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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国手圣医(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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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皇帝,抚慰好襄王,看顾好太后,心里念着熙和公主,展北青踏着月色紧忙赶到安仁宫里。
果然是等着她。
展北青落了一块石头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古怪,只见那笑容可掬的太妃,侧着身子木着脸的熙和,心里总觉得有些步入陷阱的感觉,可又说不出什么地方可疑。
这会子也是黑夜探皇宫的时刻。
他在上面看得全面,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卑屈的展北青。要说是端着礼显得人卑屈,更不如说展北青屈的是她眼前的熙和公主罢了。黑心里一沉,眉头紧锁。展北青啊展北青,你见异思迁就罢了,出尔反尔也罢了,为何在这个男人面前要如此卑屈呢?……
展北青给太妃叩诊后,静太妃瞅了眼一旁夫家打扮一直偏着脸木色的熙和,微微一顿,手指一指:“班丫头,你给熙和也诊个脉罢,他今日入宫来一直跟着我也受了惊。”
展北青微微一顿,转手提起丝帛,微微低头:“请公主……落手。”
熙和身子一颤,他迅速转脸来看着展北青,张嘴想说什么,又瞥了饮着热茶面带笑容的静太妃,慢慢折回到椅子上;轻轻地拉了几寸袖口,再将玉腕搁在脉枕上,之后就垂眸不动。
见熙和那样子,展北青心里有自己的思量。她感觉着熙和公主待她不像出嫁前的随和,虽然有些生分,却又……似乎不只是生分。
她切脉后,慢慢地敛眉:“公主为何停了下官给公主开的药?”
静太妃敛眉看着熙和,慢慢地放下了红玉杯。
熙和连忙要收起手腕,不小心挣脱了丝帛,他的手腕和展北青的手指擦过。这瞬间的擦过,令两人同时一哆嗦。
无论是展北青的拘束,还是熙和的木然,包括后来两人的哆嗦,屋里的静太妃和屋顶的黑都看在眼里。
静太妃微微噙笑,眼睛最后落在熙和公主脸上。
这无意的肌肤相接,令熙和公主木然的脸上添了几分红晕,而太妃的眼睛就落在那淡淡的红晕上。慢慢地太妃指尖轻点了点桌子:“班丫头,你既然对太后的头风我的咳疾,诸如此类的沉疴痼疾都能治得了,甚至连皇帝那样罕见的毒也解得了,想必熙和这点小毛病不成问题罢……”
“自然如此……”展北青望了熙和一眼,眼里带着厉色:“只是……下官曾在太后面前说过一番话,公主是知道的。得病之人如果无心向好,那么就是再好的药剂也只是吊着神而见不着效果!”
熙和一颤,慢慢地低下了头。
静太妃看着展北青,忽而轻轻一笑:“果然,馆吏大人不同寻常馆吏,对上不唯唯诺诺,对下也不以官压人。难怪太后也亲近你,你说是吧,班丫头!”他喊过班丫头后,又兀自地连笑起来。
展北青跟太妃接触过几次,知道太妃平易近人得很,虽然不至于没大没小的处,却也不至于压抑着。她也轻轻笑着,说道:“是,难得太后太妃亲近,班丫头受用至极呢!”
静太妃轻轻发笑着,他满意地点头:“……好了好了,时日也不早了。这般天黑,你也回不了府上罢,快些回你的屋子去罢,只是……别再走迷了道儿!”
展北青微微点头。
安仁宫不同落华阁。
落华阁说起来是阁,其实就是个破屋子,连皇帝给展北青备的别院都不如。而这安仁宫,靠近皎湘宫,贴近熙和宫,论华贵不逊色于皎湘宫,论宽敞不亚于熙和宫。更是后院的林子布置得有山有水,犹如世外桃源一般。
所以……展北青迷失在路途中,想起静太妃叮嘱的话,不由得苦笑了笑。
突然听到暗处传来索索的声音,展北青敛眉望着暗处好一会儿听到不远处有齐刷刷的步伐,没多一会儿有一队侍卫走过来。展北青心中大喜,行上来刚要问,听到带头的侍卫行礼道:“见过馆吏大人,小的领您到住处罢!”
展北青一顿,而后轻笑着:“有劳了!”
走了一会儿,展北青轻笑着说:“侍卫长贵姓?”
“不敢,小的叫邢伸。”邢伸微微屈身着,脚上还在往前,只是为了听话而慢了许多。
“今儿多亏邢长官了,不然不知得迷失多久才能回到歇处。”
“不敢承受,小的是熙和宫的侍卫,是受公主之命特来给馆吏大人引路的!”
展北青一怔。
回到住处谢过邢伸一行,便呆呆的,坐在床榻上半晌也没动弹。
就像展北青说的,痛了那样一次便长了几寸,仿佛身体的那些痛全是拉伸的缘故。后面一段时间,基本上就没有痛过,这样皇帝反而担心起来,展北青告诉她,是因为晚上发作的比较多。还说皇帝是不是每日起来周身湿透的,她明明没有见着却说出了皇帝的症状。所以皇帝便不再担心。事实上,一个月后皇帝已经不再是七八岁稚童模样了。
皇帝赏了许多金银财帛,除此封展北青为国手,并为展北青造像建庙供天下人敬仰。
展北青也因此盛名天下,然而当一些老臣知道这个班青便是班行将之女,历经天龙地鬼反而获得奇遇之后又有新的谣言传出。
展北青多少有所耳闻,然而她堵不住悠悠之口,更无法杜绝这些小人心思。然而展北青却知道,是该离开朝廷的时候了。
这日照常去给皇帝请脉,请脉时皇帝一直就看着展北青。
收手后,展北青微笑着道:“陛下,得罪了,我要摸一下你的头骨。”
皇帝点头。
展北青站起来,走到皇帝身后,感觉到皇帝身体上透露出的僵硬。想了想,她微微站在皇帝的右手边,伸手解开皇帝头顶的冠冕,轻轻地放在桌案上。随即轻柔地在皇帝头顶上按揉着,皇帝那僵硬的肢体渐渐地便舒展开来。
展北青轻柔地道:“春来柳绿,花红处处,皇帝不能总锁在审书殿中。这样与身子也无益。”
“嗯……”皇帝乖巧地应声,她闭着眼睛享受着舒适的按摩。
“这般好时节,也正好可邀皇后一同前往……”
皇帝微微睁开眼,先前的放松不由自主的被搁起来:“可,我还不知道皇后的喜好……”
“那正好现在邀出来去了解……”
皇帝微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突地她又睁开眼睛:“倘若只邀请皇后,是否过于刻意?”
“这怎么会,他是你的夫,你是他的妻,春来花开之际,共同赏花既有利于身心健康又有利于妻夫和睦……在下官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皇帝微微抿唇:“那是青姐不懂官场。”
展北青微微一笑,手上转了个方向。
皇帝也没再说什么,等按摩后她下了个旨。旨意天暖气和,御花园中景色宜人,赐百官家眷游赏,由皇后主持。
没几日,皇帝招展北青给她做穴位按摩。展北青只以为皇帝是累,之后便照常回了住处,在宫门下钥前出了宫。第二日便听说昨日皇帝与皇后“偶遇”御花园又同游御花园的佳事。宫人们传的眉飞色舞,恨不能亲眼所见却又个个像是亲眼所见那般了解细节。
当然不会是有人专门说给展北青听的。本来展北青降到太医馆,众人们都很忌惮,后名声大噪后更不敢亲近。太医们或是觉得自己医术不佳不想自讨难堪有心避让,或是怕展北青考核兢兢颤颤的;而展北青见太医们一看见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便有心少去太医馆。当班时通常都在皇帝赐的院子里。宫人们虽然有的抱着攀龙附凤之心,可展北青很少在太医馆里不说,即便在也不容易靠近,靠近了也常常被无视。他们都是最底层的,哪个敢作死的去用另类的方式去搭讪展北青。况且展北青在宫里,除了皇帝,皇后,太后,太妃,也并无亲近的人。然而又因为这个,更无人敢轻易靠近。这日是碰巧,皇宫各处都没有召见,展北青闲着时突然想起来有本从府里带过来的医书落在太医馆荣华阁的竹室里了,便悄无声息地来到荣华阁。刚从外廊转进荣华阁里,还没进偏室便听到三个宫人又是羡慕又是新奇还很兴奋的谈论这皇帝和皇后两位主子之间的如何如何互动。
一听到说皇帝与皇后“偶遇”,展北青便会心一笑。
昨日皇帝特意传唤她,让她给她做个了按摩,就是要以最佳状态去应对皇后。而至于皇后去御花园,应该也是在皇帝的预计之中。这个也不难猜测,估计跟之前那道圣旨有关。最多她再派个人去确定下皇后具体何时罢了。从那道圣旨下发时,她就有预感,皇帝并不是个需要别人扶着往前走的孩子。就算她在她面前表现出多孩子气——那毕竟是一个八岁登基后只花了五年时间便把谋逆之臣诛杀的皇帝!
想到这,展北青心里有了两个庆幸。第一庆幸自己没了天生神力,学的是医术这种无法掌权的东西;第二庆幸便是她有一个忠心亦或是无野心的母亲。
再听说那些仿佛亲眼所见的“细节”,展北青不由得想象起来。
譬如,现如今还比皇帝矮上一头左右的皇帝是如何在皇后踩到滑石时搂住皇后的腰的模样;又譬如,皇帝是如何做出抓着皇后的手同赏花园的情景。
想象之后,展北青忽然有了一种寂寞的感觉。
这时又听宫人们提到了她。
展北青不是第一次听人背地里议论她,可这种议论倒是头一回。
这说是非的三人中说话快而总带着嬉笑被另一个说话时总带着一种羡慕嫉妒之意、说话老带哼声的称为小齐哥哥,而另一个总是附和“小齐”自称“宁子”。
“小齐”先奸笑后说:“依着我看,馆吏大人首先要治的是自己!她府上既有三位侧夫,膝下却无一子半女的!”
“宁子”第一时间以笑声赞同,而那个“哼声哥”这回倒没有哼声,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腔:“不管怎么说,能嫁到班馆吏那样的人家,一生吃穿是不愁的了……”
“……哟,瞧你那样子,想嫁了吧!”“小齐”说着笑着,“不过要论起相貌,馆吏大人倒是一表人才,只是她府上的侧夫人也个个天仙模样,你,呵,只怕馆吏大人还看不上眼呢!”
“哼,那就能看中你咯!”
“哼声哥”的话一出,附和虫“宁子”连忙应声:“小齐哥哥确实是有可能!小齐哥哥是我们那儿数一数二的美人家族呢!从父兄到族弟无一不是美人!”
展北青不禁轻笑一声。不知道“宁子”看了慕容还敢说这句话不!
即使不看慕容就是说桂芝,桂芝虽然没有他原先主子艳丽,但自有一股灵气;而黑,想到黑,展北青心里一颤。不愿意在听这些人的话,展北青用力拍了下门,呵声道:“哪里的宫人在背地里嚼舌根子!”
里面的人惊慌失措,展北青没有理睬,径自走向前面的竹室,取了书便走了。她没进那三人在的屋子,那三个人等了好久也没见有人进来发落他们,不敢站也不敢走,足足跪了两个时辰。
展北青自然不知,那三人在里面等待着她的宽恕。她更是不知,这三人在等待之后做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