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盟之江山美人》寒烟若水

17、兴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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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薛紫妍立在江边，遥望烽烟中的河山，顾惊鸿生前心心念念的如画江南如今已是满目疮痍。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下兴亡，皇朝更替，受苦的总是交战之中的百姓。
　　她掩去心中不忍，稳步向中军大帐走去。
　　风珏正对着帐中沙盘推演阵法，不期然抬头，便看见了俏生生立在眼前的如玉佳人。
　　他微微一怔，似不相信眼中所见。待反应过来，剑眉微蹙，沉沉道：“胡闹，王府中竟无一人能劝服你？竟由着你来战场！”
　　薛紫妍轻轻一笑：“他们受你之令听命于我，如何敢劝阻我？你回去不许斥责他们。”
　　风珏瞬间被她噎住，微微苦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也罢，即便你留在帝都，也是上上下下的折腾，实难安稳的调养身体。如今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我反而放心些。”
　　薛紫妍笑意一顿，苦着脸道：“我素来不惯拘束，殿下莫要约束我，我这般大的人了，身体如何心中有数，何况宫中的御医医术确实精湛，我已好的差不多了。”
　　风珏笑了笑，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见她虽风尘仆仆，但面色如常，并无北疆之时的苍白之色，方放下心来。
　　薛紫妍被他打量的心中生怵，只能强装不在意道：“咦，我家师妹呢？我刚刚进来时便未曾见到她。多日不见，不知她过得可好？”
　　风珏闻言眼底卷起淡淡笑意：“你对她倒是上心，不过这些时日见不着，就巴巴的挂念起来了，你师妹这样张扬无忌的性子，走到哪里会过得不好？你与其挂心她，不如多关心一下我，战场凶险，最该被关心的是本王吧。”
　　薛紫妍装做没有听见，眸光流转，四处观望，端的是心虚。
　　风珏望着这样生动的薛紫妍，心中却是少有的满足，一扫多日忧思。
　　薛紫妍眼底却闪过一缕疑虑，轻声道：“明媚性子素来惫懒，除了我，世间并无她太过挂心之事，如此长的时间不见踪影，看来是真的没将南朝的暗人刺客放在心上。”
　　“师姐真是不识好人心，殿下的护卫经我悉心指点，即便是岳凌寒那样的高手再来行刺，他们也足以护卫殿下安全，自然无需我昼夜守在大帐外。师姐却以为我不上心，当真是令人委屈。”
　　薛紫妍轻笑出声：“你净会给自己找理由。”她细细的看了顾明媚两眼，见她容颜清减，脸色也不复往日红润，含笑颔首道：“师妹确实是比之前憔悴了许多，想来是费了不少心，倒是我误会师妹了。此间事了，师妹便可自在离去，先暂时忍耐些时日吧。”
　　“师姐如此说，显然对于南朝之事已成竹在胸。殿下先以离间之计使得南帝生疑，已连下三道撤兵诏书。师姐亲来南朝，必然已将谢霖之死的真相传扬出去。谢霖系少帝无故诛杀的真相揭露，君臣相疑就再也无法挽回。少帝本就忌惮谢卓，此时真相败露，为了自保只怕杀了谢卓的心都有。陆昭华一心维护羲国江山，必定竭力保全谢卓，姐弟反目已成必然。到时朝局不稳，北征大军将无以为继，陆昭华再不愿休兵，也是有心无力。能将一个人的死亡利用的如此彻底，天下之间也只有师姐有如此手段。”
　　顾明媚想起那芝兰玉树般的南朝名将，心中忽然有些同情。
　　如此绝世之才，却不逢明主，一身才华尽皆辜负。
　　薛紫妍眼底飞快划过一抹讶然，似是不相信一向冷淡，从不关心朝局政事的师妹此次竟然看得如此通透，笑道：“原来师妹若用心，也是目光如炬之人。不过事情并无绝对，陆昭华会不会为了这个昔日情郎彻底开罪皇帝，还要看后续的发展。但若是陆昭华真如坊间传言的那般贤德，当不会坐视幼弟残害国之柱石。”
　　风珏闻言含笑颔首：“子澄流落南朝之时与这位摄政公主有过数面之缘，曾写信于我，盛赞这位昭华公主，言其人豁达宽仁，持身公正，虽出身皇室，却是真正心系百姓之人，甚至说若她身为男子，承继皇位，必是南朝史上最英明的君主，我大胤想要一统会更加艰难。能得子澄如此盛赞，想来不负与你齐名天下的盛名，若是将来你能与她亲见一面，或许也会赞同你大哥之言。”
　　顾明媚闻言轻轻一笑：“殿下当着我师姐的面，如此夸赞另一个女子，不怕我师姐吃味吗？”
　　风珏与薛紫妍俱是一怔，随即相视而笑，眼底的情意满溢而出。
　　她作势敲了一下顾明媚的头，笑道：“你师姐难道是这样小气的人？若她真是如此之贤，我也只会为南朝有这样一位公主感到欣慰，因为即便南北归一，在南朝最后的岁月里有这样一位心系百姓生死的公主，实乃百姓之福。”
　　昭阳殿中,月白宫装的女子手握玉玺，如玉面容上尽是怒意。陆昭华眼神有着从未有过的冰冷：“本宫教导陛下宽仁爱民，善待忠臣，可是陛下一样也没有学会。如今年纪轻轻，就能为了诛杀异己，将手段使到本宫身上了。你尚未成年，竟能迷惑的本宫的贴身宫女背叛本宫，令她在本宫的饮食中下药，让本宫昏迷多日！若是本宫还未醒来，是不是你便已经如愿将谢卓赐死了？”
　　南帝陆熙宁看着那怒意满满的玉颜，倔强的脸上闪过一丝愧意，然想起谢卓的多年威压，面容上的不忍瞬间消失：“朕是由皇姐抚养长大的，若无皇姐，朕根本不可能安然活到现在，皇姐大恩，朕纵死也不会忘记，所以朕决不忍伤害皇姐。只可惜皇姐惑于旧情，屡屡对谢氏容情。朕怕皇姐再次宽容谢卓才会出此下策，还望皇姐不要怪罪。只是这一次朕不能再由着皇姐纵容谢卓了，朕连下三道退兵诏书，谢卓却视若无物，至今仍抗旨不归。若如此逆臣，仍能宽容，皇家威权何在！这江山之主又有何意趣！”
　　“本宫一日未将摄政之权交回，这陆氏江山便是本宫做主。大胤南侵之意从未止歇，若非谢卓力保边境不失，你哪里还有命做这江山之主？为了此次北征，本宫与谢卓费尽心机，方有今日胜局，此刻退兵，将功亏一篑，待大胤缓过劲来，我大羲亡国之日不远矣。本宫受父皇遗命，守护陆氏江山，绝不能看你作出此等蠢事。”
　　“究竟是朕蠢？还是皇姐舍不得自己的心上人死？你怕他在朝之时会被朕诛杀，所以总让他征战在外，以致兵权尽数为他所掌。可是皇姐，你只顾他的死活，考虑过朕的处境吗？如今帝京之中满城风雨，皆言朕诛杀了谢霖。若此言传到谢卓耳中，他会如何对付朕？皇姐，当年你替朕担下罪责，不就是怕他对朕不利吗？如今这秘密再也保不住了，谢卓对你尚能容情，对朕却不会有半分手软。你舍不得他死，难道要看着朕死？”
　　“陛下既然明白我是你的皇姐，与你是至亲血脉，就该明白我维护你之心远胜于他。我在一日，便不会让他作出危害陛下的事情来，陛下实在不必如此焦虑。”
　　“谢卓何人？心思诡谲，天下难测！他素来不将朕放在眼中，朕又让他的爱弟含冤死去，如此深仇，他如何肯轻易放过？若是此次他真的与北朝勾结，将我朝江山拱手相送，皇姐，你当如何约束他？又如何对得起陆氏宗族？”
　　“我承诺过父皇会护住大羲江山、陆氏宗族，就绝不会食言。谢卓虽然因当年之事对皇家多有不满，但谢家世代忠良，谢卓无论再恨也绝不会作出投敌叛国这等有辱谢氏门楣之事，所以我也绝不许你作出自毁长城的蠢事来。”言罢，她目露倦怠，招来宫人道：“传本宫懿旨，安平王力抗强敌，乃我大羲不世功臣。待他得胜归朝，本宫将亲自为他庆功。朝中若再有言安平王过者，立斩不赦！”
　　少帝看着神色冷绝的长姐，惶恐道：“皇姐，你竟然如此维护于他！不知将如何处置朕？”
　　陆昭华无声冷笑：“陛下乃是我大羲天子，若不能以天下为己任，本宫不介意另立主君。”
　　“皇姐，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外人废黜朕？朕是大羲唯一的皇嗣，废了朕你如何向父皇交代？！”
　　陆昭华看着掌中象征无上权力的玺印，嘴角浮起嘲讽的笑意：“父皇予我摄政废立之权，便是不放心你。父皇遗命若继承之人不堪大任，本宫可以择宗室子另立新君。所以若父皇泉下有知，知道皇弟今日自毁长城之举当不会怨我不顾姐弟之情。即便父皇不能谅解，他日九泉之下，本宫向他请罪便是。”
　　她拂开试图搀扶她的侍女，身体立得笔直，声音坚定，并未因继承之人的不肖露出虚弱神色：“谢卓乃是我大羲柱石，若是他死了，大胤铁骑必定饮马长江，灭我大羲百年国祚。与陛下相比，谢卓对于我羲国江山百姓更为重要。在江山天下与陛下之间，本宫身为摄政公主只能选择天下，这是本宫的宿命，也是陛下的命途。”说罢，她再不看这倾尽她年华与心血的幼弟，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