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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谶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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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国素来少雪,此时已值冬末,却罕有的飘起了漫天大雪,整个营地之中银装素裹,白茫茫的好似没有边际。
      薛紫妍一身狐皮大氅,立于风雪之中,几乎与漫天雪色融为一体,令人分不清何者是雪,何者是她。
      祖父说她出生之时,也有过一场罕见的雪。那雪足足下了一日一夜,曾让遭逢大旱的帝都旱情顿解。薛紫妍常常想,若没有那句谶语,雪色或许不会成为薛家的忌讳。
      顾明媚见她驻足雪中良久,担心这突然而降的风雪于她身体有害,低声劝她回到暖帐之中去。
      薛紫妍不愿让身边之人忧心,虽心中不舍这苍茫雪色,到底还是依言回到帐中。
      风珏进到帐中之时,两人正在对弈。见他进来,薛紫妍如见了救星一般拍手道:“明媚,我找个真正的高手与你对弈一局如何?”
      风珏见她面色如常,并未因那谶语之事过于忧心,心间微微一松,低首仔细的看向两人的棋局。
      顾明媚微微抬首,瞥了风珏一眼,幽深的黑眸带了些挑衅的笑意:“师姐总赞殿下棋艺了得,十岁之时便能赢了智算天下的青澜师叔,不知可愿赐教?”
      薛紫妍微微而笑,抬眸期待的望向风珏。
      “我家师妹视棋如命,却久不逢对手,殿下可愿指点一二?”
      风珏被她目光触及,只觉她顾盼之间,眸光璀璨,竟一时怔愣。
      薛紫妍低头避过他直视的目光,推了他一把道:“殿下的棋艺我可是对师妹夸了海口的,可千万莫让我家师妹小瞧了去。”
      风珏闻言轻笑,神色中有平素鲜有的畅快之意,对着顾明媚拱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棋逢对手,犹如高手过招。薛紫妍素来对弈棋并无太多兴趣,可是看着这二人杀伐正烈,竟头一次觉得这棋道竟真的大有乐趣。
      棋面上白子渐渐被黑子所围,薛紫妍忍不住笑道:“明媚,你现下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顾明媚闻言抬首横了她一眼,不忿道:“还没到最后,你怎知我不能反败为胜?”
      风珏摇头失笑:“顾姑娘真是不见棺材不见泪。”说罢,他手中棋子落定,白子已然无幸。
      顾明媚见他竟将杀招藏于此处,意外之下,却更是心惊。举起的手微微一顿,手中棋子竟无法再落下去。
      风珏微微摇头:“这一局顾姑娘已是必死之局,还要再战下去吗?”
      顾明媚叹息一声,投子认输:“弈棋之道,殿下确是高手,明媚自愧弗如。”她抬首望向风珏,眸色幽深:“殿下心思深沉,布局深远,当舍之时绝不犹疑,如此神鬼手段当今天下能比得上的只怕不多。只是不知对于天下这盘棋,我家师姐在殿下的棋面上又是何等角色?若是有一日师姐于你天下之局有了阻碍,殿下舍弃之时可会有一丝不舍?”
      薛紫妍与风珏闻言皆齐齐变色,风珏神色冷沉,瞳色幽深。
      薛紫妍面色微冷,厉声道:“明媚,你住口!若是帝王生疑,我自有我的去处,何用此时以言语责问于他?”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若是皇帝真的因为那句谶语而生了杀心,你又有何生路可言?纵然你慧冠天下,我剑术无双,只怕也逃不过巍巍皇权的诛杀之令!师姐,他若无维护你之心,视你为弃子,你便该听从姐姐的劝诫之言,现在就该抽身而退。”
      风珏盯着顾明媚,面容上一丝笑意也无:“本王原本还有一丝犹疑,以为凭你与阿妍的感情,当不会为了南朝做有害阿妍之事,可是到了此时你仍不忘离间我与阿妍,想来本王那些暗探并没有冤枉你。”
      说罢,他起身,将薛紫妍揽在身旁,大声唤道:“来人!”
      随着风珏话音落下,数十名侯在帐外的高手涌入帐中,将顾明媚团团围住。
      顾明媚正欲拔剑,却发现浑身酸软,内力竟无法聚起,显然是中毒之兆,一念至此,她怒视风珏,眸中犹有怒火焚烧。
      薛紫妍见状神色剧变:“你竟然对我师妹用毒?师妹为了你的安危不辞辛劳,你如何能生出如此杀意!”说完,她推开他的手,以身横在围杀之人与顾明媚之间,淡漠的眼里竟有大恸之色:“明媚是我天机阁之人,若殿下要杀我的人,也该问过我,如何能擅自布下杀局?”
      风珏面色愈沉:“她武功高绝,若不能事先防备,本王并无胜算。只是到了现在你还不肯面对现实吗?你信她重她,可她却心怀异志,以南朝公主的身份,潜伏大胤多年。她将那句谶语传扬出去,便是已经不顾你的生死,如何还值得你这般维护?”
      薛紫妍听他如此之言,神色上并未有惊讶之色,显然对于顾明媚出身南朝的身份早已知情:“殿下如此恼怒,原来是怀疑明媚。可是明媚早已与南朝恩断情绝,绝不可能为了南朝危害于我!”
      风珏眼神闪过不可置信之色:“你竟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还敢将她放在身边,任何大事都不瞒她?以致连这等事关生死的谶语都不瞒她?”
      “事关生死?”薛紫妍闻言苦笑:“连殿下都认为此事事关生死,看来这谶语果然很有杀伤力!陆昭华好手笔!我以计谋离间她君臣姐弟,她便以这谶纬之术绝我生路,这份回礼我算是收下了。”
      “你还是不信她会背叛于你!你可知道自她去南宫见了陆昭华,帝都便流言四起,到处传唱这谶语。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你念及同门之谊,不肯轻易相疑。然当年沈先生与杜修何尝不是同门手足,最后杜修决意杀人之时心中可有半分念及同门手足之情?”
      薛紫妍见她提及恩师之伤,清透眸光中浮起黯然之色:“明媚并非杜修,我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师父。明媚与陆昭华乃是同胞姐妹,对她深受蛊毒之害素来心存歉疚,这么多年一直耿耿于怀,多方寻查解药,所以即便她去了南宫,也必是为了解药之故,绝非为了害我。她心念亲姐是真,维护爱重我也非假意。”说罢,她看了眼神色惨淡的顾明媚,眼神中有深深的怜惜之色。
      风珏神色冷沉,锐利的眼神不掩受伤之色:“这个女子这么多年以游历江湖为借口,多次前往岭南之地,便是为了替陆昭华寻找解蛊之法,如此心切南朝,难道都不足以令你自醒?”
      “你若知道陆昭华一身蛊毒的由来,便不会怀疑明媚,更加不会相信南朝的离间之计。”
      顾明媚见她明知自己的身份,多年以来从无疑忌,屡次以生死相托,淡漠的眼里浮起深深的震撼:“师姐,你连她中蛊的原因都知晓,看来是深知我的一切了,既然知道我是异国之人,为何还要对我如此深信不疑?”
      薛紫妍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何谓异国?只要心中没有异心,又怎能以异国之人待之?师妹为我不计生死毁誉,我若再心存疑虑,又如何对得起你的一片诚心?”
      她盈盈的望向风珏,眸光如水:“阿珏,你莫要因为愤怒而被人蒙蔽了心智,你本是聪明之人,当明白若非我全然信任之人,我如何敢将你我的生死安危都交托于她?若她真的对大胤、对我心存歹意,我与你在这种信任下都可以死上数十次了。她若要害我,有太多的机会,何必用这种虚妄的谶语。说到底,这句谶语本身并不可怕,若无人相信,它也不过是句笑话!难道殿下也相信那谶语,认为我是那帝王之相的女子,会危害你风家天下?”
      风珏闻言决然摇头:“我自然不信。我从来不信什么神鬼之言,又如何会将这相士的无稽预言放在心中。”
      “既然殿下不信,又何必如此愤怒,徒令亲痛仇快?”
      顾明媚想起那谶语所带来的影响,面色苍白,一向无所畏惧的桀骜面孔上竟有惶恐之色:“这谶语事关重大,我绝没有对陆昭华提起过,她即便想要反击,也当没有机会得知如此隐秘之事,为何会突然之间弄得天下皆知?莫非朝中竟有与南朝勾结之人,于此时掣肘南北之战?”
      薛紫妍淡漠一笑,显然未将那生死预言放在心上:“或许天机阁中还有南朝暗探隐藏,朝中自然也不乏不肯死心之人,此时我们正在战局之中,追之无益,待回到阁中再彻查吧。”她顿了顿,眼前浮起祖父的殷殷嘱托,对着风珏神色郑重道:“‘雪落长安,天下太平。称量天下,帝王之才。’我曾经为这谶语忧心多年,一直害怕因为这谶语泄露而成为危害薛家之人。如今我虽然仍有担心,但已全没有当年的畏惧之心。神鬼之说、谶纬之术本就是虚无之事,若是真正强大之人,必然不会尽信其言。殿下曾说愿意听我所有的故事,不知如今可愿暂息雷霆之怒,听我言说这谶语的始末由来?”
      风珏闻言颔首,轻声道:“十年分离,我已经错过了太多。若得你相告,我自然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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