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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天气转凉了。
      树叶会被忽然刮起的风吹得打寒颤,畏畏缩缩的在树梢摇晃,叶尖饱含露水。繁多而杂乱的野花会被意外掉落的雨露惊到,猛地合起花苞,好保护重要的花蕊。
      时间还在盛夏中过渡,却突然有了初秋的凉爽,夏装却不敌其清冷,惠子只好再次拢了拢单薄的衣料,企图保留一点温存。又是一阵风吹来,她被吹得双腿打颤,白皙的皮肤大面积的裸露在外,本是展现美丽的风姿,现在也只是狼狈。
      要不,今天还是回去吧?
      已经在风口浪尖的廊口等待了三个小时,惠子穿着简约的礼服,精心保养的头发被缭乱,精美的饰品隐约带着微凉的金属温度和重量,她环抱住双臂,手却也泛红,指节一触碰到臂膊,便又被异常的温差激得向内缩了缩。
      被激得打了一个喷嚏,惠子急忙那双手作掩。感觉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内心暗自唾弃自己身为礼仪老师居然如此失态,却不肯离开一步,极度的害怕错过那个人。两侧的脸颊晕开绯云,不知是冷风的作为,还是兴奋的缘故。
      哎,就算这样仪表尽失的状态见到她又有什么用呢?
      实在被熬得难受,惠子内心动摇着,想着要不要改日再来。
      忽然,远处那一头的大门打开,走来了一身西装白领的年轻女性。她步伐平稳,丝毫不被天气所影响,不怒自威,气势和气质由心而生,还没走进,惠子已经感受到了那份气场,自己所被吸引的那种光环。
      那是古川堇华。
      是惠子等了十年的人。
      啊,现在又多等了三小时。
      不过不要紧,连十年的风霜都拼过来了,这点小风小浪算什么。
      “阿嚏——”惠子又忍不住打了个响鼻,她眼睛睁大,慌不择路的转过身子,背对古川。也不管这是不是失礼,只是不希望自己给偶像的第一印象是这种鬼样子。想要遮住自己滑稽的样子,惠子急忙慌张从随身的小包中拿出手帕,可因为过于慌张的缘故,锁又打不开,一边低着头像个鸵鸟一样畏头畏尾,一边手使劲搬弄的精巧的包包,野蛮的动作实在是不像现代人,却也是打不开这简单的小旋钮。
      明明温度更低了,惠子却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急速身高,全身的血液脉搏都聚集到了脸部,像是过度工作的电烤炉,就快要烧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忽然,一张方帕被一只秀气的手递了过来,白玉兰的布边叠得整整齐齐,和葱白修长的手指一样是无暇的。
      惠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抢过了那张手帕便脸庞擦拭鼻尖,在皮肤被摩红之前,才确定并没有鼻水之类坏眼的污秽,方才停下。
      可抬头一看,便是在杂志封面上看过无数次的美艳绝伦的脸。
      古、古川堇华!!!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自己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见到的人,第一次见面,这么重要的第一印象就被自己给毁了!
      不仅面前适宜,还是这样粗鲁的样子,还、还拿她的手帕查鼻子——我、我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怎么办,好想死一遍,再重新开始。
      啊啊。
      自己又搞砸了。
      好差劲好差劲。
      居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定,一定觉得自己是个莽莽撞撞的人。
      真是太糟糕了。
      是不是,都不能再见面了。
      ......
      “没事吧?”古川淡淡地问道,是陌生人该有的礼貌距离,既没有因为惠子奇怪的举动而厌恶,也没有因为太久的沉默而不耐。
      惠子不敢再面对古川了,只能避开脸,不再说话。
      见她沉默不言,古川也不多言,便径直打开了门,走进了暖和的宅邸中。
      突然袭来的暖风带给惠子新一轮的冰冷。
      啊——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啊。
      只有玉兰花的手帕留在了自己手中,高洁无暇。
      忽然,点滴水珠落在了手帕之上,打在了惠子的手背上。
      接连不断的,天下起了雨来。
      连续不断的天气骤减只是前菜,夏日的盛宴还在后头。
      暴风雨,要来了。
      ---------------------------------
      纱织被围困在教堂里瑟瑟发抖。
      外面的雷声吞噬了一切懦弱的求救哭喊,胆怯抽泣。
      它嘲笑着,软弱无能的尚未成熟的心。
      她是寻找瞬而来。
      追着绿色清新的身影,在建筑群中蜿蜒前行,居然意外的走到了这座大宅旁的教堂中。
      教堂同大宅一同建起,看起来像是白金的宫殿,压抑的宗教感席卷而来。
      纱织不快的皱了皱眉。
      犹豫着,又想起男孩仓促逃窜的身影,实在放心不下,只好推开了门扉,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不久,便下起了雨,猛烈的风一举将打开的门砸击闭合,便将纱织关在了这个晦暗封闭的空间里。
      纱织不得已,只好走向教堂的深处,看能不能等待大雨停止。
      乌云将笼罩这片天空。
      空荡的教堂内暗无天日,满目的漆黑袭击了纱织,偌大的空间里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和脑中血液的流动,雨点拍打心头刺激出一种诡异的恐惧。水落下的声音像是在敲击房檐,但连这份声音都被隔绝,营造死一般的沉寂。
      在纱织的观念里,死——就是黑暗和无声。
      看不见。
      听不到。
      说不出话来。
      什么也感觉不到。
      这就是虚无。
      只要是人,都恐惧虚无。
      所以,才无理由的惧怕,连一分都动弹不得。
      时不时的烈风冲击大门,随着冗杂的声响,纱织不禁抖了抖身子,也只有尚存的听力能证明她的存在。
      幽闭的空间将她的伪装撕碎成残片,露出柔软的里肉。
      脆弱。
      不堪。
      她并不确定瞬是否进入了教堂,但现在她已经已无暇顾及。
      可怕。
      惊惧。
      惶恐。
      忐忑。
      不安,淹死了鱼。
      人生于黑暗,却埋没于黑暗,无声无息。
      火,软化了一切坚韧的无畏的灵魂,锻造一件件残破的躯壳。
      光明,冲淡看不见的血泪,折射出透明的色彩。
      也只有现在,她不再是大小姐,或亲切,或温柔,被阳光的笑意眷顾周身,耀眼得不敢靠近,灼伤习惯栖息于黑暗的眼。
      不再微笑。
      不再温暖。
      不再坚强。
      这还是纱织吗?
      谁也不知道。
      被夺去武器的凡胎。
      被蚕食羽翼的雏鸟。
      被削减枝芽的树苗。
      一切都透着一种残忍的美丽。
      有一种恶意,呼之欲出。
      是人心中最深处的,顽劣本性。
      混沌入侵。
      恶浊的思绪。
      侵蚀。

      蜷伏成一团,纱织奄奄一息,不敢动弹,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引起她一阵颤抖和哀鸣。
      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
      一只濒死的流浪猫耷拉着尖尖的耳朵,舔舐着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
      加害者。
      被害人。
      似乎没有区别。
      画面与神圣的教堂融为一体,有种禁忌感萦绕心头。
      屈膝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她只想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尽量,让自己在这个空间中的突兀缩小几分,来得以安全。
      一声震耳的雷击响彻耳际,纱织被激得竟哭出了声。
      不再掩饰的小女孩受到了惊吓。
      美人鱼的眼泪是珍珠。
      她的眼泪是钻石,是流星的轨迹划过天空。

      雨逐渐小了起来。
      雨敲击着房顶,也敲击着纱织的心。
      叮叮咚咚。
      叮叮咚咚。
      不断的,敲打内心。
      不能哭。
      不能软弱。
      不能再这样下去。
      自己必须坚强。
      自己已经没有撒娇的资格了——不是吗?

      纱织艰难的扶着墙体,倚靠墙壁直起身来,沿着墙壁摸索前行。一点一点挪着步子,向教堂门口移去。
      浑身冰冷的她同无机物是相同的温度。
      ——即使再缓慢,也要接近。
      ——梦的碎片,喜欢的人。
      “雷不会打到我,雷不会打到我......”低声呢喃着,像是某个咒语一样,自欺欺人,却给了纱织坚持下来的动力。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回去,找爷爷,回去......”
      短短数十米的过道,她却像被困在时间的尽头一样。
      走了很久,很久。
      “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回去。”
      冷淡的紫发粘在满是汗水的脸庞,狼狈不堪,但她的眼中燃烧着不灭的火焰,明丽,温暖。
      不再畏惧。
      倔强。
      不服输。
      唯一的真实。
      而这,只有一人知道。

      一抹薄荷的新绿爬上庄严的祭坛。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被打压。
      被欺瞒。
      被保护。
      胆颤心惊。
      像个无用的人。
      屈辱的,被挡在身后。
      渺小的,被击倒在地。
      食物链最低层的,生活。
      当阳光靠近,即使向往,都心生畏惧。
      卑微的人儿从坚固的壳中冒出头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个人是不是可以触碰。
      幼小。
      脆弱。
      同类。
      女孩这种生物,就该这样。
      像琉璃一样,没用、华丽又易碎。
      哭泣的她,比牵起手时的嫣然一笑,呼吸靠近时的清浅气息,温婉动人的眼波回转,洁白胜雪的裙摆摇曳,都动人。
      她的脚步踏在他的心尖。
      却用刀片割烂,用巨石碾压,用尖针刺破。
      她将他踩碎,埋入泥土,腐败残存。
      落进尘埃里。
      渺无音讯。
      邈无终期。
      暗无天日。
      残破的蝴蝶牵动鲜艳蝶衣绽放出毒液。
      洗去徒有的骄傲。
      褪去星光,脱下华丽,只剩一身柔软。
      炙热的泪水似要融化白雪般的皮肤。
      虽然她依旧美丽,令人心动,却更易接近。
      不再畏惧伤害到自己。

      无害的她。
      卑劣的自己。
      终于得以独享。

      “瞬,你在这里啊。”雨停的片刻,一辉终于在走廊找到了失踪的弟弟。
      朝着瞬跑去,却发现他失神地注视着前方。
      一辉心生疑虑,向前看去,却是绮丽的黛紫刺入眼中。
      凝视着瞬的脸,一辉眼中的深蓝如流转燃烧的烟火,趋向深红,冻结暗流涌动的心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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