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石中剑与纳嘉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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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梦中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景象了。
阿尔维浑身颤抖，四肢冰冷，额前的血管一跳一跳。他不知道是应该大叫还是沉默，也不知道该站起来还是就呆在那里不动。
倒悬在穹顶的无头大主教的身体突然摇晃了起来！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射进来，穹顶壁画上的诸神似乎随日光而动。就在这一刻，阿尔维的眼角瞥到大主教的身后竟然钻出来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刺客！
他黑布蒙面，单手执一把短剑，如同一只鹰隼，自上而下向阿尔维直扑而去！
阿尔维嗓子里迸出一声呐喊，脚下一蹬，就地打了个滚，躲开了这一击。
然而，刺客前后脚错开，像一只灵巧的鸟，已经稳稳地踏在地上。他左手抽出腰后悬挂的匕首，右手执剑，借这一踏之力，箭一样射向阿尔维。
阿尔维只好向左边扑去，他随手拖过长椅，挡了这刺客一击。主教们的尸首倒向刺客的方向，竟也成功地阻了一阻。
阿尔维拼了命地往外跑，冲出祷厅，随手甩上大门。然而这厚重的大门却只需要那刺客的一脚，便被恶狠狠地踹开，砸在外墙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记。
而这时，阿尔维已经冲出了廊道，直奔中庭。圣马利亚圣堂外面，已经有了行人，况且圣堂附近是城防官和卫兵们巡逻的重点区域，刺客绝不敢如此放肆。
然而，不知道是这一路终于使阿尔维耗尽了体力，还是那刺客太过强壮，还不等他到达中庭大门，刺客就已经赶了上来。
刺客将手中的短剑掷出，直射阿尔维的后背。阿尔维听见风声，只来得及稍稍侧身，然而短剑还是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左肩。
阿尔维痛吼一声，反手拔出那短剑，转身正面迎上刺客的匕首。他双手握剑，正架在刺客的手上，豁开了他的手掌，匕首脱手落地。刺客凶性大起，索性用一只手紧紧握住剑身，血顺着剑身留下来，另一只手来掐阿尔维的喉咙。
阿尔维被抓住了剑，无论如何也拉不回来，干脆松开了手。他一按旁边那个奇怪的雕塑，翻身从那上面滚了过去，正躲开刺客来抓他的手。
刺客重获短剑，右手握紧短剑，正面向阿尔维劈来。阿尔维一蹲身，借着石头躲开了。刺客有力的一剑直接劈掉了一部分石块，迸出无数火星，却正让阿尔维的上身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刺客俯身加速，直接向阿尔维冲来。
阿尔维不躲不闪，一脚回踏，正踩着刺客劈开的石块，借力攀上了整块大石头。
刺客一剑横扫阿尔维的腿，本以为会将阿尔维的腿和那石头上立着的破剑一并扫断，却没想到——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刺客的短剑竟然应声而断！
刺客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
机会！
鬼使神差地，阿尔维双手握住那石块上破旧的古剑，咬紧牙关，拼命一拔！
大地似乎因这动作而震动了一下。
刺客脚下不稳，竟然一晃摔倒在地。
圣堂里响起了悠远的钟声，鸽群受惊而起。
阿尔维也感受到了这阵晃动，脚下不稳，从巨石上摔落，正倒那刺客不远处。
刺客反手去摸地上的匕首，并迅速投向刚刚爬起来的阿尔维。
阿尔维躲闪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匕首如黑光一般飞向他的眼前，却感受到大地深处传来的又一次巨震，耳中同时听见了一个可怕的吼声。
幸运的是，他踉跄的一下，却躲过了匕首那必杀的一击，只在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从他的眼角直接拉到了他的下颚，几乎划破了他的颈动脉。
阿尔维脚下不停，借着这一次震动，向前奔跃，直扑那因二次震动而摔倒在地、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的刺客。
他一剑捅进了那刺客的背心！
刺客垂死时发出了剧烈的挣扎，阿尔维用膝头狠狠压住他的脖子，双手握住剑柄狠命搅了一搅，他也就不动了。
阿尔维这时才听见自己的喘息。活像是一个破风箱。
他浑身都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脸上的伤口他不敢去碰，左肩也传来一股剧烈的痛感。至于四肢，只剩下快要将他击昏过去的酸痛。
他拄着剑，半跪在刺客的尸身上，艰难战旗。
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卫兵们包围了。
卫兵们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他，如同看见一个怪物。
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脚下有一具尸体，而身后的圣堂里则有更多的。也许就是在他们的面前，阿尔维用那把石头里拔出来的古剑杀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壮汉。
卫兵们紧紧地握着配备的长矛、剑和弩机，不约而同地把它们对准了阿尔维。
阿尔维完全不想放下剑。
为什么要放下它呢？
圣堂的主教死光了，萝丝也只有死路一条。那些行尸们已经走上拉珀莱街头，这座伟大的众神明珠之城变成不死者的城市只是时间问题。
国王、公主，贵族、平民，卫兵、囚犯，所有人都要死。
早死、晚死，快死、慢死。
他宁愿死在卫兵的手上，也不愿意重蹈萝丝的命运，把命交待在行尸们的手上。
然而，这局面却由不得阿尔维选择。
只看见城防官高高举起手，卫兵们心怀戒备地举起弩机，准备给阿尔维先来一番齐射。
阿尔维艰难地喘息着，提起剑，横在胸前。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李斯特的话来。
“你会有一把更好的剑。”李斯特微笑着承诺道。
阿尔维眼睛火辣辣的，他的脸上的伤口和左肩都在作痛，但他感受最深的，却是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勇气！
他耳中隐约能听见李斯特的琴声和话语，那些声音都如潮水般渐渐消退，而他的眼前，万物似乎已然静止。他疼痛的肩膀不是因为伤痕，而是因为即将长出翅膀，他的疲惫化作了他的盔甲，而他的剑锋所指，将无往不胜，所向披靡！
城防官喊道：“准备！”
阿尔维从身体最深处发出了一声呐喊！
而一声更磅礴、更有力的吼声已经震彻拉珀莱！
地面就像是水波般翻涌，建筑光洁的外墙像是蛋糕上的脆皮一般簌簌地剥落。天空中翱翔的狮鹫们不再听从骑士们的指挥，惊恐地拍打翅膀，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叫声，与飞鸟混成一支慌乱的队伍，向遥远的天际逃去。天鹅堡中，高耸入云的观星塔危险地晃了起来，摇摇欲坠，圣堂的彩色玻璃轰然炸裂，碎片四散崩碎，铜钟摇晃着，发出急促而不祥的钟声。
卫兵们东倒西歪，弩箭向四面八方射去。
城防官愤怒地说着什么，但是在这阵世界毁灭般的巨响中，没有一个人能听见他的话。一个卫兵浑身颤抖，张大了嘴，望着阿尔维身后崩塌中的圣堂，不由自主地丢下了武器，跪在了地上。
更多的卫兵加入了他。
城防官也惊恐的闭上了嘴，他颤抖着跪趴在地上，尿湿了自己的裤子。
阿尔维感觉到身后一股奇异的灼热。
热浪裹在风中向他袭来。
他转过身。
黑龙纳嘉德伸展翅膀，像是遮天蔽日的乌云；他的尾巴拍打地面，扫开了一片房屋，如同儿童拨开无聊的玩具；他拍动双翼，风暴搅弄沙尘，雷云集聚，云层中闪现电光；他发出了一阵痛快的吼声，与雷声同响，大地为之颤抖，征服天空的猛禽和奔驰地上的骏马无不雌伏。
阿尔维与纳嘉德对视。
阿尔维紧缩的瞳孔中容纳了黑龙纳嘉德宏伟的英姿，而黑龙金黄色的竖瞳亦倒映出阿尔维单薄的身影，如同平静蔚蓝的镜湖倒映着战友的坟茔。
纳嘉德向天际昂起头，张大嘴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焰囊剧烈膨胀后猛地收缩！
阿尔维不忍闭上眼睛，他睁大双眼，直视着这一幕的发生。
金红色的火焰从纳嘉德口中喷出，从天空到大地，而这火焰像是穿透空气一样，穿透了阿尔维的身体，头发，甚至是衣服。然而等阿尔维回过头去才发现，刚才身后准备攻击他的卫兵们都只留下了黑色的残骸。如果不是早有认知，他绝辨认不出那是人类的骨骼。
圣堂的大门在大火和高温中化为飞灰，付之一炬！人们的尖叫和痛喊现在才钻进阿尔维的耳朵。
黑龙纳嘉德在阿尔维面前俯下身。
他低下了头。
“骑上去！”阿尔维听见自己心中的声音，“你可以相信他。”
阿尔维从没有骑过马，但此刻他踩着纳嘉德的鳞片，登上了黑龙的颈背。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弧度，几片竖起的鳞片和坚硬的外化骨骼，正适合他。
阿尔维脚下一蹬，黑龙与他似乎是心领神会。
纳嘉德后足狠狠地一蹬地面，一跃而起，他拍打着巨大的翅膀，眨眼间就超过了拉珀莱几乎是所有的建筑的高度。只需要一瞬间，阿尔维就已经身处高空，人群似乎成了几不可见的蚂蚁，那么渺小的身影，跪伏在地还是指天咒骂都不再有区别。
纳嘉德翼展极宽，风掠过阿尔维的耳畔和发间，像是萝丝温柔的手。
阿尔维驭龙俯冲，他跑了那么远，那么累，却只不过是纳嘉德几次拍打翅膀的距离。
从天上看，老鼠巷所在的拉珀莱西南角，已经彻底笼罩在灰色的雾气中，这团雾气还在不断扩大着，行尸们以老鼠巷为起点，不断向四面八方涌出，拉珀莱的西南部已经彻底被行尸们淹没。每时每刻，更多的人成为新的行尸，并袭击着片刻之前还要举起武器保卫的对象。女人和孩子们尖利的哭喊声划破了天空，但很快，他们也加入了这不死者的军队。
贵族们已经打开了拉珀莱的北城门，他们的马车却拥堵在城门口，互不相让；西边的港口已经有汽船鸣笛离开。拉珀莱的西部是海岸线，然而四分之三被划作了贵族的私人海滩，侥幸跑到海边的平民中没有搭上船只的，只能绝望地往海中走去，祈祷着神明能有最后的恩赐。
阿尔维在高空中目睹着这一切，他什么都没想，直到他看到老鼠巷中走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萝丝的红裙子在雾气中飘飞着，她灿烂的金发却不再发光。
阿尔维浑身颤抖地趴伏在纳嘉德的背上。黑龙坚硬的鳞片随着呼吸起伏，灼热的体温透过无敌的铠甲传给阿尔维。
阿尔维紧紧地盯着他年轻的妈妈，她那美丽的背影，在风中温柔舞动的金发。
他流着眼泪阖上双眼，绝望地呢喃道：“龙焰！”
老鼠巷的一切在烈焰中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石中剑与纳嘉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