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等途

6、雌雄难辨真绝色

　　风吹几阵，院子里梨花落尽。
　　四娘脸上渐渐红润，只是眉间始终积郁，她不唱戏了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终日困在小小的院内，像一朵花期已过的牡丹。
　　她对着一支簪子又哭又笑，抱着信笺喃喃自语，手腕上的疤痕触目惊心。
　　白三早晨吊嗓子看到一个强颜欢笑的四娘，晚上回家见到一个失魂落魄的四娘，怎么逗她都逗不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如此数日，终于忍不住悄悄去找吴明浩。但用尽办法，甚至派出了大黄，也没能见上吴明浩一面，他像是离开这座城了，永不回来了。
　　这便是缘分不够罢。白三躺在屋顶上，双手枕着脑袋，望着天幕银河感叹。他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却不愿去相信，所幸当做自己真的一无所知，不问不猜专顾眼前。只要四娘还活着，便没什么过不去的。
　　白三惆怅地深吸一口气再全部叹出，一转头突然对上一张刚毅侧脸。
　　“……？！”他一个激灵，迅速坐起身，在看清来人后松了一口气，却又愤愤。大半夜的，这是要吓死谁？
　　“四娘她，还好么？”吴明浩柱剑坐在白三身边，望着前方低声开口。他这样自然，像是他一直都在这里。
　　“不好。”白三恶声恶气地回答，说完了又觉得过意不去，见吴明浩没有在意他的语气，于是重新躺下望着夜空。“心神不宁，终日恍惚。”
　　“何苦。”
　　“你们何苦。”
　　短暂沉默，屋檐之下有脚步声响起，过一会又是关门声。白三想起什么，又忍不住发问，“吴大哥，你送过四娘簪子吗？”
　　“定情之物。”吴明浩握紧剑柄，精致的红色剑穗摇晃不止。
　　“原来如此。”
　　夜风吹过，白三了然地点了点头，忽闻到了一丝酒气。他往吴明浩身边挪了挪，酒气愈重。
　　怪不得今晚飞上屋顶还愿意陪自己聊天了。
　　“四娘不嫁我了。”吴明浩喉头滚动，压抑着痛苦，“我怎会嫌弃她？”

　　吴明浩借着醉意将心中压抑发泄，白三一边听着吴明浩念叨，一边琢磨。但到底是个铁血汉子，心中百转千折，最后也不过寥寥数语，说完了便安静地和白三一同远远望着夜幕星河。白三压下心中愤懑与同情，顿感人生的寂寞之意又深了很多。两人沉默着，各有所思。
　　“恹恹瘦损，早是伤神，那值残春。罗衣宽褪，能消几度黄昏？风袅篆烟不卷帘，雨打梨花深闭门。无语凭阑干，目断行云。”白三思绪混乱，鬼使神差地捏指唱了一段《西厢记》，吴明浩没吭声，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愈发用力，眼中波光倒映星辰。
　　“四娘的仇，我报。”吴明浩收剑，飞身向下 。
　　白三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抬起头时吴明浩已远去。
　　忽有水滴砸到唇上，白三下意识舔一舔，咸苦味。他一咕噜爬起身，呆望夜幕许久。
　　“怨不能，恨不成，坐不安，睡不宁。有一日柳遮花映，雾障云屏，夜阑人静，海誓山盟，恁时节风流嘉庆，锦片也似前程，美满恩情，咱两个画堂春自生。”
　　又是谁在梦中惊，哀哀哭泣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