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时之冕》魔餍

6、第五章

　　以下【】内为日记内容

　　【由于这件事带给我莫大的恐慌，我不能肯定我的全部记忆都如印象中那般准确，我只能尽量客观地去表述。艾西亚出生于坎贝市东边的一个偏僻的小镇，在那里她度过了整个童年。她的先祖，其中最显赫的那一位曾参与创建了鲚神会。这导致她的家庭，虽然已经落魄成贩夫走卒，但仍然与某些宗教来往密切，可以说，她人生最早期所听到的童年故事基本都源于此。艾西亚的性格有些孤僻，在她的兄弟中显得十分突兀。但也促使她的婶婶——一位颇受尊重的鲚神会成员注意到了她，并把她送往摩嘉里进行某种学习。

　　鲚神会虽然是个充满神秘性质教团，在摩嘉里却颇具威望。由于该教团中的核心人物常年一手操控摩嘉里这个小型海港城市的渔业，教团相当于掌握了城市的经济命脉，传闻连受人尊敬的市长和市长夫人都暗地里加入了该教团。

　　在这大陆最北端寒冷的海港，是距离那传闻中海盗聚集的不祥大陆最近的土地，然而因为有鲚神会的存在，海盗几乎不曾光临过这所小城。在市民的心照不宣中，教团与海盗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几乎是肯定的。

　　而艾西亚，噢，我的艾西亚，我可怜的艾西亚，如果没有去往那个可怖的小城。她一定还能健健康康地生活在坎贝市，也许做个小贩，虽然像她家人一样庸碌，但至少能落在既定的命运中。】

　　阿莉莎索性坐了下来听，罗克西流利、诙谐的嗓音虽然更适合在早上给大家念报纸上的趣味消息，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取代他。

　　他读着手上从角落里找出来的日记本，也直接坐到一张老桌子上。

　　【艾西亚很快到了摩嘉里，她在那儿受到了很好的招待。与她人生前八年的贫困生活相比，可以称之为重大颠覆。松软的白面包还有甜奶酪，包括她婶婶在内的教团成员不仅给她提供可口的食物，而且还给了她许多贫苦人家的孩子难以想象的精美衣物和玩具。

　　小艾西亚以为自己时来运转了，世界一如童话让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然而真正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在艾西亚到达摩嘉里之后的一个月里，教团的房子里陆陆续续多了十几个女孩子，她们都是七八岁的年纪，来自同样贫困的家庭。年幼的艾西亚没有想过那意味着什么，或许新同伴的来临还有点让她欢喜。

　　但之后教团那邪恶的嘴脸终于露出部分眉目。

　　在第二个月的一个深夜，孩子们突然被带离了自己温暖的床铺，被投进了黑暗的地牢。

　　那几乎是不可想象的狭窄和黑暗。

　　地牢里充斥着孩子们的哭泣和叫喊，还有潮湿和肮脏的稻草。

　　那生命中仅仅维持了一个月的美好戛然而止。

　　不仅如此，教团带来了更可怕的东西。

　　艾西亚不确定那是什么，她只是隐隐猜到了，每一天夜里教团里一改往日慈爱面孔的嬷嬷们都要往他们身上抹一种绿色的，带着腥气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粪便。】

　　“恶！”罗克西打了个寒颤，才继续往下念。

　　【当那东西在她们身上凝结了以后，教团里的人又往牢房里面放了大量的活鱼，还鲜活的，他们把活鱼往孩子们的头上倾倒，任她们陷在鱼堆之中，并且当她们挣扎着出来的时候就会往她们身上狠狠的挥动鞭子。

　　艾西亚觉得自己来到了最可怕的地狱。

　　那些活鱼在她身上拧来拧去，最糟糕的是早在涂抹那些邪恶粪便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就已经被剥了去。

　　那粪便似乎有某种特有的功效让她感觉不到寒冷，然而那也抵消不掉她精神上所受的百分之一的苦难。

　　从那天之后，教团的人就只喂她们吃海里的东西了，牢房里充斥着鱼腥味和死鱼，她们在这样的环境每天还要吃生冷的鱼食。】

　　翻过一页。

　　【在对世界和人生的认识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时候，她们进入了这人间地狱。那之后的十年里，她们重复着可怕的日子，除了少部分的时间她们会被接头人带出地牢，蒙着黑布，在海边进行一些有计划的训练，其余时间她们都过着一种暗无天日的非人生活。

　　可想而知，她们的心智几乎没有成长，而且在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之后，小艾西亚渐渐也失去了人类的习性。除了格外怕光之外，她的语言能力也极度退化，她们交流的对象只有彼此，然而交流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不彻底疯掉。】

　　读到这里的时候，罗克西突然阖上书，“我们还是去买帽子吧？”

　　他死活不肯再念下去。

　　阿莉莎嘴上嘲笑了他的胆小。

　　接过日记本，故事在她抑扬顿挫的声音中继续下去。

　　【那一天看守人把她们带出了地牢。艾西亚和她同一个牢房的另一个姐妹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她们是如此的害怕，在地狱取代了她们的世界之后，变化又成为令她们恐惧的新魔王。

　　她们所有人被带到了一个奇怪的沼泽。

　　十几个身上散发着鱼腥味，涂满粪便的女孩子，还有她们长得打结的头发，教团的人将她们丢在野外。

　　到了夜里，沼泽里传来令人恐慌的声音。

　　艾西亚心跳得极快，耳膜里似乎也有一鼓一鼓的声音。

　　飕飕——

　　风中传来令人不安的响动。

　　一声来自同伴的尖叫。

　　血液迸射出来，而正贪婪地在她身上大快朵颐的怪物机警地转过头来。

　　更多的尖叫和逃跑的声音。

　　艾西亚只记得那怪物两只铜铃一样的眼睛。

　　沼泽里传来更多那可怕的风声。

　　这只是恐怖的开端。

　　另外一只形如蜥蜴的怪物以极快的速度凑近了她，不像她的同类，它似乎并没有它的同伴那样饥饿，反而伸出分叉的舌头分辨她身上的气味。】

　　阿莉莎脸红了一下，除了上面的内容，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此产生的尴尬，她假装镇定地往后翻过了好几页。

　　直接从后面读起。

　　【清晨的时候，教团的人才赶了过来，把两三个还活着的姑娘带走。

　　沼泽早已恢复了平静。

　　幸存的人终于被告知了一系列的真相，尽管她们经过了昨晚那般超越想象的事情后，已经接近疯狂。

　　然而艾西亚，可怜的艾西亚，那真相对她还有什么意义。她已经变得呆呆的了，不是因为多年囚禁而心智上的呆傻，而是精神气儿，她已经一点精神气儿也没有了。

　　教团的秘密和一所海底不朽的神殿有关。】

　　法尔达的眼睛突然眨了下，但她没有出声打断。

　　【鲚神会的信徒们在过去的近千年里一直坚信他们所追随的神袛与海下深处一座神秘殿堂有深刻的渊源。他们中有一些真正有能耐的巫师，和世人眼中那些沦为管家、下水道工人和天气预报员的低级人完全不同，在千年的探索中，他们早已发现了那所神殿的所在。

　　然而当他们中精通潜海的那批巫师终于到达那神殿外的时候，却被海洋中从所未见的掠食者挡在殿外。

　　怪物外形有点像鳄鱼，似鱼似蜥，体长三十多米，拥有巨大的头部和锋利的牙齿，更可怕的是，它们并不是单独出没。

　　教团在覆灭了好几批顶尖的成员后，才暂停了送死行为。

　　然而他们探索神殿的欲望并没有减轻，反而因为近在咫尺而不得燃烧得更加旺盛。

　　年迈的长者翻阅书海找到那海底怪物的信息。

　　这些海中的掠食者和至今存活的大型蜥蜴有着相同的祖先。

　　他们甚至不知从哪里找到了某种能被当成同族而通过它们的方法。有些人相信他们为此询问了一些悠久的存在。

　　那需要的是大陆上另一个颇为悬疑离奇的传说。

　　乡村怪谈中只出没在沼泽一带的蜥蜴人。

　　不知过了多久，教团才找到这些离奇的生物。

　　然而由于蜥蜴人早已没落，不与人类诞下后代，新生儿外形已经渐渐退化，相信过不了几千年，它们就要回归祖先的模样。

　　为此，教团内部逐渐衍生了一个癫狂的主意。就是那个最邪恶又绝对不要明说的主意。

　　艾西亚，可怜的艾西亚，正是这主意的受害者。

　　那些丧失人类最基本道德的人们害惨了她。

　　老天！当最后它们，那些肮脏的小怪物们，从她身上破肚而出的时候。

　　难道那些始作俑者不该受到惩罚吗？】

　　剩下的都是一些充满感叹的疯言疯语，似乎这篇文字让作者本人的精神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阿莉莎又往后翻动，在书页快速跳跃的同时，一枚银光闪闪的东西突然掉到地面。

　　阿莉莎在那一页停下，同时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物件。

　　那是一枚可以刚好握在掌心里的银色鱼鳞。

　　鱼鳞的发现突然让在场的年轻人不寒而栗。

　　当然气氛已经够压抑的了。他们从小接触的多是诗歌名著，最多是报纸上的凶杀案，他们可从来没跟这种故事打过交道，突然来这么一下子可是让他们够受得了。

　　不过这也只是在精神上剌了道口子，不会构成生理威胁。

　　阿莉莎把鱼鳞传给众人看，法尔达最后一个接过来，之后没有再放开。

　　“有落款吗？”她问道。

　　阿莉莎又详细地翻了一遍，在其中一页的小角落里找到一个名字。

　　“乔？”

　　四个年轻人围在一起看了看，非常茫然。

　　“问问达克先生吧。”阿莉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