个高大的男生搂着女生远去的背影。
她和他,原本也是这样相依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