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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经过昨晚一场大雪,今日的雪小了许多,像是扯碎的棉絮飘在半空里,落在脸上化作冰凉的水。

      天色还未全亮,街上行人寥寥,一辆马车从白茫茫的街道上驶过,悬于窗边的铃铛叮咚作响。骏马时不时甩甩身子,抖落一身的雪。

      马车驶过城门口的时候,易水云注意到墙边的腊梅开了花,没有绿叶点缀的枝干上红白交加。鲜红的花瓣围成伞状,拥绕着鹅黄的花蕊。皎洁积雪压迫于梅花上,挡不住它张扬怒放的美,反而与它相互辉映,描绘出一幕苦寒来香的画面。

      车夫朝她道:“娘娘,天冷易凉,您还是关上车窗吧。”

      易水云感激一笑,想不这时候还能听到一声关心的话。透过窗朝身后望去,他们已经出城,看着城门在视线中慢慢缩小,还有城门后那片繁华的京都,已经坐落于城里那座朱墙黛瓦的皇宫。

      一切都离她远去。她终于感到这种抛却前尘的感觉是什么滋味,想必肖景弘在出城的那一刹那,也是同样的感觉吧。

      毕竟当时,摆在他面前的是已经预见的美满幸福,他可以无忧无虑,率性而活。而眼下摆在她面前的,却是一条未知的路。

      她没有把握能否找到他们,就算找到了,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还是伉俪情深的夫妻。一别数月,再次见面,连开口打声招呼都尴尬非常。

      她想到了卓君岳为她算出的卦“水中捞月。”

      倒挺符合她的情况。

      马车出城后,再无碍眼的挡路障碍,车夫无所顾忌地加速,尽情享受策马扬鞭之乐趣。

      易水云听着这声音,心里默念着和他之间的距离。从得知他的下落后,她就失去了理智,不顾一切也要出宫。甚至忘了问自己,打算以什么身份去见他,见面后又有何打算。

      本来每个人做每件事都该有个出发点,但她糊涂地连一个理由,甚至是借口,都找不到。

      去找他做什么呢?她反问自己,是去以被抛弃的糟糠之名义一睹自己到底输给什么样的绝色佳人,还是摆出受害者的姿态声泪俱下地控诉他的冷漠,又或者向他亮出他亲手赠与女儿的那块玉,以女儿为筹码逼他回心转意?

      想到她们的女儿芸心,她百感交集。

      其实她千辛万苦地找他,并不想从他身上讨回什么,更没打算逼他吃回头草。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过去的五年,不该这么有始无终。就算被判处死刑,也该有一封名正言顺的判决书。

      她给了自己五天的时间,若还是没有答案,她就认命。带着芸心去一个清净的地方,不问世事,就此终老。

      易水云是在黄昏时分抵达冰山脚下的月牙村的。

      冰山离京都不远,气候暖和时天气与京都相差无几。到了冬季就终日大雪纷飞,一连数月都不会放晴,才得来这个冰山的称呼(其实是我不会起名)。

      也许是龙威庇佑,这几日月牙村的天气居然有百年难得一见的放晴迹象。断断续续的雪花稀稀落落地飘下,光秃秃的树枝似乎也被天子气息振奋,显得精神许多。

      当易水云从马车上缓缓走下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前方简陋的小乡村。

      破旧的屋檐覆盖着裂痕斑斑的墙,不知已经多少年没有修葺。极厚的积雪压得房檐呈现一种随时倾塌的架势,而那一看就知道漏风的墙,也应景地在冷风里摇摇欲坠。她所看到的每一栋房子都是如此,她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些房子里一家人用瑟瑟发抖的身子围在一起取暖的场面。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被雪覆盖的小路,几块寸草不生的菜地,一道道杂乱无章的脚印,说不尽的荒凉。

      这些年,他不是享受皇宫里的锦衣玉食,就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这种清贫的日子,想不到也过得有滋有味。

      转念一想,有那位多姿多彩的佳人相伴,加上整整五年的念想,再枯燥的日子也不会让他乏味吧。

      她吩咐车夫在村外等候,车夫脸上闪过犹豫,但她态度坚决,他唯有从命。

      脚步才迈出一地步,她的身子骤然僵住,心莫名地开始跳腾,她发现自己在害怕。害怕难堪的答案,害怕看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郎情妾意的模样……什么不在乎,都是骗人的。

      不管多么要强,她都是个为情所困个女人,没有壮士断臂的决心。就好比此刻,她还是不争气地自己找上门了。

      “这位姑娘也是来找夏大夫的吗?”一个声音打断了易水云的发愣。她转头一看,一个面容淳朴的妇人正冲她笑。

      “我是……”易水云还未讲完,那妇人已经热心替她做了决定:“自从夏大夫和他的妻子来到这里,月牙村的客人就没断过,天天都有人不辞老远地跑来求医,其中还有一些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

      听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易水云忍不住觉得有趣,天底下有谁敢在肖景弘面前自称有头有脸?若让她知道所谓悬壶济世的夏大夫就是他们奉若神明的前朝天子,她会有什么反应?

      话题免不了转到对这位夏大夫滔滔不绝的夸奖上,而这些话,易水云昨夜已经从卓君岳口中你听到过一次。亲眼所见村民由衷的赞美,她的心仍忍不住抽痛。

      她知道那是嫉妒,曾几何时她和肖景弘也是别人口中的一对璧人,这么快就新人替旧人,她怎能不叹世事无常。

      妇人将她领置一个小屋前,指着前方的成群的人道:“前面就是夏大夫的屋子了。”她本想让易水云跟着所有人排队等候,但从那身打扮和身上所散发的气度,猜到眼前之人非富即贵。妇人莫名地觉得不该让这样的人纡尊降贵,惶惶道:“要不我帮你去说一说,让他先为你看看。”

      易水云谢过她的好意,安安静静地在门外等待。

      她需要时间静一静。

      不少人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在他们眼中,她这样的人应该坐在八抬大轿里,对着跪在面前的代付颐气指使。就像前些日子那个大模大样来求医的官员,摆出的那种姿态,好像有幸为他诊治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易水云并不将旁人的心思放在眼中,她一声不吭地候着,直到前方最后的一个人进了屋子。

      她听到心扑通的一声,随即里面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下一位。”

      她认得这声音,当初为肖景弘治病时,那人的声音也是同样的清冷。现在想想,当时她一定心急如焚吧,可还要做出与己无关的样子,当真是种煎熬呢。

      未作多想,她便进了屋。

      出乎她意料的事,在与约雅四目相对时,她居然很平静。相反,约雅的脸上呈现出不可置信的震惊,那仿佛是一种恐惧,怕易水云来者不善。

      易水云不动声色地看着约雅那张脸,果然是张很标致的脸呢,当初见到她时怎么没有发觉。似醉非醉的凤眼,笔挺的琼鼻,娇艳的嘴唇,即使一身粗布素衣,也难掩她的明艳风姿。

      易水云装作没有看到她的失神,若无其事地做到她面前,演起了戏:“听说夏大夫医术高明,有起死回生的本领。小女子有一疑问,望大夫赐教。”

      约雅仿佛还为从震惊中回过神,愣愣地开口:“你……你说吧。”

      “夏大夫可曾听过,有一种药可以把人的记忆洗净,使人前尘尽忘,重新做人。”易水云道。

      约雅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打转:“听过。”

      易水云又问:“那你可曾听过另一种药,可以用来控人的记忆。让他恨谁,他便会恨谁,让他爱谁,他就会爱谁。不论施药的人说什么,服药之人都会信以为真。”

      约雅不明她拐弯抹角有何含义,只好如实答道:“听过。”

      易水云莞尔一笑:“那你会解这两种毒吗?”

      约雅脸色一僵:“这是什么意思?”

      易水云笑得更为灿烂:“刚才我来的时候,把这两种药洒在村里东西两口井里,既然你有扭转生死的医术,救这些人应该难不倒你吧。”

      “你……”约雅的脸色难堪至极。她难以置信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易水云优雅地点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谁,毒药可是云霞谷的拿手好戏。”

      约雅正气昂然地呵斥道:“你疯了,村民是无辜的。”说着便提起药箱向外跑,但颠簸的脚步令她令不从心,费一番力才移动几步。

      易水云兴致勃勃道:“你怎么不向我拿解药,他们估计熬不到等你一个个去医治。”

      约雅冷冷道:“你会给我吗?你是来报复的,解药给了我,你就没办法看我痛苦了。”

      听到报复这两个字,易水云的双眼变得阴寒无比。她的确是天底下最后资格向他们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她勾唇一笑,加重了语气:“对,我是来报复的。比起云霞谷死去的人,外面那些人又算得上什么?他们对你而言,不过是施舍好心的陌路人,你同情一两天就会淡忘。而我呢,我却失去了所有亲人。”

      “天底下不幸的人不止你一个,你至少还有太后宝座,为什么要去伤害一无所有的可怜人。”约雅用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易水云,好像在为她的误入歧途而心痛。

      这番深明大义的控诉令易水云笑得更甚:“伤害一群人就罪大恶极,那伤害一个人就能心安理得了?”她看着约雅那张无愧于心的脸,突然这坏人的角色扮演地得心应手。

      约雅没话反驳,只剩一句“村民是无辜的。”

      易水云莫名觉得大快人心,她面无表情道:“叫肖景弘出来见我,见到他我自会救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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