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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那个名记,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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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那个名记,日常
亚洛伊斯靠在墙上,思考一个亘古以来的究极问题。
我是谁。
听说自古以来许多人都在这个问题上绕来绕去,即不能证明自己说得对,也不能证明别人说的错,于是很有想象力地瞎掰出个答案,白话点专业术语,把简单的问题说的极其深奥,好糊弄个哲学家的名号,混口饭吃。至于××家彼此之间互相瞧不上,可能是因为对某一领域了解到一定程度,很清楚其他的××家都是什么货色,因此互相瞧不上?
以上都是胡说八道。
亚洛伊斯觉得这个问题没那么复杂,不需要上升到一听就脑壳疼的高度,他只想知道自己叫什么,从哪里来,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父母尚在否。
关于名字这个问题,伊顿,也就是号称捡到他的伊顿说他的名字叫狗子。
亚洛伊斯对着老天,哦,不对,对着上帝发誓,他当时真的忍了,很努力地忍了,毕竟这些天伊顿给他喂牛奶,包纱布,喂面包,对他还蛮好;虽然喂牛奶的时候趁机拔他漂亮的金发,一副想给他拔秃的样子;虽然包纱布的时候把脸也一起包起来,明显是嫉妒他惊人的美貌;虽然喂面包的时候会说:“想要?想要就求我呀~~”
但,伊顿是个好人啊!
亚洛伊斯想了想,订正道,伊顿虽然很欠,但罪不至揍啊!
伊顿拔下一根金发,说:“狗子你怎么不说话?”
亚洛伊斯听到自己脑子里某根线随着那根金发一起断了。他扑上去,把伊顿压在地上,狠狠揍了他一顿。是那种骑在腰上,左一拳,右一掌地夺命连环掌。
伊顿被揍得很懵逼,后来好几天,走路都贴着墙走,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亚洛伊斯只要一个眼神扫过去,伊顿立刻抱头蹿到柜子里躲起来。
不时推开柜门,只探出半张脸,小心翼翼地观察亚洛伊斯的脸色。
亚洛伊斯没什么脸色可言。看他没有明显的怒气,伊顿胆子大了点,从柜子出来,绕着亚洛伊斯转。小声地嘟囔:“狗子你变了。”
亚洛伊斯瞪过去,伊顿光速进柜子,还记得干脆利落地关上门,躲得严严实实。
亚洛伊斯有点想把伊顿抓出来,但很奇怪的是,这房间里破破烂烂的,几乎所有的家具都破碎过至少一次,但只有衣柜八成新,表面的漆油亮,保养地非常好。更奇怪的是,一般衣柜的门锁都在外侧,只有伊顿的这个衣柜改良过,锁在内侧,好像专门给伊顿躲藏的。
亚洛伊斯倒也没有气到拆柜子的程度,虽然他已经准备入手一把斧头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房间里破烂点还能忍,不能忍的是房顶上有洞。因为是顶层,天花板一破洞就直通外界,以至于他在房间里,足不出户就能望苍天,赏星星,然后等到下雨,这房间里就没有干的地方。。。
伊顿还安慰他,看开点,下雨的时候你还能免费地洗个澡。他指指墙,很骄傲地介绍,因为有墙,下雨天就算洗澡也不算裸奔。他又指指天花板,上面不止有一个破洞,他骄傲地说,一个洞算一个水龙头,你一个,我一个,一起洗澡哈。
亚洛伊斯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
同时也不想和伊顿一起洗澡。
如果真有洗澡那一天,他一定再揍伊顿一次。
后来他才知道,在这房间里,夜里吹凉风,白天晒太阳根本算不了什么事儿,真正可怕的是,伦敦有个季节叫雨季,伦敦有一阵天叫冬天。。。
所幸现在离冬天还早,他可以先试一下雨水套餐。
但在连续下了一周雨以后,整个房间变成了一片汪洋。亚洛伊斯站在有脚踝那么深的水里,眼睁睁地看伊顿这货在地板上睡得不知人事。完全没有半个身体浸在水里的不适感。甚至看起来还蛮舒服。
他忍无可忍,自己跑出去,莫名地熟悉伦敦东区的每一条小巷,从一个印度阿三手里买了几块木板,回来的时候抢劫了想要抢劫他的小子,把那货的头直接按在臭水沟里喝了个够,榨出了几个便士。回来爬上屋顶补洞。
伊顿是被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的。
他顺着声音爬上屋顶,看见亚洛伊斯嘴里叼着几根钉子,已经补好了一个洞。
伊顿就托着下巴在旁边看着。
好歹过来帮忙啊,你个混蛋!
亚洛伊斯看着手里用来当榔头的石头,有点想扔过去给伊顿一下,但又觉得这一下会出人命,所以只是阴沉着脸。
伊顿:“你为什么要把洞封起来啊?”
亚洛伊斯:“房间里被水淹成那样你没看见吗?”
伊顿:“你和埃尔伯特一样,也不喜欢在水里睡觉啊。。。”
亚洛伊斯:“啥?”
伊顿歪头想了想,自己爬了下去。
亚洛伊斯却在想,埃尔伯特是谁?他似乎对这名字有些印象,但当他真正开始思考的时候,脑袋又开始痛。
再来一遍。
我是谁?我在哪?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亚洛伊斯死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名字叫狗子,多缺德的父母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种名字啊?他才不相信自己的父母有那么混蛋。没有理由,他就是不相信。
他又补好一个洞,站起来,伸直腰背。他的皮肤细腻光滑,双手上没有干活的老茧,唔。。。其实有,但不多。他有时候甚至会偷偷地想,自己会不会是某家富商的孩子,失忆后找不到回家的路。可当他抬眼,望着眼前雾蒙蒙的伦敦东区,又有种绝望地熟悉感。
地上常年积累着淤泥,一到下大雨的日子,一层楼的地板就会被淹掉;空气里满是皮革厂难闻的味道,滚滚黑眼遮天蔽日;到了晚上七点,踩着下班的钟声,黑黢黢的少年从工厂返回。他甚至能想起三条街道外的啤酒味,两便士一杯的小麦啤酒冒着泡,有着木桶的香味。
亚洛伊斯什么都不记得,但他却知道,自己一定在伦敦东区生活过很久,久到他凭直觉就能数出那缺了石块,藏着污泥的街道。
他属于伦敦东区。
生而低贱。
他熟练地补好屋顶上最后一个洞,抱着剩下的木板准备下楼,底下探出一双小手,帮他搬木板。他看着伊顿费力地把木板堆在墙角,自己慢慢爬下楼梯,坐在唯一的椅子上。
房间里确实准备了两人份的生活用品,两条毛巾,两个盘子,两份刀叉。他想,也许在自己失忆前,真的是和伊顿住在一起。
那么。。。
亚洛伊斯道:“我失忆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伊顿正在翻用来储藏东西的箱子,箱子很深,他半个身体探进去,就只留个小屁股在外面晃来晃去。感觉只要抓着他的腿往里一掀,就能扔进箱子里去。
伊顿很费力地从箱子里拔出自己,转过身,眨眨眼,说:“狗子,你失忆以前很温柔的。”
亚洛伊斯:“不许叫我狗子。”
伊顿:“狗子你变了,你以前很喜欢狗子这个名字的!”
亚洛伊斯:“你再叫我狗子我就揍你!”
伊顿:“好吧。。。那你就叫道格子吧(dog子)。”
省略伊顿被揍的全过程。
亚洛伊斯横刀秣马地坐在唯一一张椅子上,椅子放在屋子的正中央,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过去,都是妥妥的C位,而伊顿小心翼翼地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因为亚洛伊斯看起来很凶而瑟瑟发抖。
这家伙不仅看起来凶,而且真的很凶啊!
总得要有人说话的。
伊顿看亚洛伊斯在沉思,善意地提醒道:“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能够治躁狂症暴力倾向的那种医生。
当然后半句他不敢说。
亚洛伊斯:“我感觉很好,不需要医生。”
伊顿心想,可是我感觉不好,很需要你看医生啊!
亚洛伊斯慢吞吞地说:“我想知道。。。我失忆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伊顿:“不打人的人。”
亚洛伊斯:“这个再议。还有呢?”
其实伊顿是想再议一下这个话题的,但他不敢。所以他只好说:“你失忆以前。。。失忆以前很温柔,很照顾我的。”
亚洛伊斯:“照顾?”
于是伊顿立刻给他描述了一副根本不存在,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希望亚洛伊斯能上当的画面。这画面总结下来大概是,你挑水来你耕地,你织布来你做衣,把坑个免费劳动力的主题贯彻地极其彻底。
亚洛伊斯:“那你做什么?”
伊顿:“卖萌让你开心呀。”
亚洛伊斯:“一点也不开心。看到你就一肚子气。”不过他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照顾某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总是给他增加麻烦的小家伙的印象。。。
总是因为太软弱,被别的小孩子欺负。
被打了也只敢缩在自己身后。
根本什么都不会嘛。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愿意牺牲生命去救他,那就只有印象中模糊不清的小家伙了。
而他眼前的伊顿,缓慢地往柜子爬,秒速五毫米,可能以为亚洛伊斯是熊瞎子,只要爬得够慢就不会被发现。。。
可惜亚洛伊斯不是。
他一步跨到衣柜旁,按住柜门,绝了伊顿的后。。。路,居高临下地说:“既然如此,以后我依然会照顾你。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
他掰着自己的指关节,咔咔作响。
伊顿:“。。。”
他第二天就开始明白,他坑来的不是免费劳动力,而是。。。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