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时之冕》魔餍

15、第十三章

　　教廷里所有人都知道枢机主教费希尔是教宗的左膀右臂，比大权在握的行政首长杜凡威更得教宗的信赖。

　　费希尔枢机是不折不扣的苦行僧，崇尚节欲和隐忍，所有想获得他青睐的神职人员最好先具有跟他相似的某种品质。

　　与大部分左右逢源的红衣主教们相比，费希尔枢机几乎是不近人情的，但在他那里也是最容易获得晋升机会的，费希尔枢机对具有高贵品质的年轻司铎（神父）总是愿意给予最大的帮助。

　　这位陪伴现任教宗大半辈子的老人虽然得不到大部分神职人员的喜爱，却仍在教廷内部拥有极高的威望。

　　柏那莎

　　圣树花园

　　教宗欧茹二世亲自侍弄着一棵青色小树。

　　所有信奉一神唯纳的信众都应该了解这棵植物的含义，它是一神在人世留下的痕迹，也是教廷不朽的象征，它在这里抽芽、成长、开花、枯萎，又在原地重新焕发生机，它是教廷的圣树，陪伴着每一位教宗。一神曾说有一天它会结出一枚果实，所有信徒都相信那一天会来临，一定意味着教会拥有了世间最高的荣耀。

　　沙沙的脚步声。

　　费希尔在背后攥着一样东西，慢步走近教宗身边。

　　“你来了。”年迈的欧茹二世没有转身，却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因为教廷里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会是如此，他身上的衣物总是如此简朴。

　　欧茹二世把手伸向费希尔，然而费希尔却避开了它，跪下来弯着身子亲吻欧茹二世的袍脚。

　　教宗一声无奈的低叹。

　　“时间似乎还未到。”

　　费希尔站起身来，他的眉目没有波动，依然很冷漠。

　　“神会密使在里米斯的教区里发现了这个。”

　　在背后的手移到前方，露出一个被钉在木制十字架上的人形泥像。

　　教宗平静地接过泥像，凝视着上面的拿撒勒人。

　　“又来了吗，他们还是不死心。”

　　“是。”费希尔沉默地说。

　　“你知道该如何做。”

　　“嗯。”

　　“时间到了吗？”

　　费希尔点了点头。

　　“那你留下来，跟我一同……”

　　风吹得花园里的梧桐沙沙作响。

　　普鲁诺被传令官引到教宗和费希尔枢机身前。

　　“猊下。”他恭敬地跪伏在地。

　　“起来吧。”教宗一贯的和蔼。

　　普鲁诺依言而行。

　　“我有一项任务要交与你，但在此之前需得考验你的能力。”

　　“请猊下示意。”

　　“费希尔枢机会带你去，但是孩子，我需得问你，你对教廷忠诚吗？”

　　“当然，猊下。”

　　“你愿意为维护教廷的尊严和荣耀付出乃至生命的代价吗？”

　　“我愿意。”普鲁诺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对教廷的忠诚早已刻在骨子里。

　　“那么，孩子，我祝福你。”

　　欧茹二世手中泛起洁白的圣光，一枚由圣力凝成的日轮被他点在普鲁诺额上。

　　普鲁诺激动地眼睛微微发红。

　　这是无上的荣耀。

　　***

　　这是开学前最后一个周日，意味着所有的女巫新生都会在这一天前往女巫旧宅。

　　女巫旧宅是一间早已废弃的庭院，法尔达不知道学院为什么又将它拿出来使用。

　　在新生都会发但几乎没有人会看的《学院年鉴》中记载在963年之后，它就不曾被使用，年鉴中言语模糊，原因被一笔带过，只知道在963年曾发生一起不祥的事件。如今虽然每年学院都会单独拨款修缮，但实际上那里早已荒废了。

　　“我叔叔还说这里是最好的，她们不会就用这样的地方给我上课吧。”有一个黑发女生跟她身边的人说。

　　法尔达不算来得最早的，多卡利亚的天气依旧很糟糕，头上的乌云低沉沉地仿佛随时要扑向大地。
　　旧宅的大门仍然没有打开，黑压压地围着低耸的房顶是陈旧的围墙。

　　有人上前敲了敲门，然而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

　　等到中午的时候，法尔达默默在心里数了一下，包括自己一共来了十二个人。

　　“怎么还不开门！”

　　“是不是审核的人还没来。”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站了一上午，已经引起了大家的不满。

　　之前那个说话的黑发女生看上去最为不耐，她走上前去，她身边的人本来想拽住她，但被她直接甩开。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

　　“那是阿芒迪娜，迪尔瓦公爵的侄女。”

　　一个坐着魔毯上，戴眼镜的女孩突然飘过来，在法尔达旁边说。

　　法尔达诧异了一下。

　　“艾比•德尼。”

　　“……法尔达•加斯特。”

　　“咱们站开点儿吧。”艾比建议道。

　　法尔达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门被一只体型大约两米的幼龙用口中吐出的风刃轰开了一个大洞。

　　艾比歪了歪腮帮子露出一个‘你看吧’的表情。

　　“她叔叔从她出生就给她搞了一只卡迪翁亚龙蛋。”

　　阿芒迪娜•迪尔瓦和她的幼龙走进女巫旧宅。

　　“走吧。”艾比说道。

　　阿芒迪娜率先走进旧宅，可当法尔达、艾比和众人到了里面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女巫旧宅中的草木因为缺乏照顾早已凋零，院里只有光秃秃的槐树和随处可见的杂草。

　　冷风吹过，法尔达感觉后背乍起一片冷栗，这个地方有一种魔性，让她汗毛倒竖，她想立刻掉头走人，可是艾比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

　　“怎么突然这么冷！”因为幼龙开的洞不够魔毯通过，她早把它卷起收好。

　　那个一直站在阿芒迪娜身边的褐发女生，突然说：“这应该是学院考验的一部分，负责人不可能到了中午还没来，我们先把屋子搜索一遍。”

　　法尔达觉得这逻辑有些问题。

　　就在褐发女生的话音刚落下，旧宅二楼西南角的一处房间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东面三楼一个房间也有了灯光。

　　“你们去那边。”她对着法尔达和艾比指了指二楼那间，没有阿芒迪娜在身边，她似乎跟先前完全不同。

　　“我是海瑟•盖弗利。”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说了自己的名字。

　　能进多卡利亚的学生大多出自贵族家庭，自然听说过盖弗利公爵的名头，盖弗利家在泽兰是老牌贵族，虽然盖弗利不如新贵迪尔瓦公爵有权势，但在泽兰仍是底蕴和威信的象征。

　　果然听了她的自我介绍，众人开始缓慢地按她的话去做。

　　海瑟率先推开屋门，更多的人选择了跟着她去三楼，法尔达不置可否，和三三两两的人沿着西面腐朽的楼梯向二楼走去。

　　接近二楼，法尔达反而少了一点在庭院里莫名感到的那种寒意。

　　二楼走廊里阴暗无光，两边的墙壁上挂了一些脏兮兮的挂毯，艾比捂上鼻子。

　　“莉嘉——”

　　呼唤中还带着回音。

　　“安吉尔在叫我。”跟在艾比身后的女生说道。

　　另一个长得有点矮小的女孩跟她说，“我跟你过去。”

　　法尔达皱着眉看着她们离开，拿起右手腰上藏着的匕首，从罗克西受伤之后她就不再完全相信自己是安全的，在芬迪亚她就买了一把匕首护身。

　　至于魔法，她现在的能力还太低。

　　“不用这么夸张吧。”艾比看见她手上的匕首。

　　二楼只有一个房间里隐隐传来灯光，法尔达举着匕首，戒备着用左手拧开有些锈蚀的黄铜把手。
　　接着房中立刻暗了下来，法尔达感觉从门中窜出一道黄光闪过，她还没明白，艾比已经重重地摔在她身上。

　　那差点让她摔在地上。

　　但她仍然勉强稳住了自己。

　　但下一刻一个缠着绷带的东西从房间里冲出来扑向法尔达，试图用手中的匕首刺向她。
　　法尔达把艾比甩在地上，专心与那个东西缠斗。

　　法尔达可以肯定再世以来有意锻炼之下她在同辈中的体力绝对是数一数二，大概除了阿莉莎，她们的体力跟一个成年男子差不多。

　　所以，如果如果对方是学院里的学生……

　　她没想到法尔达力气那么大。

　　法尔达轻松地抓住它那试图往她身上乱划且缠着绷带的手腕，再挥手已是毫不犹豫地向它腹部一划。

　　“它”发出一声短促的痛苦声音。

　　法尔达笑了笑，这世界有太多世界让她敬畏，所以她最不怕的就是人，特别还是一个装神弄鬼的人。

　　“它”挣扎着撞开法尔达，快速向走廊里的阴影处跑去。

　　法尔达摇了摇艾比发现她没醒。

　　她手一挥，屋里亮起两簇短小的烛火。

　　微弱的光下，勉强能照到一点走廊。

　　一声尖叫。

　　从三楼传来，有人从三楼掉了下来。

　　艾比现在必须醒过来了，法尔达搞不清楚这是恶作剧还是什么的，但待在原地绝对没用。
　　用水球术法尔达搞了一个水球丢在她脸上。

　　举着蜡烛，然后拉着还发懵的艾比沿楼梯往下走。

　　刚才掉下来的女生卡在了二楼的楼梯扶手上，头发里渗出鲜血。

　　法尔达皱了皱眉，沾了点上面的血液闻了闻。

　　然后觉得有点可笑。

　　“这是怎么回……”但是艾比还没问出来，法尔达手中的蜡烛就突兀地灭了，艾比被两个突然出现的黑斗篷托向黑暗中。

　　恶作剧也得有尽头。

　　法尔达心里厌烦。

　　然而来不及再思考，恶作剧的人似乎致力于用刀刃吓唬她。

　　两个戴着矮妖面具的黑斗篷拿着斧头砍向她。

　　法尔达勉强挡了两下，但武器并不占优势，她向楼上跑去，“黑矮妖”立刻跟上。
　　然而后面那个过于滑稽踩着袍角把自己摔了下去。

　　法尔达前方又冒出那个缠着绷带的人。

　　被逼到墙角，后面摔倒的也追了上来。

　　在瞬间，法尔达突然脑中一动往下一缩，斧子狠狠地劈进墙内。

　　法尔达骂了一句，弓着身从人身上撞开一条缝隙。

　　这是真想杀她。

　　她动作迅速地向一楼跑去，然而门已被锁上，她看了看四周，扯过一个烂了一角的花瓶往窗户上砸。

　　模糊的玻璃中是庭院里阿芒迪娜在火光中痛苦又扭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