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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节节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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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这个三山班……”
小黑还欲再多解释几句时,弦月想都没想,直接粗暴打断。
“行了,三山班的事我来解决。”她瞪了小黑一眼,“你不是只要说一句话吗,既然说完了,就赶紧睡觉,戏班的事不用你操心。”
“班……”
“搬什么也不行。”
顶了小黑一句后,弦月索性直接伸出手往他眼前一遮,“闭眼,睡觉,”然后转过头又朝着仍在莫名发呆的弦桐喊道:“弦桐,去,把灯都吹了。”
被弦月这一嗓子喊得有点懵,弦桐迷迷糊糊的点点头,下意识的往烛台边走去吹灭了火烛。
烛光熄灭,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弦月悠悠叹了口气,她本不是专治的人,奈何这戏班里的,一个个,怎么就都这么不听话呢。
收回手,也没去看小黑是否听她的话闭上眼重新睡觉,弦月转身走到弦桐身旁,轻轻推了他一下,低声道:“我们走吧,别打扰小黑了,让他安心睡会儿。”
“嗯。”
弦桐自是什么都听弦月的,何况她刚刚才着过一次急。而一想到方才她心疼焦急的模样,弦桐就觉得自己的心底好像也有点疼,又有点酸。
从小黑屋里出来,弦月抬头瞧了眼天色。
“折腾了整整一宿。”她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可困死我了。”
“是。”随在弦月身后一道走出的弦桐转过身轻轻关好房门,语气中带着些微埋怨:“所以班主该歇息了。”
弦月嘿然一笑,然而目光却始终四处游移就是不肯正视弦桐。
“班主。”弦桐加重语气再次重复一遍,“您该休息了。”
“恩恩,这就去。”弦月敷衍一句,脚下却是半步未挪。
“班主……”
“知道啦,马上,马上就去哈。”
“……”
弦月迟迟不肯动身,弦桐无法,只能陪她一道立在院门前。方才入冬的寒夜里,风一吹起,便像是有极其细小的冰碴划过肌肤,清凉里透着无尽森森冰冷。
之前一直为小黑的事着急,便没顾上天黑夜冷,此时一闲下来,弦月顿时觉得这天到底是初冬的天了,可真冷。抱紧双臂在原地跺了跺脚,她呵出一口凉气,忧心忡忡地朝弦桐问道:“你说,小黑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弦桐解下外衣披到冷得直发颤的弦月身上,“反倒是班主你,会先他一步染上风寒。”
“……”弦月哀怨地瞅了他一眼,“我这不也是担心吗。”
“大夫说了,小黑没有伤到筋骨,并无大碍。”弦桐毫不留情的指出她的担心纯粹就是多余,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
“是吧。”弦月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不离院门之外的小路尽头,“小白怎么还不回来。”她抱怨道。
“许是路远。”
“哦。”披紧弦桐盖在身上的外衣,弦月倚着门框缓缓坐到门槛上,她双手抱膝缩成一个团挤在门边,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瞧着弦桐,“好冷啊,有没有听起来能让人暖和一些的曲子,你唱一段吧。”
“没有。”弦桐生硬的拒绝道。
身为一块木头里的神木,弦桐并非真的没有一点知觉,只是他的感觉和人类不太相同,正如此刻将弦月的小脸都要冻得煞白的刺骨寒意,在他看来,不过像是清风拂面,温润宜人。可也正是因为他感觉不到,所以才会更加担心弦月,担心寒冷已到了弦月无法承受的地步。
“有的有的,你这么厉害,肯定能想起来。”弦月这会儿是又困又冷,只能靠着和弦桐胡扯来强打精神,因着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睡着。
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睡觉简直就是找死。
“想不起来。”弦桐蹲下身轻轻拉扯着弦月的衣袖,“班主,回去睡吧。”
弦月打了个哈欠,抬手揉揉眼,含糊道:“弦桐你唱一段,听完我就回去,许多日未听你为我唱曲了。”
有了弦月的承诺,弦桐这次是想都没想,开嗓便清唱起来。
……
“辕门箫鼓啾,阵云收。”
“君恩可借淮扬寇?”
“貂插首,玉垂腰,金佩肘。”
“马敲金镫也秋风骤,展沙堤笑拂朝天袖。”
(合)
“但卷取江山献君王,看玉京迎驾把笙歌奏。”
……
弦月到底是没能撑住,弦桐这还没唱到一半,她已歪着头依靠在门边沉沉睡去。
“班主……”见其入睡,弦桐摇摇弦月的肩膀,“回去睡。”
“嗯~”弦月迷迷怔怔的嘟囔一声,紧闭着双眼将头埋的更低。
“班……”
弦桐又唤了几声,终究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寒夜里,月华如霜,冷风如梭。
眼瞧着弦月是真的睡着了,呼吸轻微,睡颜安稳,弦桐都有点不忍心叫醒她了。思及小白还未回来,小黑又重伤在身,弦桐心底一横,伸手搂住弦月的腰肢,轻轻将她抱了起来。
然而令弦桐意外的是,抱在怀里的弦月体重很轻,轻到让他觉得有点不真实。
夜黑人静,抱着弦月一路往她的住处走,弦桐感觉自己紧张的心砰砰乱跳到像是随时可能蹦出来。他低头瞧了一眼,看到平素里那个或嗔或痴或喜或怒,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此时就这么安静的躺在怀里。
虽然弦月经常会牵着他的手四处乱逛,亦或是靠在他身边静静的听自己为她唱曲,但像此刻这般整个人都被他稳稳的抱在怀中,却是生平以来的第一次。
第一次,那么近。
……
弦月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依稀还记得自己应是在小黑门口等候小白回来,如何就回到卧房来了。
她摇摇头,晃散脑中的疑惑,披衣起床,走到窗前。
支开轩窗,见午后迷离的冬阳从窗外廊前照进,映在窗边架子上的木盆里,水光如潋滟。她又取了一旁的方巾在水中浸湿,拧干后敷在面上,冰凉刺骨的寒意侵满全身,灵台顿时为之一清。
“小白!”顾不上梳洗打扮,突然清醒过来的弦月只是用方巾抹了一把脸,草草地将散下来的碎发拢到脑后,便一边穿着外衣一边往房门口匆匆走去,一推门扉,她高声朝门外喊道:“小白!小白!”
“小白还在小黑那里,班主有什么事可说与我听。”
没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弦月转过头,瞧见门边那个在平日里常是小白站着的位置,此时却是正被手捧一卷戏本认真看着的弦桐占了。
“没什么。”看他不慌不忙的还有闲心读戏词,弦月心中不由得也慢下几分,释然道:“就是想问问小白,小黑恢复的可还好。既然她还没回来,那我收拾一下,过去看看便是了。”
“哦。”弦桐点点头,见她确实没什么事,又低头接着读他的书去了。
“……”
看弦桐这书读的认真,如画的眉眼里神情专注,岁月静好到似是无意降落凡尘的谪仙一般,弦月本意自然也是不想打扰他,只是……
徘徊良久,弦月还是轻轻唤了一声。
“弦桐?”
“嗯?”弦桐茫然抬头。
“那啥……”弦月搓搓手,不好意思的笑道:“你能帮我梳下头发吗,昨晚睡时未曾打散,这躺了一宿之后,好像都缠到一起了。”
“哦。”弦桐愣愣的答应一声后,才意识到弦月竟是欲请他帮忙梳妆,顿时又重重点了点头,“嗯!”
弦月笑了笑,将木梳放到弦桐手中,“将打结的发丝疏通就好,不会耽误你看书的。”
“是。”
待弦月安坐镜前后,弦桐一一取下别在她发间的簪钗,将纠结在一起的发丝打散为几绺,提起其中一股,便要用木梳轻拢时,院外突然响起一阵乱人的聒噪。
打破眼前的宁静。
“我的天,又怎么了。”
弦月仰天哀鸣一声,全然忘记身后还有人在给自己梳头,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弦桐见此,来不及取下尚留在弦月发间的木梳,只得握着它一道追了出去。
“班主!大事不好啦!”
这一前一后的两人刚迈出房门还没来得及走上几步,便见咋咋呼呼的小白当先一人跑进院来,片刻后,闻讯赶来的戏班众人也陆陆续续到齐。
“说吧,这次又发生什么事了。”被小白这一吓,弦月反而冷静下来。
“嗯……”跑到弦月身前后,后知后觉的小白这才发现,院子里的所有人好像都在看着自己,她悄悄吐舌,然后有点不自在地抬起头对弦月解释道:“是茶楼的人,他们把咱寄存在楼里的行头全运回来了。”
“茶楼把咱们班里的东西都送回来了?”弦月皱着眉头反问道。
“是。”小白一点头,委屈道:“他们运来之后全堆在了大门口,那管事的还说,让咱以后都别去茶楼了,他们小门小户的,让咱放他们一条生路,说是,三山班咱们惹得起,他们可惹不起。”
“什么?”听前半句时还一脸怒容的弦月到后半句却是满头雾水,“三山班?那是什么玩意儿?”
“班主。”取下挂在弦月发间的木梳后,弦桐在她身后牵了牵她的衣袖,“昨夜小黑不是与您说过吗,三山班。”
“哦!”弦月一拍脑门,顿时怒意丛生,“欺负小黑的那群杂碎?!”
“是。”
“三山班!这次咱们新仇旧恨一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