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盟之江山美人》寒烟若水

14、不负江山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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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繁星下，以聪慧闻名天下的绝世女子怔怔望向怒极的男子，听着他怒极下的责问，面色微白。她素来聪慧，自小听到的皆是称赞之语，她自负惯了，咋闻风珏竟然责她愚蠢，心中自然恼怒。然而无论她如何不愿受这愚蠢二字，也不愿与盛怒的风珏争辩。无论他如何愤怒，所挂心的不过是她的安危。其心切切，如何可驳？
　　顾明媚瞧着自己惊艳绝伦的师姐在风珏面前沉默委屈的模样，有些恨其不争的咬了咬牙，扬声道:“我家师姐用计素来稳妥，从不行无把握之事，即便亲赴江南也必定能全身而退，不劳殿下忧心。”
　　“住口。”风珏怒意未消，听见顾明媚之言更是怒不可遏：“你以为自己武功绝世便能带着她生出江南之地吗？谢卓乃铁血杀伐之人，若是知道了你们此行的目的，绝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江南。你纵然武功高强，在万军之中能侥幸逃得性命，阿妍呢？你难道忍心让她再次冒着生命之险强用内力？艺高人胆大，也不该这样不将至亲至爱的性命放在心中。”
　　薛紫妍闻言神色一震，素来淡定的神色竟有狼狈之意，他竟然真的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以眼神阻拦顾明媚的反击之言，缓缓道：“你莫要责备明媚，她不过是拗不过我罢了。我这样的人，真的下了决心，谁能阻拦住我？只是你一向相信我，从不过问我行之事，为何今次起了疑心？竟然让人暗中窥探我的行踪？”
　　风珏在心里叹息一声，无奈道：“南朝少帝忌惮谢卓的确不假，疑心于他也非一日之事。但是南帝终究是陆昭华那样聪慧的女子花费了七年心血教导出的皇帝，无论如何疑心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实证的前提下做出自毁胜局的蠢事。若少帝不因猜忌之心而坏南朝大局，你的谋划便解不了当下僵局。你谋局深得沈先生真传，一向周全，绝不可能对如此漏洞视而不见。再加上你方才之言太过自信，竟是确信南帝会做出自毁长城之举。我如何能不对你的谋划再做思量？阿妍，我非蠢人，再思之下当然明白此局的关键便是要坐实谢卓的反叛之罪。所以要赢得此局便需让谢卓在南帝眼里有不臣之举。而你此去便是去准备这杀招的吧。”
　　风珏言此，深深的看向薛紫妍，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痛惜：“阿妍，你为了坐实谢卓之罪，不惜以自身为饵，竟要亲自去见谢卓。大羲统帅密会大胤安国公主的消息传到南帝的耳中，即便南帝对他无疑心难免都要猜忌，何况是本就忌惮多年的臣子？到时定会问责谢卓。谢卓是反还是收兵，只看他的选择了。”他面上的苍凉之色愈发明显，带着对自己的嘲讽之意：“如此谋局才是胸藏神鬼莫测之机的天机阁主真正的手段吧，只是，阿妍，我说过此后无论时局如何，都不需你再去搏杀，你不顾惜自己，总该为了你大哥想想，他若知道自己一向看得如眼珠子般重的幼妹，在他回来后还要如此不顾性命，心中该多难过？阿妍，十年之前我便对你说过，我足够强大，能护住我想护住的一切，无需你去搏杀拼命，看来你是半分也未曾入心。”
　　风珏此言甚重，薛紫妍纵然再如何坦荡，也受不住风珏此言，面色一瞬间苍白如纸：“阿珏，我不是赌徒，绝不会拿自己生死安危作赌注。你要相信我，此次南境之行绝无凶险，我一定能活着回来见你和大哥。”
　　风珏见她苍白面色，心有不忍，语气下意识的和缓了些:“阿妍，南朝这一局的确出乎我的预料，可是无论谢卓如何天纵奇才，我也有办法压制于他。若你肯信我，便打消亲去江南之意。”
　　“殿下，江南之战一日未歇，便有无数大胤男儿死于征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阿珏，你不是女子不会明白女子的悲哀。她们日日等在闺中，却不知她们等待的良人再也无法回归家园，甚至已成了无人认领的累累白骨。我多年辛苦，只是希望凭借此身可以令大胤百姓的流血牺牲能少一些，再少一些。殿下请相信，此次赴南，我准备周全，绝无凶险。”她看了眼风珏神色，见他面上有矛盾之色，声音愈发平缓：“三年前，谢卓之弟谢霖背负污名被摄政公主诛杀，此乃谢卓心中无法抹去的阴影。谢卓从不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幼弟会是作奸犯科之人，所以多年以来从未停止调查以平幼弟之冤。当年我早他一步探查到真相，便命人将相关线索抹去，所以他虽信其弟蒙冤，却遍寻证据不得。我此次赴南，便是准备以谢霖冤死的真相相诱。以谢卓对其弟之心，他必然赴约。我早已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只要他出现在我安排的地点，我与明媚绝不会有危险。阿珏，你莫要太过担心。”
　　风珏见她执意南去，面上浮上失望之色：“阿妍，谢卓出身簪缨世家，眼界心机非比常人。值此南北相争之际，不论你用什么理由相诱，他都会小心防备。谢氏一族的兴衰荣辱与大羲的存亡全系于他一身，家国之念早已深入骨髓的他最清楚自己责任之重。身为三军统帅，更深知统帅之责。他绝不可能因为一个早已死去多年的弟弟的冤屈便抛下三军将士与江南大局不顾，去赴一个敌国公主的约而给上位者怀疑治罪的口实。我与谢卓虽然身份不同，但同是三军统帅，世间最了解他的或许只有我。阿妍，即便不谈统帅之责，单以你本心而论，若有人拿你薛家蒙冤真相换大胤一统之局，你可会愿意？”
　　愿还是不愿？
　　薛紫妍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一人一家的生死荣辱，与万千将士的生死孰轻孰重？
　　风珏说得对，沙场铁血之人是不可轻易揣度其心的。谢卓虽有平反幼弟之冤的执念，可这执念能否重过他担负的家国之责？
　　她本就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她方才如此劝说风珏，不过是安风珏的心罢了。她总说自己行事周全，殊不知命运艰难，其实并没有给她太多选择。她纵有无数心机，最后能选择的也无非是最艰难的搏杀之路。
　　风珏见她终于动摇，决然道：“阿妍，对于谢卓那样的男子，我宁肯与他面对面的厮杀，也不愿他死于权势倾轧。将军自有将军的归宿。此次江南危局，我已禀明父皇，将亲自领兵。阿妍，至强之人，不惧任何艰难险阻，当然也不惧己身之险。”
　　薛紫妍怔怔的望着那清贵无双的男子，看着他朗朗英姿，想着他此行之难，心中隐隐不安。可是他眼神里的无畏与深情又是那样分明，他灼灼目光里是一个允称英雄的男子绝不推卸的责任，更是她无可回避的脉脉深情。
　　记忆如电，让人避无可避。
　　“江山如画，美人如玉，皆吾所爱也。吾一生必倾尽全力成为至强者，不负江山不负卿。”十年前，尚未满十五岁的少年因着母亲一生的委屈气愤难平，对着朔朗星空朗朗出声。
　　那时的薛紫妍还未沦落江湖，仍是尊贵的侯府嫡女，听着少年的豪言壮志，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娇贵少女忍不住击掌叫好。
　　少年豁然看向突然出现的少女，有些羞窘，强自镇定神色：“你何时来的？”
　　少女轻快的笑了笑，娇俏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不早不晚，就是你刚刚立誓的时候。我记性一向很好，可不会轻易忘记此事呢。阿珏，或许以后我一抬头看向星空，便会记得在这样的夜色下，有一个少年发誓要成为最强者。只是那将来能被你所护的美人不知是谁，竟能得到如此誓言？”她最后一句已明显带了调笑之意。
　　风珏闻言反而不再窘迫，颔首道：“你真的好奇？”
　　薛紫妍不疑有他，点头如捣蒜：“是啊，我很想知道呢。不，不，你先别说，让我猜一下。”
　　于是年少爱幻想的薛家小姐将能叫得上的京中贵女挨个问了个遍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风珏实在不耐她再漫无目的的猜测下去，出声道：“莫要胡猜，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薛紫妍则在少年的话语里生生羞红了双靥。
　　那是薛紫妍第一次懵懂的知道所谓情思之事，怕羞的她还来不及体会他誓言之重便因这娇羞之心逃避而去。
　　十年离散，远走江湖的女子早已不再是不知人世艰辛的侯府贵女。她习得文武之艺，成为了不再需要他人荫庇的强者。所以她刻意淡忘过往，绝口不提过往之诺。
　　情不之所起，一往而深。如今十年过去，已懂得相思之苦的女子，立在如当年一般的朔朗星空下，终于将那个男子于十年前便给予她的承诺想起。誓言的主人历经十年相等，终于等到那个女子主动想起这如山一般重的承诺。
　　世间几多风雨，纵然世事艰难，他仍愿意为她扼住命运倔强的咽喉，护住她看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