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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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盛宴终于散场。
在最后一位宾客离开，门关上的瞬间，朱利安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保持微笑，表情随即疏离淡漠。
他发狂一般地冲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崩溃地呐喊。
他如一匹野兽。
他推下桌上所有的东西，砸破一切可以毁坏的物品，撕碎书架上珍贵的书籍。
纸片像雪花洋洋洒洒漫天飞舞，嘶吼震颤着空气，身影匆匆又临摹出没有规律的轨迹。
他的情绪溢满了房间。
谁也无法理解，希腊船王的贵公子，享有一切的神选儿，为何前一秒有度的微笑，下一秒便失去理智疯癫成性。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这是焦躁，这是无措，这是排斥一切的自我厌恶。
这是怀疑，这是质问，这是不得已的反抗。
他要被淹没了。
就在宴会，就在离开纱织时，他感觉自己不受控制，被操纵，感觉身体里的另一个存在，感觉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感觉到——神谕。
这不是第一次了，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如果不咬破舌尖，他甚至保持不了清醒。
他要被吞噬了。
就像小鱼苗面对巨鲸鲨鱼，他蜷缩着，也无法驱散哪怕一点不安。
‘救救我···’
他求救，却又绝望地知晓，没有谁救得了自己。
纱织，那纱织呢？
那个少女能救自己吗？
或者···杀了自己。
渐渐地，宣泄的嘶吼和纸片一起降落在地板，静谧无声。
他倒在地板上，狼狈残喘。
他的情绪溢满房间，却无法传达出去。
除了，等在门口的纱织。
等到连呼吸都清浅，纱织才犹豫要不要进去。
她找到朱利安以后并没有直接上前，而是静静在周围观察着他。
他的小宇宙波动很大。
宅中有早已打点好的眼线，为自己安排。
等到宴会结束，纱织便尾随朱利安上楼进入房间，静观其变。
然后，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心狠狠地纠了一下，缩成一团，纱织几乎要破门而入。
她比谁都要了解，这反常，这声嘶力竭的叫喊到底是什么。
但比起身份的确认，她更想去安慰他。
她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轻微的声音，然后又是布料滑过地毯的窸窣，光脚踏在地上的脚步，门把手转动。
纱织想，想象无力的他倒在地上，想象他听见敲门声一瞬的抽搐，想象他挣扎着爬起来，想象他早已踢掉了鞋，走几步来给自己开门。
他甚至都忘记，只要叫一声，他就可以阻止别人入内。
他太累了，累到不能思考。
又或者希望谁来拯救他。
门开了，屋里的灯光射如昏暗的走廊。
他看到纱织愣了一下，眼神亮得吓人，又想起什么，手护在身前，迅速地警惕。
“你、怎么还在。”他的声音喑哑得吓人，却不难听，像低音提琴的小调。
他以为你早就走了。
“我可以进去吗？”
他停了一下，思考着什么，沉默地后退几步让开。
少女的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轻轻滑入朱利安的耳朵，又流到心里。
他对纱织的抵触逐渐减弱。
少女被允许接近，缓缓移步，轻轻抱住了朱利安。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朱利安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在少女的怀抱里了。
但她又那样轻柔，像对待自己最珍视的宝物。
纱织那般坚定而美好，就像想通过这样给他力量。
被鼓舞一般，朱利安迟钝地回应了她，环住了她的腰枝。
无依之萍找到土壤，悲怆之鸟寻得高木。
他将自己埋进纱织的身体，是将溺死之人的喘息。
心脏依托着她的心跳，终于真切几分。
她放任了种种接近，靠近朱利安的脖颈，在他耳边低语，像是亲吻。
她说，我懂你。
她说，还有我。我知道你，我在你身边，我来救你。
她说，你就是你。
那一刻，他的心防彻底溃散，泪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儒雅的贵公子，在她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他哭惨了，像是把积攒的所有情绪都哭出来。
而纱织将他所有泪水吻尽。
她拥住他，也拥住了曾经的自己。
她亲吻他，也拯救着孤独的灵魂。
在没有光的日子里，不断诘问自己：
我有意义吗？
我有意志吗？
我会被取代吗？会消失吗？会被控制吗？
我到底是谁？
谁在我的身体里？
他/她存在了吗？真实吗？
那我是真实的吗？
没有力量，被卷入纷争，原来自己如此渺小孱弱。
那样无止境的责问、无休止的折磨。
从心底涌出的无力和悲痛根本无法扼制。
也许只是他和她只是命运锁链的一环，他们无法逃脱，也束缚了世界。
可悲的，神话的继承者。
被迫背负结局的凡人。
两个困旅人拥抱在一起，两颗心脏紧紧贴近对方。
他和她短暂而永恒地逃脱了宿命，逃脱了世界，只有彼此。
几千个夜晚，她也如此。
彷徨、揣度、茫然、无措、呐喊、恐慌。
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她不忍心，不忍心告诉他。
我是雅典娜。
我要杀你。
可梦里，撒加的血还留在掌心，未干。
她逃了。
她逃不掉了。
作者有话说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