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盟之江山美人》寒烟若水

13、南北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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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珏手执加急军报，沉静清隽的面容格外的冷沉。他望向南方天际，剑眉微蹙：“这大羲摄政公主当真是个有胆量的，南朝暗弱已经三十载，从未有过主动出击之举，软弱的大羲男子闻说战事无不如丧考妣。而她竟能说服羲朝士兵摆脱对于我大胤铁骑的畏惧，主动出战，连破蒹葭、宁平两关，如今羲朝据险以守，江山一统之业恐怕更为艰难了。谢卓乃当世名将，用兵诡谲，朝中并无可以与他匹敌的主将人选，为挽回败局，也只有我亲自迎战了。”
　　薛紫妍刚与兄长重逢不过两日，那亲人重聚的快乐便被这南境突起的烽烟打断。蒹葭、宁平失守的军报传来，震惊整个朝堂，也让一心以为终能平淡度日的薛紫妍再一次意识到天下纷争未止，远未到安稳逍遥之时。
　　她顺着他的目光遥遥望向南方星空，想起那个与她齐名已久的南朝公主，心中竟有些唏嘘难过。
　　“南陆北薛，绝世双姝”。南北乱世里，两人虽然身份不同，却均是少有的聪慧之人。她与那南朝公主年岁相当，神童之名远播天下，以至于被世人无数次一同提起。
　　薛紫妍在薛家兴盛之时也曾有过好奇之心，那个总是与自己一同被提起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是否真的如传说的那般慧折天下？只可惜两人一南一北，始终不得相见。后来她一意复仇，更是无心再挂念那与她并未有真正交集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则在南帝崩逝后受命摄政朝堂，以无双智计诛杀权臣，平灭叛乱，辅佐年仅五岁的幼弟坐稳朝堂。她主政的七年来，一力革新朝政，令腐朽的南朝渐复生机，竟有了与强盛的大胤一战之力。
　　她素来喜欢聪明之人，若非立场相对，她或许会与那智计无双的大羲公主成为知己。然而她身为大胤之人，终究要与那个女子争锋。
　　江山一统是风珏的梦想与宏图，而守护家国却是南朝公主的责任。南北之争里，她要助风珏成就一统大业，而那个女子却要守护家国江山。
　　这场争斗里，究竟是大胤一统，还是南朝维持一国之势？她与南朝公主最终谁能如愿以偿？
　　薛紫妍想起那个才名远播、聪慧绝伦的女子，想起她这么多年以一己之力支撑家国江山的辛苦，一向清冷的面容上浮起可惜之色，缓缓道：“昭华公主能有此举的确不俗，她很清楚若是被动防御，等我朝休整过后，长江之险绝阻拦不住我大胤铁骑，以南朝国力撑不过五年便会亡于我大胤之手。她那样骄傲的女子又怎会容许自己成为亡国之人，所以才会趁我们与北蛮战后急需休整主动出击，占据险关，据险重塑防线。可惜我们明知她的意图，也已阻拦不住她。为免我朝与大羲之争陷入持久拉锯之战，此时不宜与南朝大起干戈。何况，朝内隐忧未除，如何安心外战？阿珏，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当务之急不是南境战局，而是朝中局势。百足之虫，死而未僵。杜相虽倒，追随之人却不再少数，为防他们拼死反击，此时需要你身在朝中，否则朝堂不稳。若是大胤朝堂再起波澜，即便此次胜了南朝，也是惨胜，大胤也必大伤元气，你我有生之年将再无力一统南北。”
　　风珏苦笑一声：“阿妍，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可是我身为大胤统帅，又怎能因为这权位之争置南境将士的生死于不顾？”
　　“林峥追随你多年，已颇得你的真传，以他为帅当可与谢卓相抗。”
　　“林峥军略确实出众，但与用兵如神的谢卓相较尚有差距。即便靠着大胤多于南朝数倍的精兵能阻挡当下的颓势，也绝非我心中的战局。”
　　“南朝畏惧大胤已非一日，只要林峥能稳住局势，大胤不再丢城失地，谢卓便再不能讨得好去。大羲朝中的主和势力便会占据上风，此时只要有人能说动他们主动与我朝议和，无论是摄政公主还是谢卓都扛不住举朝休战之声。只要两方停战，我朝得到休养时间，准备充分之后再行伐南，才是最有利于我们的战局。阿珏，逞一时意气，智者不为。”
　　“南人好容易有了今日这足以扬眉吐气的胜局，真的能轻易自弃胜果，与我朝议和休兵？”
　　“南朝小皇帝如今已有十二岁，陆昭华并无恋栈权力之意，所以自两年前便让其参与朝政。他对长姐敬若神明，对谢卓却极为厌恶。帝王之家多凉薄之人，他担心功高盖主的谢卓有不臣之心，早已忘了当年谢卓于危难之中扶助他的情谊，竟视股肱之臣为仇雠，屡屡怀疑良将忠心。只可惜他虽然蠢，却有一个聪明的姐姐。摄政公主当然知道谢卓对于南朝有着什么样的意义，所以无论她与谢卓如何情断义绝，都会维护谢卓的安全与权位。所以谢卓虽遭帝王之忌，却仍能保全自身。然而此时谢卓身在战局之中，即便摄政公主相信他绝无反意，那年纪轻轻却将帝王疑心已学了十成的少帝却不会相信，此时只要有人对他说谢卓借此次新功，拥兵自重，凯旋之日必然弑君自立。疑心已起的皇帝一定等不到谢卓获胜便会召回谢卓。谢卓转战千里，费尽辛苦才有今日胜局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稚子皇帝的一道诏书便收兵还朝，定会抗命不遵。到时弹劾之声响彻南境朝堂，谢卓要么真的反出朝廷，要么负罪还朝。若是真的造反，南朝将陷入内乱，亡国之期不远。若谢卓坚做忠臣，也只能含恨收兵。无论谢卓如何抉择，我大胤危局均可化解。”
　　风珏怔怔的望着薛紫妍，清隽容颜上有着难以言说的落寞。
　　薛紫妍见他沉默，疑惑道：“殿下难道不相信我的情报与推断？南朝皇帝与安平王的矛盾只要有心便能探查出，殿下在南朝布下暗间无数，怎会缺失如此重要的情报？”
　　风珏摇头：“这些本王自然知道。”
　　薛紫妍闻言心中愈加疑惑：“那殿下怎么如此神态？”
　　风珏不答，只是望着眼前女子漆黑的眼眸，眼底有莫名的痛意。
　　‘帝王之家多凉薄之人’？阿妍，原来这才是你心里真正的想法。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她多年疏离，是因为家门血仇未报不愿分心，如今方知原来她根本是不信他。她不信出身帝王家的他能够真心待她，不信他能永葆初心，这才是她一直拒绝与他相守的原因。
　　薛紫妍不知为何一向英姿勃勃的晋王突然沉寂，有些无措。她局促的看着他，嗫喏道：“难道我真的说错了什么？还是我这计划有什么漏洞？”
　　风珏艰难的笑了笑：“不，你的计策一旦成功施行，南朝必定君臣失和，早已离心的昭华公主与谢卓之间的裂痕更难修复。只是能令南朝少帝相信其言，在谢卓毫无反迹之时仅以言辞便能令他怀疑谢卓忠心的人并不好找。”
　　薛紫妍闻此以为他如此神态是因忧心选之事，遂轻松的笑了笑：“我能在北蛮安插心腹，难道对南朝就没办法了？人选之事，殿下不必忧虑。”
　　风珏目光微闪，看着笑意嫣然的女子声音微冷：“你心中既然已有计策，本王便等薛阁主的佳音了。天色已晚，薛兄还在府中等你回家，本王令人先送你回府。”
　　薛紫妍不知他今日为何如此反常，竟然当她的面不唤其名，反而称呼自己薛阁主，心中惊疑不安。她看了眼愈来愈沉的夜色，颔首道：“殿下安置吧，臣女告退。”
　　马车刚到薛府大门还未停稳，薛紫妍便跳下马车，竟是少有的急切之态。她对车夫道：“我自己进府，你快回去向晋王复命吧。”
　　勇武的车夫瞧着催赶自己的女子，心中微微惊疑，然而仍旧领命而去。
　　薛紫妍见那晋王车架消失在街道尽头，心头微微一舒。她轻轻一笑，未走进薛府正门，反而调转方向去了薛府后门。
　　顾明媚携剑而立，一身劲装，身边停着两匹骏马，显是远行之意。
　　顾明媚见她归来，焦虑了一晚的心终于平复。“师姐，你再不来，我就要上晋王府亲自要人了。”
　　薛紫妍微微蹙眉：“晋王今日确实有些反常，想来是生了疑心。未防有变，不宜久留，我们这便走吧。”
　　“真的不对薛大哥说一声吗？你突然消失，他会担心的。”
　　“大哥一向最关心我，若是知道我所行之事必然要阻止于我。我不能冒这被他劝阻之险，归来之后再向大哥赔罪吧。”
　　“夜如此深了，阿妍，你备马要去哪里？”清冷矜贵的男声蓦然在身后响起。
　　薛紫妍看着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面色一白，怒道：“你竟然派人监视我？”
　　风珏望着恼怒的女子，面上也是怒意满满：“若非你执意做蠢事，我何必费心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