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市井生活日常》天沐云绯

6、骨头是个好东西

　　平安坊是住宅区，坊里原本是没有街市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街子巷的住户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十室九空的鬼巷子。当时的坊长见状，觉得不妙，长此以往，这平安坊岂不是要乱了套了。那位坊长也是个脑子灵活的，求爷爷告妈奶的一通忙活，生生把街子巷折腾成了一条非法营业的商业街，后来被坊里的居民称之为长街。

　　长街和万家租住的落梅巷只隔着一条巷子，成年人步行个七八分钟也就到了，即使是万晓榕和万晓柳二个小女娃，走个一刻钟也能走到长街。之前，万仲勇夫妇一直是在长街街尾，小吃铺子扎堆的地方摆摊的，不过，万家的大汤圆个大实惠，长街上讨生活的小贩们都喜欢时不时的叫上一碗万家大汤圆改善伙食。万仲勇夫妇心地好，都是一条街上处着的人，但凡有长街上的小商小贩要汤圆，只要站在原地吆喝一声，万仲勇夫妇都会不厌其烦的亲自送过去。万晓柳和现在的万书棋差不多大的时候，万晓榕经常帮着双亲给长街的小贩送汤圆，可以说，万晓榕几乎是长街上常驻小贩们看着长大的。所以，当万晓榕出现在长街的那一刻，万晓柳就见她姐瞬间化身百灵鸟，一路声音轻脆的和人打着招呼，人气之旺，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啊。反倒是万晓柳，小时候因为太小了，万仲勇夫妇都把她留在家里，让万书栩照看着，等到稍大点，春樱又生下了万书棋，看奶娃娃的任务就由万书栩身上转交到了万晓柳手上，这就造成了，长到7岁，万晓柳来长街的次数屈指可数，万晓榕不得不挨个向和她热情打招呼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们介绍万晓柳的身份。

　　万晓柳还是柳佳的时候，就有点轻微的脸盲症，穿越到大安朝之后，这个不值一提的小毛病竟然也带过来了。开始的时候，万晓柳还努力瞪大眼，想要找出每个人身上的特征，方便她把名字和人对上号，但是随着万晓榕介绍的人越来越多，万晓柳的脑子慢慢化成了一团浆糊，哪里还分的清谁是谁啊。到了最后，万晓柳索性放弃为难自己了，万晓榕介绍一个，她就负责陪笑和叫人，好不容易挨到肉铺子，万晓柳感觉整个人都要晕菜了，好在，终于活着抵达目的地了，天哪，乡亲们太热情了，小女子真心消受不起啊。

　　长街上总共有二家肉铺，原本二家都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可自从杨屠夫新娶了个年轻小媳妇后，杨家肉铺缺斤少两的问题就越来越严重了，久而久之，知根知底的本坊人很少上杨家肉铺买肉了，就算杨家的肉价比老朱家要低些也一样。剩下一家，就是万晓柳姐妹现在所在朱家肉铺了。

　　“朱二叔，给我来二斤猪肉，一斤五花肉，一斤精瘦肉。”万晓榕冲着手持尖刀的大胖子道。

　　“好嘞！”朱二胖响亮的应了一声，提起刀刷刷二下，就精准的割下二斤肉来，神乎其神的刀功直看的万晓柳叹为观止：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啊，就这手说割多少就割多少的绝活，没个十几二十年，绝对练不出来啊。

　　这穷苦人家和富贵人家不能比，穷人家的孩子最爱的可不是精瘦肉而是油水十足的五花肉，万仲勇其实是照着二斤五花肉的价钱给的铜子，原本万晓榕也是打算割上二斤五花肉的，只是在过来的路上被万晓柳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头给说服了，这才改为一斤五花肉一斤精瘦肉的。万晓柳虽然得了副穷人家的身子，但是骨子里还是那个不爱吃肥肉的柳佳，对于五花肉，她是真心无爱啊，再说了，她还指望剩下几个铜板，看能不能买新鲜蔬菜回去改善一下生活呢。天天顿顿咸菜加老的都快咬不动的野菜，这好人都能吃出病来，更何况是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呢？所以，万晓柳决定，即使现在条件艰苦些，她也要尽可能的让一家人吃的健康，毕竟，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万晓榕提了肉，转身正准备回家，刚走了二步，发现小妹没有跟上来，侧首一看，却见小妹口水滴滴的蹲在一堆骨头前走不动道了。

　　“五丫，你看什么呢，这光秃秃的骨头有什么好瞧的，咱今天买肉了，回家吃肉去。”朱二胖剔骨手艺好，搁在铺子旁边的骨头上的肉被剔的干干净净的，连根肉丝都没剩下。虽然说，有些家中穷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偶尔会来买上一些骨头回去煮了尝点子肉味，可是更多的时候，这些卖不上价钱的骨头都是便宜了坊里的乞丐罢了。所以，从来没有尝过骨头汤的美味的万晓榕才会这么说。

　　然而，万晓柳是谁啊，上辈子父母因为飞机失事双双去到另一个世界继续恩爱后，她就过上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苦逼日子。从开始的半生不熟的饭菜，到后来色香味俱全的大餐，个中的辛酸苦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所以，万晓榕居然和她说，骨头是不好吃的下脚料，万晓柳简直都想仰天长笑了：哇哈哈，终于让她找到一样物美价廉又营养丰富的好东西了。

　　“二姐，骨头好吃，很补身子的，娘娘告诉我的，咱买些回去吧。”万晓柳拉了拉万晓榕的袖子，待她低下头后，踮着脚尖和姐姐小声道。

　　万晓柳有幸受到娘娘点化的事，万仲勇夫妇也没有瞒着万晓榕和万书栩，所以万晓柳才把娘娘这个万用档箭牌拿出来说事。

　　万晓榕闻言一惊，既然是娘娘说的，那应该是没错的了吧。而且原本就是为了给五丫补身子，阿爹才让她割肉来着，听五丫的口气，这骨头的补身效果比肉还好不成？不管这以前没人要的骨头有没有五丫说的那般好，万晓榕觉得，反正骨头也不值钱，不如就依五丫的意思，买些回去煮了试试吧。

　　“朱二叔，这骨头怎么卖？”

　　“唉呀，二丫头，骨头不值钱，五丫喜欢，这些就算叔送你们了。”朱老二一边说一边动作麻利的捡起十多根筒子骨外加七八片扇子骨用麻绳捆好，热情的塞到了万晓榕手中。若非考虑到二个小丫头的拎不了太多，这些骨头全送给她们也无妨。一来，肉铺的骨头是真心不值钱，基本都是便宜了街上的乞丐，二来，万仲勇夫妇在长街摆了快十年汤圆摊子了，他们的为人，是得到长街所有生意人一致认同的。昨儿，万家摊子被砸，他们也是很气愤的，无奈主事者来头太大，他们也不敢明着帮衬，心里很不好受哩。不过是些没人要的骨头，既然万家丫头喜欢，朱二胖自然不会吝啬。

　　“不行的，朱二叔。”

　　从小，万仲勇夫妇就教育万晓榕，人穷志不穷，不该咱的东西饿死也不能伸手。万晓榕推拒不过，只得收下了骨头，走时趁着朱二胖忙着招呼别的客人，扔下二个铜子牵着万晓柳的手撒腿就跑，朱老二追都来不及，只得叹着气摇了摇头：“唉，大勇子家二个闺女，养的就是好啊。”

　　“怎么，朱老二，眼红了？眼红赶紧找个媳妇生一个呗。”朱家肉铺旁卖干果的中年汉子闻言笑着调侃道。

　　“滚犊子，老子还用你教？”朱二胖没好气的回了汉子一句，手上动作一点不慢，把肉送到客人手上，收了钱，这才转身和汉子闲扯起来。

　　“王三哥，你说，大勇子跑春信坊摆摊，能不能成啊？”

　　万晓柳姐妹上长街走了一趟，长街人所有人都知道，万仲勇夫妇改去春信坊卖汤圆了，因此，朱老二才会有此一问。

　　“嗨，要我说，就勇子媳妇那手艺，搁我们这，真心是糟蹋了。以前不是家里穷，出不起这个租子钱嘛，可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那二家合起伙来算计大勇二口子，大勇子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吧。昨天我家里的看到大勇子出去借钱了，我估摸着，大勇子这次是铁了心重起炉灶了，春信坊那地界，咱们都是知道的，和咱这里根本不能比。说不得，真能让大勇子闯出点门道来。”相比朱二胖的忧心忡忡，这位王三哥倒是对万仲勇夫妇的未来很是看好。

　　经过王三哥一番解说，朱二胖似懂非懂的摸了摸头道：“唉，王三哥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你走南闯北的，总比俺们这些人懂的多。”

　　好话人人爱听，王三哥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吹捧，当下大笑起来：“哈哈，什么走南闯北啊，我那不也是，没办法，这不得赚钱养家么。朱老二你就不同了，你家老头子能干，给你们兄弟二人一人攒下一副家业来，老二啊，听三哥一句劝，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若不是没有选择，谁爱过那漂泊不定的日子啊。”

　　“哎，三哥，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