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江湖》纳兰澈雪

12、十二、生肖

　　与神木林不同，此处周围，尽皆黑黢黢的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地上布满蜘蛛丝。
　　小小鹿想要惊叫，却被冷师兄护在身后。
　　冰舞此时已扎好男装时的腰靠，嘱咐她要小心。
　　只见她一身劲装，一柄大刀，甚是威风凛凛。
　　小小鹿不由看得痴了。冰舞附耳低声道：
　　"待会你见到白色丝状物事便记得捡起收好~"
　　——咦？什么丝状物事？小小鹿不明所以，
　　但见师兄点头，兼以赞许之微笑。
　　是啊，带冰舞出来真省事，什么都知道。
　　想着，她不禁有些小吃醋。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忽然！思路被打断！她险些呀地一声叫出来！
　　咔嚓咔嚓~有什么东西由远及近。
　　原来这里竟然是一间蜘蛛洞！

　　小小鹿再也顾不上别的，忙抓住师兄的下摆。
　　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蜘蛛是老鹰，她是小鸡。
　　而师兄……宽大的袖幅好像翅膀一样护住她。
　　全真的剑气再次大显神威，纵横捭阖之间，
　　无数蜘蛛化为齑粉，留下团团蛛丝。

　　原来这就是……待要去拿，却见上面冒着热气。
　　她心里一颤：这不会有毒吧？怎么脏兮兮~
　　冰舞此时正在旁边挥舞大刀砍下红蜘蛛的头。
　　见此情景笑道："莫嫌，这东西很重要哦~"
　　小小鹿只好皱着眉头掩着口鼻给它捡起。
　　但要让她放进口袋她是决计做不到。

　　边走边捡，慢慢地，她渐渐脱离了队伍。
　　本来还以为很好玩，岂料如此不堪。
　　她正在腹诽，冰舞和师兄已跨过中庭。
　　整个曲曲弯弯的回廊，实际成蛇形。
　　分别围绕着几个园坛。坛中是红蜘蛛首领。
　　跨过中庭，基本就已经走完一半。

　　这里的路是不能回头的。
　　而且基本前方扫清障碍后边就不会复现。
　　于是小小鹿安安静静地跟着他们走。
　　远远望着二人或潇洒或生猛的招式由衷艳羡。
　　忽然，看见冷师兄撇开众人去一处神像行礼。
　　还没等她回神，冰舞已经在招手：
　　"姐姐，快拿蛛丝来，此处行礼换解药~"

　　小小鹿脸色登时呈现一个大大的囧字。
　　天知道，她不久前终于忍无可忍全都扔掉了。
　　她早该想到纵然众人武功再高，若无避毒之法，
　　想要以纯内功抗击毒害不受侵扰实在太难了……
　　然而此时悔恨自作聪明已然无用。
　　她只得怯生生地说："你们打我在这看好不好？"
　　冰舞只道她初来被吓住，慨然应允。
　　于是小小鹿乖乖躲到角落里偷偷摸摸观战。

　　又是一场惊天骇地的激烈大战。
　　只不过丐帮那场在白天，这次在黑夜。
　　那时比的是速度、反应，此时比的是勇敢。

　　青色的蜘蛛王在暗夜里发着妖异的光，
　　而周围的各派弟子围着它无所畏惧。
　　大家团成一圈各自站好角度，立型，蓄势待发。
　　然后由擅长远攻的点苍派将它惊醒。
　　蜘蛛王恼了，每踏一步，有如大地动一般。
　　然而，尽管被震得不稳，十二人依然严阵以待。
　　蜘蛛王攻击谁，其他人便从后背猛烈偷袭。
　　丐帮和少林是硬功最扎实的，自然负责吸引。

　　小小鹿扶着女神像，心下又是羡慕又是兴奋。
　　这场仗实在太精彩！只可惜没有自己……

　　正想间，忽然见蜘蛛王倒下。壳也瘪了下去。
　　小小鹿当下迫不及待一跃而出："胜利啦~"
　　她话还没说完，身形只到路程少一半，
　　见师兄惊讶回头，高声喊："别过来！"
　　却已经迟了。在众人同样的惊诧目光中——
　　——她看见，蜘蛛王的身体伴随轰地一声爆裂。
　　——跟着，一层层炸起，顷刻间，日月无光！

　　无数飞沙走石向她袭过来。
　　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身体却仍冲向中心。

　　只有一瞬间！轩辕冷几乎本能地飞身而起！
　　在众人的讶异眼光中，脱离战地，迎向她而去！
　　明明几十丈的距离，在最出色的全真轻功下，
　　——他和她在半空中相遇！
　　——同时！前方已传来巨响！
　　跟着，听见众人不约而同的呼痛。
　　倏尔，巨大的冲击波及二人。
　　尽管是在下落过程中，仍将他们生生推进丈余。
　　顺势，冷师兄的身体便已覆在她身上。
　　还来不及多想，手上碰触的便已让她心惊。

　　那粘糊糊的，炽热的，液体——是鲜血吗？
　　黑暗的周围让她目不能视。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被动地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砍杀声、爆裂声……
　　被动地感受着主战场传来的余波震震……
　　她甚至亲眼看见那只大蜘蛛蜕变成金色……
　　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蜘蛛。但是，更恨她自己。

　　背脊间，是传过来的滚滚热流。
　　胸前，却是师兄失血后渐冷的身体。
　　每一次冲击，他的心跳都会忽然加剧一次。
　　可是，她居然连推开他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他将她裹得那样紧。

　　师兄早就知道她的性情不肯听话收集蛛丝。
　　或许，依师兄的聪明本应该准备双份？
　　她咬住嘴唇怨怼，眼泪却狂涌而出……
　　这么好的师兄……因她受伤，会不会因她而死……

　　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浸透轩辕冷的重重衣衫。
　　他抱着她一动不动，不断给她维持真元护体。

　　终于，碰！——最后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
　　黑暗里万道光华崩裂，碎片四溅的声音。
　　这一战，终于结束了。

　　……

　　然而，不同于以往胜利之后的喜悦。
　　这一次，众人大多十分沉闷。
　　有人迅速捡起大量散落在地上的珠宝。
　　有人倚靠在石栏上默默包扎伤口……
　　还有人，望向这边，不屑地说：
　　"想不到全真还有这等失信之徒，真是晦气！"
　　——什么？小小鹿好想跳起来跟对方论个究竟！
　　——师兄都伤成这样了，为啥还有人这么无情！

　　跟着，那人道："本来约好的全真主攻主力，
　　谁知道竟然带个全不懂规矩的妹子来，
　　差点害我们全军覆没！这次打得真辛苦！"

　　小小鹿忽然噤声。那人说得一点也没错。
　　她万万料不到蜘蛛王会死灰复燃。
　　适才如果不是她得意忘形窜出来师兄就不会……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止不住呜咽。

　　这时，冰舞走过来，蹲在一旁自责道：
　　"都是我不好，应该早点告诉姐姐……"
　　小小鹿摇头。是自己的错 ，就是自己错了。
　　冰舞去只好伸手："姐姐莫急，我来把把脉~"
　　小小鹿木然地听凭她把脉、取药。
　　但是说的话，却再也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只是脑海里不停在重复，适才那惊险一刻。
　　——她得意忘形冲出去刚要欢呼……
　　——冷师兄迎面冲过来，将她迎面扑倒……
　　——那一刻，她没有欣喜，因为已觉危险临近……
　　——师兄舍却自己的真元护体，让渡给她……
　　——气血双亏，又失去避毒保护……

　　简直已经无法再想下去。
　　师兄的生命，在她怀里一点一滴耗尽……
　　可是师兄不能死，不是还有心愿未完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