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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风轻云淡(四) ...

  •   去东林是必定要经过望月亭。展北青慢慢地往上爬,停顿时看见轿子往下走。轿妇矫健大步流星很快就走到了她身边带她身边时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
      展北青习惯地让了让。
      石惠城恭手道:“青主请!”
      展北青抬头看了眼石惠城,忽然觉得石惠城很高。她摇摇头,挥挥手。
      轿妇们不敢做决定,不敢走。展北青有些疲惫地挥手道:“我还要再歇一会儿……你们先下。”
      石惠城皱着眉头,让轿妇落轿忙从轿子上下来,躬身道:“请青主坐。”
      展北青高抬起头来,发现石惠城很矮。
      忽然间不觉得累了。挥袖往上走。就像轿妇一样的大步流星,一点也不见刚才的疲惫。
      走了十几个台阶,展北青回头来看了眼石惠城。石惠城还保持着刚才躬身的动作。
      现在更矮。

      回到东林里,发现这边已经张灯结彩。廊上的红缎,屋顶爬着几个人,她们身边已经铺上了半边的红布。
      展北青一看这样的布置心里咂舌。如今只是收桂芝就布置得如此辉煌,如果真要娶个正房那个形式走起来不是要累死。这种形式的东西太累人,没有一点实质的帮助。不过也难说——展北青抬头看着标着班字的大红灯笼——形式越重视,地位上越是显著。这似乎是这边人的认知。
      慕容浅莲的乳公柳公公在布置外堂,看见站在门廊上的展北青。他惊呼一声,引起了身边的人注意。
      一个传一个,一会儿东林里就都知道青主回来了。
      主房里的慕容浅莲坐在梳妆台上发呆。
      叔安冲进房内,珠帘乱撞,慕容浅莲一抖。
      “青主回来了?”
      叔安慢慢低下头:“……是的。”
      慕容浅莲呆呆地看着轻轻攀在梳妆台上的手,呆了一会儿抬头来望着叔安:“叔安,你说我要不要去呢?……”
      叔安抬眼看着慕容浅莲:“…主子,您是青主唯一的侧夫,如若您不去,岂不是摆明了吃味;岂不是给了青主亲近桂芝那小人的理由?”
      “……整体来讲,您去了不仅可以立威,还可以保全青主的面子。”
      慕容浅莲低垂眼眸,他缓缓地启唇:“叔安……帮我梳妆……”

      喜堂。
      批了件红绸缎外衣的展北青站在礼堂尽头回头看着堂厅口。
      收房,是对内的喜宴,只是意思意思的仪式,班行将与栖青鱼虽是父母并不一定要来,可她们来了。看见她们的慕容浅莲深觉自己来对了。就像叔安说,倘若他不来,公公必然认为他是个不识大体,爱捻醋的人。只是……慕容浅莲不由地看着严肃的展北青,青主刚似求般让他将桂芝收做小侍便又去婆婆那边说收房……妻主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呢?
      随行的石惠城一到东林遵照班行将的命令找到了班虎,帮助班虎一起将收房的事办好。班虎才做管事没多久就遇上了这件可大可小的事,紧张得不行,起初连气都不敢大喘,深怕惊扰了仪式;石惠城看不过去指点了几步,事情做了个顺利的开头,班虎慢慢地轻松起来。
      人都到了。
      桂芝是被柳公公背进喜堂的,左侧坐着的慕容浅莲看着背人的柳公公微微一惊。
      担任喜公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栖青鱼身边管外的云公公,一个是栖青鱼身边协内的马公公。看到这云马俩乳公,慕容浅莲不由警觉的站直了,就从这两位乳公身上,就可见公公有多重视这个事。
      马乳公显然是头一回担任这样的角色,脸上总是让人觉得喜庆不足、僵硬有余、滑稽甚多。柳公公驮着桂芝进到喜堂内放将桂芝放在铺成一层道路的红毯上。
      收房的礼仪不用三拜九叩,也没有夫妻对拜;只要桂芝向班行将、栖青鱼、展北青各磕三个头,最后再向慕容浅莲磕一个头,每个人都点头就算礼成。
      桂芝给慕容浅莲磕头时慕容浅莲微微一顿,软声道:“起来吧。”
      叔安捣了捣慕容浅莲,慕容一恍神。叔安小声地说:“主子,要说‘行了’。”
      慕容浅莲一慌,补了一句:“行了。”
      有人窃笑着。
      窃笑声让慕容浅莲心里更慌。
      展北青扶起桂芝,抬头看着众人。
      她回头对班行将躬身道:“请娘和爹稍等,青儿有一事要吩咐下去。”
      班行将早和展北青通过气了点了点头,栖青鱼和蔼地笑着说:“喜时不要多说无聊之话,青儿。”话里也默许了。
      展北青笑着恭手作了作礼。
      她唤了声巧察,巧察捧着一只黑色盒子从人群中走出来。
      展北青淡淡一声道:“喜宴后所有的人都打这个盒子面前走。一句话,从今往后你们不仅嘴上要尊桂芝一声主子,心里也要放尊敬点!”
      说完她打横抱起桂芝,走出了喜堂。
      马公公忙紧跟着喊了一句:“礼毕!——”

      腾出来给桂芝做房间的那间离主房最近的偏房,就地布置成新房,也就成了桂芝正式的住处了。展北青抱着桂芝进了喜房,直到巧察来禀告家主大人跟夫人离去才出喜房。
      展北青到了大厅里正好看见她母亲父亲正要上轿,忙上前来搭个手。
      班行将看见展北青时微微笑了下。
      展北青不由得因愧疚而低下了头。她利用了母亲的威性来塑造自己的威性。这一切,精练的母亲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母亲呢,什么也没说。
      一抬头,看见班行将诚挚的笑容,不由得高声喊起来:“送母亲大人!——送父亲大人!——”
      班行将微笑了笑,戏谑地道:“可不要打扰你的好时辰?快回去吧……”
      展北青看到人走出了外廊,回身来看见低眉垂眼的慕容浅莲。她愣了愣。
      去喜桌上吃了几杯酒的展北青回到喜房之后才发觉,今天的慕容浅莲有些失态。一贯注重仪态的人,衣服领口竟然会没腋齐整。
      他为何会如此失态呢?
      展北青在窗口看医书的时候,忽然她想明白了为什么觉得慕容失态的原因。她轻笑了声。
      ——他嫉妒了。
      虽然知道自己一句解释的话也没说,虽然知道慕容浅莲嫉妒了,可想到自己半夜离开桂芝的房间会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目的。最终展北青还是忍下离开房间的冲动,脱了罩衣在桂芝旁边躺下。
      身边的人没睡着,展北青也没睡着。
      出晓前天最黑的时刻,展北青忍不住了。迄今为止她连一刻钟也没睡着,实在是撑不住了。所以她坐起来披上罩衣就爬下床,回到她和慕容浅莲的房间。当她走到床边,看见床上慕容浅莲蜷缩着,手放在她的枕头上。微微地一笑。
      冷不丁的慕容浅莲惊了一声,他睁眼来看见是展北青微微一愣。
      展北青脱掉罩衣,钻进暖和的被窝里。
      这是展北青回班府第一次睡的很晚。
      所以就有人说展北青非常宠爱桂芝。
      自然慕容浅莲也听到了男人们的碎言碎语,心里不好受。可是他偏偏又觉得高兴,只是因为他是头一回看到展北青的睡容,也是他第一次起的比展北青早,更是第一次起床的时候发现展北青搂抱着他。
      所有的事情只有当事人桂芝最清楚。
      他也听到了那些嚼舌根子的话,只是等他一站出来,所有的人都把嘴扎起来,并恭恭敬敬的向他请安。这与几天前他所受到的截然不同的对待,也就是这个时候,桂芝体会到展北青对他说的那番话的道理。
      那是会见了宝黄的舅舅从望月亭回来时发生的事。
      展北青板着脸走回到东林。
      慕容浅莲回头瞥了眼桂芝,桂芝本来看着展北青,但见侧夫人注目忙不迭的低下头。
      慕容浅莲这个时候只知道妻主是为了桂芝而生气,他根本不知道等下展北青要做那样一个决定。
      他们两人小心地跟着展北青走了一段,慕容浅莲看展北青往药庐方向去,便带着桂芝回了内院。他们刚回来,都还没能够坐下,展北青冲进房里。她看见慕容浅莲跟桂芝都在,便对慕容浅莲说:“莲,我决定将桂芝收房!”
      慕容浅莲当即愣住了。就在慕容浅莲发呆之际,桂芝哭着跪在地上:“此事万万不能,奴才是不洁之人啊!”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能让别人这么对待你,更不用提我欠李静斋如斯多……”说着她扶起桂芝,“看到你如此潦倒我就想起静斋来,他舍身为了我这样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你,倘若不是因为静斋不在,也断断不会到如今这般……我……”展北青想起李静斋,不由得哽咽了下。只是想到慕容浅莲还在这,忍了下来。她走到慕容浅莲面前:“班青对不住你,朝三暮四,请你原宥。”
      慕容浅莲心一咯噔,他微微低垂着脸:“慕容不敢……”
      “对不起……”
      慕容浅莲连连摇头,心里发慌:“哪里的话……”
      展北青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就是要别人不敢不尊重,不得不尊重桂芝。”……
      当时他不太懂,现在总算明白了。
      嫁给少主,是少爷的梦。一想到李静斋桂芝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他忙擦掉,继续往主卧室走去。
      到了卧室外,正好碰到端水出来的叔安。
      桂芝连忙向叔安请安,叔安也忙不迭的向桂芝请安。
      “叔安拜见小夫人。·”
      听到叔安唤的称呼,桂芝才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他微微一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劳叔安哥帮我禀告夫人,桂芝求见。”
      叔安忙将水盆放在地上,随即碎步跑进房里。
      桂芝能听到叔安的声音,心想侧夫人已经在外室而自己起晚了。还在桂芝惶惶不安时,叔安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慕容浅莲。
      慕容浅莲由上而下的看桂芝,慢慢地说道:“你随我去给公公请安吧。”
      “奴才有话想对主子一人讲,请主子恩准。”
      慕容浅莲看了眼叔安,想了想应声:“到后面竹林。”
      将叔安留在竹林外两人进竹林里,慕容浅莲站定了回头望桂芝:“说吧。”
      桂芝扑通跪下来:“请主子放心,青主子并没有碰小的。小的深知自己身份低贱,从未妄想什么。倘若您不嫌弃桂芝污秽,桂芝愿意做牛做马的服侍您!”
      “……青主子亲自去婆婆那边要的收房,她心里是很重视你的……”
      桂芝泪流满面:“桂芝之前的主子心里只有青主子,小的心里只有主子,如今好容易有了主子,请主子千万不要撵桂芝!”他说着直磕头,“青主子体恤小的,给小的名分只是为了让小的活下去,可这救不了小的!”
      望着桂芝,再听着他那番话,慕容浅莲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心情一下复杂起来。
      “你既然知晓青主的用意,那怎能驳了她的良苦用心?岂非不识好歹……还是你心里有其他人?”
      “小的从未想过这些事……”桂芝低着头令慕容浅莲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靠声音和话的内容来判断。“不是小的不体谅青主子的良苦用心,只是小的并不想主子误会,宁愿开罪了青主子也要对主子剖白这些话!”
      慕容浅莲顿了顿:“青主子对你原来的主子有亏欠,倘若你活的不好,她心里也不好受;她心里不好受,我心里也不好受……桂芝,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桂芝顿首:“只要主子高兴,桂芝愿意做任何事!”
      慕容浅莲顿了下,他轻轻地说:“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如今你身份确实是改变了所以等下你跟我去向公公请安。这是规矩。”

      展北青醒来后也是直接去的西林,问候她老爹,顺便蹭了顿营养的早饭,带回自己的两个老公。
      对桂芝展北青是心有所欠,也可怜他的境况,然而为了这些情愫使得她自觉在慕容浅莲面前抬不起头来。除了偶尔去桂芝那边,其余时间都是在药庐打发的时间,到了夜深冷了才回到寝室里。
      慕容浅莲虽然不知展北青是怎样想的,但他能明显感觉到的就是妻主的躲避。碍着自己的身份,慕容浅莲不敢询问,也不能询问。三来二去的,慕容浅莲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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