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经公子谈恋爱（上篇）》逦逦

7、第〇七章【07】

　　从前厅院落离开，林婵与卫贤锻炼结束，两人慢悠悠的朝朱浣居的方向走着。

　　一路上，遇到不少打扫府院或者修剪花草的丫鬟，她们皆礼数周全的朝少爷欠身，对林婵则是皮笑肉不笑的弯了弯嘴。

　　林婵当然知道她们的笑并非发自真心，之前将林小小当做受气包子，不管有意无意，她们欺负惯了，如今包子大转性，那是一种“很别扭，却又无法言表”的虚假姿态。

　　“怎么不开心？爹给你涨了一倍月钱呢。”卫贤瞧她没露欢喜之色，一路上一声不吭，忍不住开口问。

　　林婵瞥了他一眼，小声道：“我一个做奴婢的，月钱能有多少？即便翻一番，估计还是连买玉簪子的钱都不够。”

　　卫府内，最能干且又年长的嬷嬷，月钱是每月二两银子；其他丫鬟们，月钱是一两银子；负责倒夜香的奴仆，月钱最少，大概也就两吊钱。

　　自从上次和李嬷嬷对峙之后，她就能每月领到月钱，然而，那份月钱并不是一两，甚至还比不上倒夜香的奴仆，仅有一吊钱。

　　谁让她这副林小小的身子是自小被卫府买下，一开始签的就是不平等条约，现在想反悔，根本无处可以去申诉。

　　林婵唉声叹气，掂了掂腰间的朴素荷包，里面发出铜板碰撞的响声。这就是她这副身体，十六年以来的全部积蓄……多么令人心悲的现实。

　　卫贤不理解这只是一句牢骚话，只听懂了表面的意思，他若有所思的眨眨眼，觉得她只是想要一个玉簪子，这个并不困难。

　　回到朱浣居，有几个丫鬟端上五六碟做工精致的糕点，这时候，站在一旁的林婵得到了特殊待遇，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被卫贤拉着坐在了身边的座位上。

　　腹中馋虫作祟，林婵也不推诿，与卫贤面对面坐在桌前，伸手津捏起一块芙蓉糕，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全然不顾四周诧异的眼神。

　　反正是少爷让她坐下一起吃的，何必要假客气。至于周围这些不喜欢自己的丫鬟甲乙丙丁，非亲非故，也不是真心实意的朋友，又何必去在乎她们的眼神呢。

　　丫鬟甲乙丙丁在一旁错愕的瞪着她，那表情，那神态，仿佛就像看见恬不知耻的女子，在街上裸丨奔一般。

　　“没事了，你们快退下罢。”
　　卫贤完全没有察觉周围的惊诧眼神，只欢快的挥了挥手，吩咐道。

　　林婵没有注意到卫贤拔玉簪的动作，她正兴致勃勃的往嘴里塞着糕点。
　　下一瞬间，卫贤已欺身上前，他衣袖带着淡淡的清香，划过她的鼻尖，往她乌墨的发间戴弄着什么。

　　林婵被如此突然的暧昧距离给惊到，嘴里的芙蓉糕碎末呛在喉咙，她禁不住“咳咳咳”一阵猛烈咳嗽，也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卫贤微微弯起唇角：“小小，我把自己的玉簪子送给你，你有没有变得开心？”

　　他……将簪子给她了？
　　林婵一听，赶紧伸手去摸头发，果然，在那里有一支细长温滑的簪子。

　　她连忙拔下来，见那簪子周身白皙莹润，触感不冰不凉，应该……是传闻中的暖玉而制。尽管林婵不识得玉品，却也从这支簪子的成色和精致雕花可以猜想得出，它绝对价值不菲！

　　“你要送给我？”
　　她眨了眨眼睛，愣愣的问，少爷不愧是少爷，赏赐如此大手笔，可是无功不受禄，她不能要啊。

　　“送你。”卫贤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正当她想着开口将玉簪子归还卫贤的时候，院子中响起一声娇媚的嗤笑。

　　只那一声的嗤笑，便打破了此刻的氛围，卫贤那双晶亮的眼眸忽而低垂，神情变得怯弱起来。

　　一个嫣红罗裙的女子扭着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缓步而来，她洁白如玉的手执着团扇，在朱唇上一掩，继续轻笑。

　　“哎哟，真不愧是叔父的宝贝儿子，平日里自己疯疯癫癫不说，如今又带着身边的丫鬟没了规矩，和你同坐一起，还吃着同一桌点心，竟然还将自己的发簪送给奴婢，啧啧啧，真是恶心。”

　　“表、表姐。”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林婵微微蹙起眉头，原来这个女人是卫贤的表姐，倒也不常来府中，她虽然打扮得明艳照人，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儿都不招人喜欢，果然，人与人的好感并不单单从相貌而来。

　　瞧她嚣张跋扈的模样，再回想刚刚卫贤转变的神情，林婵隐约明白过来，这女人仗着卫贤神经不正常，平日里一定没少欺负他。

　　只见那红裙女人神态傲慢，继续肆意而言，并不在意她的话会不会对狂证的表弟造成伤害：“你可别喊我表姐，卫家有你这种不成器的子孙，简直就是累赘。要不是叔父怕娶了后母，你会遭到苛待，你以为叔父当真是清心寡欲，喜欢孤身一人？”

　　卫贤的身子略略僵了一下，他低垂着脑袋，长长的眼睫动了一下，薄唇微微颤抖，脸颊有些苍白，所有的一切，都在说明这个身体的主人十分自卑沮丧。

　　神经患者的内心，一般都十分敏感脆弱。

　　这红裙女人的冷嘲热讽，对于卫贤来说，实在太过恶毒，简直犹如利剑的重创。

　　林婵看不下去，有些愤然，她撩起眼角，不经意发现院门口探着不少丫鬟小厮的脑袋，都在看卫贤的热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怒气勃发站起身，杏目圆睁的瞪向门口，颇有几分架势的扬声道：“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嘛干嘛去，再聚在门口偷看，当心将你们几个偷懒的事告诉老爷！”

　　听到这话，那些围在院门口的家仆尴尬无言，立刻纷纷散开，赶紧去忙自己的分内事。

　　“奴婢见过表小姐。”
　　林婵挡在卫贤面前，朝那娇媚女子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语气平稳谦和的开口道：“表小姐，你只是少爷的表姐，不是少爷的父母，少爷现在是病人，请小姐不要影响病人的正常情绪。”

　　表小姐看着她，有些惊讶的样子：“放肆，我训斥我表弟，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一介贱婢，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表小姐，你回到自家府上，爱训斥谁就训斥谁，跟我们府上没有一点儿关系。可如今你是在我们府上，奴婢身为少爷的贴身丫鬟，有义务有权利保护他不受别人的言语刺激。”

　　“呵，你敢如此跟我说话？真是狗胆包天，一会儿我见了叔父，定然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嫣红衣裙的表小姐阴沉沉瞪林婵一眼，语气极为不悦。

　　“那真不巧，卫老爷出府谈生意了，不如表小姐换个时间再来吧。还有，奴婢不是狗，怎么会有狗胆？奴婢只是护着少爷，表小姐你又何必跟下人一般见识，叫旁人听去了，还以为表小姐没有气度，心眼小到要跟奴婢一般见识。”

　　林婵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微笑，开始下逐客令。

　　“少爷他是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不能有过大的情绪起伏，否则加重了病情，万一有了差池，我们老爷发起火来，表小姐也难辞其咎。所以，于情于理，还请表小姐离开朱浣居。”

　　“你！”表小姐的嘴角开始微微抽搐，她那涂抹白粉的俏脸，犹如与世长辞的僵尸一般。

　　林婵不再理她，反而转过身，将手中的玉簪交还到卫贤手中：“这簪子是男子的款式，奴婢戴不了，但少爷的这份心意，奴婢铭记于心了。”

　　卫贤缓缓抬眸，望向林婵，那深邃的狐狸长眸泛起了一丝涟漪。

　　林婵微微扬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如午后晴朗的天空一般：“少爷，外面太吵，会影响你心情，奴婢带你回房，好不好？”

　　卫贤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点点头，在阳光的照映下，那略显苍白的容颜十分漂亮。

　　回到卧房，林婵毫不犹豫的将房门关上，将那个令人讨厌的表小姐隔在了门外。

　　她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可转眼看看受了委屈的卫贤，他略显苍白的肌肤在画有翠竹碧色的映衬下莹润如玉石，可脸上的难过，仍旧挥之不去。

　　林婵对他忽然生出些同情，怎么摊上这样一个恶毒的表姐……

　　“别在意你那个表姐的话，她简直跟放屁没什么区别，没事了，我们以后不要理她，瞧把你难过得……”林婵轻叹一声，她忍不住伸手，轻抚卫贤后背，语调轻柔，仿佛哄一只受惊的猫咪，给予他安慰。

　　“我知道了。”依旧是好听的嗓音，带着几分乖巧，卫贤擦了擦眼角，声音软绵绵的，如同撒娇的孩子一般。

　　他抬眼瞧向林婵，静静凝视，目光深幽透亮，宛如清秋深夜中闪耀的星辰，蒙着一层晶亮的光彩。

　　“真可爱。”林婵被他此刻软萌的样子逗笑了，禁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卫贤则微抿嘴唇，面红耳赤间，双眸炯炯瞧着林婵明媚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