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毁灭与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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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堡摇晃起来的时候，芮妮丝正在卧房读书。她是整个拉珀莱最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几个人之一。
红酒杯在大地的颤抖中倾覆，酒液浸透了关于荆棘火骑士团的传说故事集，龙骑士亚历山大·德拉贡的面容在放大的腥红中渐渐模糊。
金杯的坠地声与侍女的尖叫同时挤入了芮妮丝的耳朵！
她猛地扔开书，冲到窗前。
但这里的视野太狭小了，她只能看见一阵强烈的烟尘，它在位于拉珀莱中心的圣玛利亚圣堂四周升起。天色在渐渐变得灰暗，雷云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集聚，花园中本在玩乐的小鹿都不约而同地跪着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王宫里的行人们有的摔倒在地，很明显还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芮妮丝在心底发出了尖叫！
黄金家族的血脉在啸叫，驭龙者的后裔对这一切非常熟悉！哪怕这段故事发生在数百年前，但龙骑士亚历山大的光辉彪炳史册，并且永不黯淡。
她夺门而出，无视了强忍着恐惧，如羔羊般颤抖的侍女，直奔高塔而去。
当芮妮丝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她才意识到，那宿命的一刻终于到来。巨龙的血脉在世间重新觉醒，新的龙骑士的故事将会被传唱，烈焰将要再一次书写历史，人类与不死族的战争即将进入一个全新的篇章。
芮妮丝喃喃道：“妈妈，你看到了吗？你给我讲过的故事成真了。”她伸出手去触摸那天空中盘旋的传说的影子，如此英伟而壮美，“我看见了龙。”
不知何时，苍老的占星师提丰来到了她的身边。他颤巍巍地扶起不知何时跪坐在地上的公主，带着释怀和忧伤地叹息着：“不知道这是一件坏事，还是一件好事。”
她还是一个相信英雄故事的小女孩呢，他想。他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小姑娘，有许多话想要说，关于这神秘的龙骑士的血统，布列塔尼公爵可能会有的反应，他前一天晚上下达的那个血腥的命令以及这个小姑娘可能会有的光明或者黑暗的未来。
然而，在这属于巨龙的时刻，他选择了沉默。
占星师望着天空飞舞的黑龙，这是传奇的一部分，会呼吸的历史。他衷心祈祷这眼前发生的一切会对他们有所帮助，毕竟他们已经走在了悬崖上。
然而，那骑士或许与芮妮丝公主或者占星师提丰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阿尔维仇恨地追逐每一个行尸，纳嘉德的火焰陪伴着他。凡是他心之所向，黑龙便会将那里烧为废墟或者夷为平地。
他烧毁他目之所及的一切，大部分是丑陋的死物，至于路过的行人，无论是尖叫的男女还是呻吟的老幼，在他的眼中似乎已经褪色、消失。
他的眼中只能看见那灰黑色的尸体和刺眼的血火。
黑龙的火焰渐渐吞没了拉珀莱南部，间或夹杂着爆炸。
在他的身后，阿尔维留下的，不光是躲过不死族，大难不死的希望，还有民众的渐渐燃起的愤怒。
这神秘的驭龙者烧死行尸，但毁坏房屋，误伤更多的民众。他们不会得到歉意，因为阿尔维的怒火宣泄尚未告终。
阿尔维紧紧拥着纳嘉德有力的脊背，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可以在云端遨游，随着自己的心意向任何一个目标攻击，而且战无不胜。仇恨和愤怒成了他开始这一切的燃料，而这施暴的过程却让他感到由衷的快乐。
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丝负罪感闪过。然而，下一刻，这个想法却征服了他的脑海——
“没有人在乎老鼠巷的死活，”他想，“所有人都不在乎。他们不在乎我，不在乎萝丝，甚至不会在乎老鼠巷的一条狗。”
阿尔维的嘴角露出狰狞的微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们？”
石中剑的剑柄已经完全浸透了他的鲜血，但他却感觉到，他们之间心意相通。即便缺乏训练，但是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目标。
阿尔维松开扶住纳嘉德的手，双手紧紧握住石中剑的剑柄。石中剑的剑刃发出淡淡的光辉，这微弱的光芒与日光融为一体。
在他的眼前，无数行尸已呈现海潮之势，直奔圣马利亚圣堂而去。迟来的卫兵关起了圣堂的大门，然而行尸们一个架起一个，像是蚁群般覆盖了圣堂。
“来吧！”阿尔维默念，“来见识一下这一剑！”
他手中的长剑泛起光辉，一个巨大的剑影渐渐出现，自他的手中伸展而出。幻影中的剑长甚至超过了拉珀莱的城门，越往远处去，剑光越亮，剑的末端已经不再能够直视，那已经不再是属于人间的力量。
阿尔维大吼一声，几乎站在了黑龙的背上，纳嘉德配合地低头俯冲！
巨剑横扫过肃穆的圣马利亚圣堂，扫过华丽的钟楼，扫过阿尔维面前的一切事物，金黄色的光焰覆盖了剑影经过的每一处！
山脉就此倾覆，江河自此决口。
行尸们一碰见这金黄的光焰，就化作黑色的灰烬轰然逸散。路面铺着的光洁整齐的石块纷纷炸裂，碎成细小的石砾。火焰随着这一剑席卷世界，圣堂瞬间燃起大火。然而这还不是终结——
在一声巨响中，已经傲然矗立于此三百年有余的圣马利亚圣堂，以光剑划过的痕迹为界，干脆地一分为二！
纳嘉德有力的双足落地，惊起一地烟尘。他的脚下尽是破败的废墟和瓦砾，他伸展翅膀，发出一声痛快的长啸！
阿尔维仰天大笑！
力量！
力量奔腾在他的每一根血管里，他的鲜血止不住地流淌，然而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石中剑剑身颤抖，发出阵阵嗡鸣。
他的头脑滚烫，如同置身熔炉，但他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清明。
世界的一切规则都那么清楚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生者，死者。
强者，弱者。
败者，胜者。
而那些关于英勇的战士、高尚的骑士和传奇的冒险家的彩色气泡，已经被行尸青灰色的手指戳破，与金发和红裙子一同湮没在了回不去的过去里。
这时，一块石头砸中了他的肩，接着，又一块，砸中了他受伤的额头。
阿尔维停下了发笑。
他回过头去。
一个衣着褴褛的小男孩，站在废墟上，手中拿着一块石头。他的脸上非常脏，泪水和汗水把他的脸冲刷的不堪入目，然而他的眼睛却因仇恨而熠熠发光。
男孩冲他大喊：“你害死了我妈妈！”
阿尔维喊道：“我妈被这座城市害死了。”
男孩喊道：“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阿尔维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他该向谁复仇？拉珀莱吗？帝国吗？
一个行尸从废墟中爬出来，拉住男孩的脚。纳嘉德低下头，无聊地喷出了一颗火星。行尸碰到龙焰的瞬间就化作了黑灰炸散，灰尘蒙了那男孩一头一脸。
男孩不由自主地剧烈的咳嗽着，黑龙低下头的那一刻，他就化作了凝固的雕塑，一滩湿迹在他的脚下漫开。
阿尔维面无表情地转回去，俯下身准备乘龙离开。
然而还不待他有更多的动作，另一块石头击中了他。
那个男孩颤抖地跪在他自己的尿液里，却昂首大喊道：“懦夫！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恐惧，然而他仍然大喊着。
一股突如其来的眩晕击中了阿尔维，他双手扶住纳嘉德坚硬的外骨骼，石中剑脱手而出，卡在纳嘉德的鳞片中。
一个念头冲进了他混沌的脑海中。
“我干了什么？”
他的眼眶里像是被放了两把火，然而他全身冰冷，脸和手掌比雪还要白。
他抬起头，眼前的一切让他说不出话来。
拉珀莱南城几乎已经覆灭在了他的愤怒中。纳嘉德和石中剑击溃行尸的同时，也摧毁了无数人的家园。
“我该怎么办？”阿尔维喃喃道。寒冷席卷了他的全身，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远处，城防官正试图让卫兵们组建队伍，然而黑龙的威慑远远比长官的命令更有效。队伍一次次地溃散，卫兵们纷纷扔下了武器，跪地哭泣。
阿尔维环视四周，这已经不再是他熟悉的城市。以前的日子里，他如同一阵风般穿梭于每条街道，除了漠视和唾骂，他也曾收获过好意，一杯干净的水，或者半块黑面包。
但是现在，一切都在他与纳嘉德的面前化作尘埃。
“我干了什么？”阿尔维默念道，这是他彻底昏过去前说的倒数第二句话。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带我离开这儿，战友。”
黑龙有力的双足蹬地而起，他拍打着强健的翅膀，在天鹅堡上空盘旋了一圈，随后向拉珀莱的西北方远去。
将这蒙尘的明珠留在身后。
……
一把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行军路线图。
布列塔尼公爵收回微微颤抖的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床边，掀开天鹅绒的窗帘，打量夜幕中的拉珀莱。
这一次的行尸袭击来的非常突然。圣马利亚圣堂的主教们离开宴会后，离奇地集体遇刺身亡，以致拉珀莱几乎丧失了一切防卫不死者的力量。然而奇迹般从沉眠中苏醒的黑龙纳嘉德，对布列塔尼公爵来说，可绝对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没有比黄金家族更了解黑龙纳嘉德的人了。
虽然德拉贡家族以黄金狮鹫为标志，但让德拉贡扬名天下，平定乱世，征服列国的正是黑龙纳嘉德与龙骑士亚历山大，以及龙骑士所带领的荆棘火骑士团。
巨龙自三百多年前，德拉贡王朝开创者亚历山大去世便陷入了失踪，学者之都象牙塔猜测，他要么是已经进入龙族的沉眠期，要么就是已经死去。数百年间，黑龙没有一丝动静，随着龙种的消亡，世人渐渐已经遗忘了龙种的强大。虽然自最后一条巨龙“希望”在出生后的第三年夭折后，德拉贡家族便重新燃起寻找纳嘉德的念头，但百余年已经过去，仍旧是一无所获。
“没想到竟然真的就在拉珀莱！”布列塔尼公爵感叹道，“我一直以为只是传说呢！”
威廉安静地侍立在房间中。
“那个龙骑士，”布列塔尼公爵突然发问，“他是谁？”
威廉道：“是李斯特的助手。”
公爵皱了皱眉，“李斯特？跟他有什么关系？”
威廉答道：“李斯特如今已经不知所踪，而那个龙骑士，就是昨日吟游诗人带到宴会上的助手。我曾在与李斯特谈话时见过他一面，那时我并没有注意——”
公爵打断了他的话：“龙骑士，他长什么样子？”
威廉楞了一下，方答道：“十五六岁，有些瘦，金色短发，蓝眼睛。”
“金发。”公爵沉吟片刻：“以你的判断，那会不会是一个德拉贡？”
威廉大受震动：“您是说，是陛下的——”
“哼，十五六年前，王后可还没死呢，”公爵冷哼道，“谁知道那时候康斯坦丁干了哪一个肮脏的妓女？”
威廉道：“如果他是陛下的私生子，又唤醒了黑龙纳嘉德……”他咽下了自己的后半句话，不敢继续揣测下去。
公爵补上了他没有说完的话：“恐怕他会直接成为下一任国王吧。在不死者军团入侵的时候，巨龙可比黄金重要多了。况且，十六岁的王子和十八岁的公主更是天作之合。”
随着回忆，威廉屏住了呼吸，神情渐渐凝固。那个龙骑士，他的脸确实有德拉贡家族的轮廓。
公爵能够从威廉迟疑的神情中读出这一点，这让他更加不快。
公爵的手指划过冰冷的玻璃，夜幕中的拉珀莱已经亮起了点点微光，他望着指尖的城市渐渐平复了心情。
公爵踱着步子离开窗边，一缕微笑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倒了两杯酒，道：“所以，不管是谁干脆利落地杀光了主教们，那些我曾经的盟友，都实在是给我帮了一个大忙啊！”
威廉道：“那私生子已经不知所踪，我们是不是要派人去——”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公爵皱眉道：“那当然，王位应该属于国王和王后所生的芮妮丝公主殿下，帝国的珍珠，美丽的女王储。”他一指将一只酒杯打翻在地，“我可没打算多认一个侄子。”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毁灭与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