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影成三》蓝莲花

9、第 9 章

　　九
　　晚上九点，Orlando轻轻打开了卧室的窗子，悄悄伸出脑袋，向着黑乎乎的院子里张望。
　　一团光从车库后面晃出来，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攀上了二楼的窗户，Legolas象一根羽毛一样轻巧无声地跳进了屋里。
　　Orlando重新关好了窗户，对他伸了伸大拇指，压低了声音说：“你真行，爬墙都爬得这么快。”
　　Legolas轻轻笑了一下，那种表情仿佛是对这类夸奖早就习以为常，连谦虚都懒得装了。
　　Orlando心里暗骂了一句，不过就在这时Legolas换了种实话实说的表情：“但是我不会骑自行车，那似乎比骑马难得多。”
　　Orlando立刻想起今天在河滩上教他骑自行车的情形，忍不住嘿嘿笑了。他很坏心眼地没告诉他在平地上骑车可比在河滩上容易得多，这回自己总算是有样东西比他强了。 “别担心，有我呢，我保证教会你。”他很嘴脸地说。
　　心情好转之下，他看着Legolas湿答答的衣服又忍不住建议：
　　“你要去洗个澡吗？从昨天淋雨到现在，你会感冒的。”
　　Legolas很有礼貌地说：“谢谢，虽然我永远不会生病，一个热水澡还是个令人高兴的建议。”
　　“永远不会生病，”Orlando嘟嘟囔囔地去给他找衣服，“这简直就象一个鬼说，我永远不会死，因为一个死了的人不可能再死一次。”
　　“我不是鬼。” Legolas平静而坚定地澄清。
　　“哼，好多鬼都不知道自己是鬼。”Orlando顶回去，“说不定你一脱衣服，我就可以看见你身上的洞。”
　　他说着话回过头来，看见Legolas已经脱掉了上衣，胸口果真有一个很大的伤疤，这倒真让他吓了一跳。
　　Legolas感觉到了他的目光 ： “我曾经是一个战士。”他淡淡地说，“我受过伤。”
　　“战士？” Orlando感兴趣地问，“你用什么兵刃？”
　　“弓箭，还有双刀。”
　　“哇，”Orlando无限崇敬地看着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没带着它们？”
　　Legolas笑了起来：“我不以为在这里会用到它们。而且，人类不是已经发明了更加强大的武器？那些东西，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了，也许……永远不会再用了。” 他本来一直在笑，说到最后的时候，脸上忽然掠过一种神情。
　　Orlando不知道那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他不喜欢它出现在这家伙的脸上，他觉得他应该一直都神气而漂亮，应该无论何时都闪闪发亮又决不刺眼，就象把一个玻璃瓶子放在月光底下的模样。而不该是刚才那样，好象是那个瓶子给人随手扔在阴雨地里，湿漉漉的没有光泽地透明。
　　他把衣服扔给他，催着说：“快去洗吧。”
　　Legolas看了看那些衣服，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进去了。
　　
　　不久以后他从浴室出来，神情多少有点尴尬。他穿着Orlando圣诞时获赠的那套蓝色小熊睡衣，裤子刚过膝盖，胳膊露了一大截。
　　“没办法，那是我最大的衣服。”Orlando趴在沙发上坏笑。
　　他打量着Legolas，如今他顶着一脑袋湿头发，穿着这一身可笑的衣服，不再象他穿着刺绣的丝缎衬衫时那么特别了。他甚至觉得他这个样子看着有点眼熟。
　　“你睡床，别跟我客气。我比较矮，睡沙发正合适。”他拍了拍枕头，打了个哈欠，“还有，麻烦你把灯关一下。”
　　Legolas很诚恳地道了谢，走过去关掉了灯。
　　屋子里灯光没了，然而依然很亮。
　　Orlando翻了个白眼，好了 ，这家伙又开始发光了。
　　他看着那团光上了床，被子都遮不住的光又透出来。
　　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忍不住翻身坐起来：“老兄，你老是这么亮得象个灯泡，就不会把自己照得睡不着觉？”
　　“这倒还没有，” Legolas很气人地回答 ， “或者是我早习惯了。”
　　Orlando无话可说地跳下地，从衣橱里翻出了一块大手帕，遮住眼睛，在后脑上打了个结。
　　
　　半夜的时候，Orlando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他倒没觉得疼，赖在地上又睡了一会儿，实在觉得冷，才动员了全身的力气爬起来。
　　眼睛上系的手帕早松到了脖子里，所以他可以看见Legolas仍然在床上发着光，他无意识地朝他看了一眼，却猛然吓了一跳-----
　　Legolas睁着眼睛躺在那儿，直勾勾地盯着房顶。
　　“都半夜了，你还不睡？” 他吸了口气，压住心跳，低声地问。
　　没有回音。
　　他又问了一句，仍然没有听见回答。
　　他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困劲早没影了，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全身都戒备着。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他停下来，仔细地观察着Legolas。
　　他发现他睁着的眼睛象两小块玻璃一样平平板板，目光毫无焦点，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一直没有眨过眼睛。
　　但是他还活着，他的胸膛起伏，的确是在呼吸。
　　Orlando壮着胆子，伸出手，在他的眼睛上方晃动，他仍然没有反应。
　　他的手感觉到Legolas平稳而温暖的呼吸，他在那儿呆呆站了很久，才明白过来，Legolas竟然只是睡着了。
　　这个奇怪的家伙竟然是睁着眼睛睡觉的？
　　Orlando简直要笑出声了。
　　就在这时，他瞧见Legolas的眼珠动了动。他以为他要醒了，就站住不动，打算吓他一下。
　　然而Legolas并没有醒来，倒是有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一些水慢慢地从他眼眶四周冒出来，覆盖了他的眼珠。他的眼珠浸在那些水里，就仿佛是将两颗神奇的种子泡进泉水，渐渐显露出晶莹生机，渐渐伸枝展叶，渐渐生光焕彩，在枝头上开出透蓝蓝的花来。
　　然而水汇聚在一起，越来越多，终於在他的眼睛里盛不住，漫出来，沿着他的脸滑下去。他的脸上还沾着头发，那些水把头发都冲开了，一直流到他脖子里。
　　Legolas又动了动，仿佛睡得不很舒服一样 ，他眉毛皱着 ，嘴角用力向下绷。
　　
　　Orlando站在那儿看了好久，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瞪大了眼睛看着Legolas，直到眼睛发酸，差不多要流眼泪。
　　在他抬手揉眼睛的时候，就象是有灵光一闪，他终於明白了----
　　这家伙在哭！
　　在他的梦里面 ，不出一声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