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时光之外》京城一十二斋

42、旧事—官司

　　她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平静，上学放学，周内住校，同舍友们一起学习。到了周末，回顾晓然房子，顾晓然下班也会在家里等着她。
　　顾晓然是个酷爱抽烟的女人，每次回到家的时候她指尖都是夹着一根细烟，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但是看到李潇时，会即刻掐灭。
　　李潇性子是多面性的，时而温婉，时而活泼，时而内敛，多变不一。
　　“你一个女人怎么这么能抽烟，小心不孕不育！”李潇心里本就烦闷，回来闻到一屋子的烟味，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顾晓然顿时愣住，印象中的李潇很乖，突然冷不丁说出这么一句话，令顾晓然措手不及。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说她，还是一个小姑娘。
　　“顾潇，别没大没小的，说话没个分寸，我是你长辈。”
　　李潇压住心中怒气：“老师说了，抽烟对身体不好，不益于身体健康。做饭了没！我饿了。”
　　顾晓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教训，感觉脸上没光，冷着脸回道：“没有。”真后悔当初将这个冤家收留到自己家。
　　李潇无奈，扔下书包，转身进了厨房。
　　顾晓然突然噗嗤一笑，感觉冷了许久的家里终于有了些许烟火味。
　　良久，只见李潇端出了四盘菜，两碗拌面，两份紫菜蛋花汤，还有北方人最爱吃的拌面。
　　“大小姐，过来吃饭吧。”
　　顾晓然也饿了，快不走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品尝：“小丫头片子，不错呀，你怎么会做饭。”
　　李潇满脸得意：“从小住校，总得想办法做点吃的，学校的饭又不是很好吃，自然而然就学会了。我要是你，我想我都饿死在大街上不知多少次了。”
　　“我们经常上班，没时间做饭，有时间点个外卖就不错了。好吃，手艺不错！”顾晓然边吃边夸赞。
　　“不过……你真是跟你小叔待的时间长了，脾性都随了他，不愧是一对叔侄。”
　　“像吗？”李潇眸光暗了暗，冷声反问。
　　“像，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饭后，顾晓然想带李潇出去玩，被李潇果断拒绝，跟一群成年人玩着成年人的游戏，李潇觉得无趣的很。
　　她悠然自得的躺在床上翻开手机。看着电话薄，盯着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心中茫然若失，不知不觉眼角有些湿润。
　　猛然间，微信铃声打了过来，是车洋洋。
　　“你丫跑哪去了，找不到你！”车洋洋劈头盖脸的数落着李潇。
　　李潇也不甘示弱，回敬道：“你怎么跟笼子里的铁公鸡一样，红着脖子粗着脸。”
　　“怎么了，关心一下你不行吗？”
　　“我在江苏。”
　　“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一言难尽。”李潇苦着脸。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请问。”
　　“高一开学吧。”
　　“我草，你丫儿打算在江苏孤独终老吗？抽空我来看你去！”
　　“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别那么粗鲁！”李潇忍不住笑。
　　车洋洋啪叽了一口饭，看着镜头，用鼻孔对着李潇：“姐就不是那文雅之人，我们北方女孩就这德行！”
　　“行了，行了，你快吃饭吧，来看我的时候记得别告诉我家里人。”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我挂了，过几天见。”
　　“好。”

　　挂掉电话，她百无聊赖，她想如果是顾明远在的话应该会带她去各种各样的餐厅去吃饭，或者是一下班就会给她做饭，亦或是带她去西安市的每个角落玩耍。
　　李潇终究是忘不掉的，她害怕一个人待着，漫长的深夜，等不到黑夜的白日，时光缓慢的流动，她无法忍受这暗淡的时光。
　　下了楼，忽然不知该去哪，总要让周末过得开心些，一个人去了网吧，顺便买了泡面和几瓶饮料，打算上夜机。

　　果然……人孤独的时候是什么都可以成为排解孤独的工具。

　　许晶晶找到顾明远的时候，是在晚上十二点，他的公寓。房子没有开灯，入目昏暗，若不是月光她几乎看不见顾明远在哪里。只见他靠着椅子坐在落地窗前，穿着黑色西装，手里烟火明灭，白净的修长手指转着桌上的酒杯，骨节分明。整个人陷在一片黑色的阴影中，借着月光才微微看清他面部整个轮廓，他的轮廓很清晰，即便站在人群中央也还是能够一眼认出他来。
　　许晶晶开了灯，走向他：“到底怎么了？这些天公司也没去，很多股东都有意见了，我这边已经快顶不住了。”
　　顾明远沉默，许晶晶目光一寸寸看着他的脸，试图在寻找面前之人所有的不对劲，他的脸阴郁的可怕，还有很多她看不清的情绪，像极了多年前他告别她的那一天，充满了离别的苦涩，这是她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的样子了。
　　“没事，只是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空荡。”他说的轻轻淡淡，语气低沉无力，但是眼里的隐忍与不甘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情感。
　　“我听说了那件事，席家一纸诉状将你告到了法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小丫头的事情你怎么办？公司的事怎么办？”
　　顾明？手扶上眉心，保持沉默，顺势拿起桌上的酒杯递至唇边。
　　　“顾明远，你别告诉我你在意顾潇，你疯了。”
　　顾明远惊怔，不可置信的看向许晶晶：“你说什么！”那双眼里，错愕，怀疑，克制，多重情绪交织在一起，眼眶似乎有些微红，但他一直在隐藏，令许晶晶不得不确认心中的想法。
　　“你知不知道，席景茹为何会对顾潇下手，就是因为你的所言所行太在意顾潇了，还有……我都能看得出来，你觉得席景茹看不出来吗？顾明远……你是不是真疯了！你们家规矩那么多，你让顾伯伯知道了，能放过你们吗？放过顾潇吗？”
　　被拆穿了最后的伪装，顾明远索性继续喝着杯中的酒，原来……他的隐忍与汹涌的在意这么不堪一击，轻易的被他人窥探出来，一向冷静沉着的他终究是为了那心中的执念失去了维持多年的理智。
　　许晶晶虽然喜欢顾明远，但是也真拿他当朋友，继续劝说：“明远，放手吧，你该回公司了，很多事情还等着你做呢，这个时候，别犯糊涂，就算是为了她好。”
　　“我知道了，你走吧。”言语间的疲惫前所未有。
　　许晶晶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也知道此刻的他需要一个人静静，临走时不忘提醒他少喝酒，少抽烟，早点睡。

　　顾明远处理完公司的事，收到了法院的传票，纵他是执掌乾坤、被人所尊崇的顾氏集团顾总，在法律面前也不得不尊重这个社会的法则。
　　席家坚持不和解，顾家也只好奉陪到底。席家法庭之上列举了顾明远犯罪的证据，包括当日的监控视频，只可惜当日雨势太大，并未拍的很清楚。
　　顾明远坐在法庭之上，依旧保持平日里该有文雅斯文，他从不是个喜怒皆表于面的人，冷静自持，温文尔雅，礼貌随和，确有着不容他人侵犯的气场。
　　与席家人的张扬跋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席家不依不饶，期间休庭了好几次。
　　这场官司一直打到法院下班改日再审，因为此事闹的极大，顾氏集团的股票也随之下跌，顾明远面临着他自创业以来前所未有的压力。
　　顾翔知道此事后，拉下脸皮去求他以前关系要好的几位老朋友，可是……人走茶凉，纵然有那点子友情在，但法不容情，也无人敢接收顾家的钱财。
　　顾明远回到家很是疲惫，脱掉外套，直直躺到沙发上。忽然，一道灯光打破了他的安宁。
　　他睁开眼，喊了声：“爸。”顺势坐了起来。
　　顾翔面容愁闷，但却不失威严：“今天怎么样？”
　　“没事儿，放心。”顾明远说的轻淡。
　　“放心？我怎么放心，早知道我就不给你介绍席家那丫头了，真是识人不清，幸亏没有嫁到我们顾家。”顾翔气上心头，不禁咳嗽了几声，他真的是老了，很多事情有些力不从心了。
　　　“爸，去睡吧，我也累了一天，别瞎操心，我有能力处理这些事情。”
　　“你实话告诉我，你对潇潇到底……”顾翔虽然老了但也不糊涂，他这个儿子他最了解，别看平日里性子表面上温温和和，随和礼貌，温温润润，但杀伐果断，性子最是冷冷清清，哪还会为了别的什么人做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
　　“爸！潇潇永远都是您的孙女，也永远是我的亲人。”顾明远立刻打断顾翔即将脱口而出的询问。
　　得到他的答案，顾翔欣慰的笑了：“你妈和我都老了，就想看着你们这些孩子平平安安，规规矩矩的，不出什么事，不让我操心，好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能够安享晚年，顾家再经不起什么折腾了，你多为我和你妈考虑考虑。早点结婚生子，你总不想爸闭眼了还没抱上孙子吧。”
　　“想当初我一心想让你进体制内，随我一样安安稳稳，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以我的人脉给你谋个职务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惜啊……你志不在此，非要经商。这个家里呀也就星楠最懂事，你们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顾明远已然明了：“知道了，爸。”
　　凌晨十二点，他驱车离开了顾宅，街道上车窗外无数灯光自他面上飞掠而过，明明灭灭，像极了困在隐晦黑暗里的他。他一个人回到了公寓，或许这里才是他那不堪隐忍掺杂着片刻欢愉的世界。

　　官司没完没了的打着，僵持了一个月之久，顾明远彻底失去了最后耐心，他亲自找到席景茹，那个被他毁去容貌的女人。
　　当顾明远出现在席家的那天，席景茹得逞的轻笑：“顾总终于肯来见我了？”
　　顾明远懒得理会席景茹的冷嘲热讽，开门见山，慢条斯理到：“不如我们痛快点，说吧，想怎么样？”
　　“想要你们死，你们也能去死吗？我的生活已经被你们给毁了，我的脸，我的身体，我的精神已经被你顾明远摧毁了，你觉得……我想怎么样？”兀自说着，在顾明远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抽出茶几上的水果刀，便扎进了顾明远的胸膛。
　　席景茹大抵是真疯了，她看到鲜血自顾明远身体里流淌下来，面容更加扭曲，可怜又可憎：“顾明远，你也有今天，你等着我会让你在意的小侄女去陪你，不用很久，就今天吧，我现在就去找她，听说她在江苏。”话落，真的拿刀跑了出去，顾明远神识涣散，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拨打了120，随后拨通了一个很久没有打过的电话。
　　许久，才听到那边人的声音。
　　“姐，是我？”
　　“明远，怎么了？”
　　“这些天看好潇潇，别让她出事，席景茹这边的事很是棘手，还有……这件事别让她知道。”
　　顾晓然听到那边声音不太对，不禁疑惑：“明远，你到底怎么了，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
　　“没事儿，记得我说的话，我挂了。”
　　挂掉电话，顾明远看向墙上的钟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仿佛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放逐般的看着窗外，沉沉的磕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