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影成三》蓝莲花

11、第 11 章

　　一
　　Orlando结结巴巴地大声咒骂：“你是块流--牛屎！”
　　他气得脑子里直刮大风，神经都吹断了，说话说不利索，全身冷一阵热一阵，恨不能扑上去把那个家伙一把掐死，可是又明知道这一句话出口，自己的前途就此完蛋。心里又虚又恨又痛，完全不知道自己正面目抽搐，体如筛糠。
　　他忽然听见有人哈哈大笑，用笑得透不过气的声音说：“ 他哪里象你？”
　　他猛地吃了一惊，眼前看到的全都花了，仿佛刚才见到的不过是夹在他睫毛里的一个小世界，就在他眨眼的功夫察地一声粉碎，流沙一样哗哗而去。而如同一张幻灯片一样硬生生插进眼眶里的，又是那个颜色鲜明得不象样子，他一年中有幸游览两次的世界。
　　在焦距没有调清楚以前，他听见Legolas的声音：“没错，我一直在劝米斯兰达有机会找你父亲治一治眼睛。”
　　Orlando根本没去细想这两句对话的意思。他正因为方才不小心露出的恶形恶状觉得沮丧和丢脸。他讨厌这种来到这里的方式，总是在他乌七八糟的梦里，莫名其妙地就来了。他一直没敢问他们是不是也能看见他的梦。要知道，上一次来之前，他正梦见他那个魔鬼身材的金发学姐，他那个时候的丑态… …啊，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们又见面了，Orlando。这是爱隆之子埃拉丹。” 他看见Legolas正站在那里向他微笑，他身边是一个陌生的家伙，长得也相当不错。看来似乎比Legolas要小一些，黑色头发，同样的招风耳，笑得宽宽的嘴，眼睛溜溜地打量着他，一副随时要笑倒在地的模样。
　　“你好，我是Orlando。”Orlando冲他点点头，他觉得这种介绍名字的方法非常奇怪。他可不想随便告诉别人自己有两个爸爸。
　　“你刚才在跟一块‘屎’发火吗？”埃拉丹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问。
　　“埃拉丹！”Legolas轻轻喝道，对他故意把重音放在那个污言秽语的词上皱了一下眉毛。
　　但是 Orlando完全不以为意 ： “信不信由你，那块屎居然还有名字，史蒂夫.马杰尔，他竟然给了我一个F。”
　　“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他们的评分制度，用来衡量一个人学习的结果如何，”Legolas在一旁平静地插口，“F的评分，大致相当于格罗芬教我们昆雅语的时候，阁下所得到的‘下下’。由於愚笨和懈怠，你不得不跟随他再学习三百年。”
　　“不，Legolas，这么说对我不公平----”
　　“是啊，Legolas，太不公平了。我可不是由於愚笨和...懈怠，那是戏剧表演课，我最喜欢最拿手的课。那个 ‘屎’蒂夫是成心难为我，他早就想给我一个F了。我想他一定早知道那个砸破他玻璃的足球是我踢的。”
　　Legolas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话被堵住的埃拉丹，回过头来望着Orlando： “他如何难为你？”
　　“他带全班去动物园，每个人要挑一种动物来模仿。可他不同意我挑的，他一定要让我演蜥蜴。蜥蜴，你能相信吗？我要在全班同学的面前趴在地上，从讲台这头嗖嗖嗖嗖爬到那头，然后猛伸舌头，去卷空中的苍蝇。”
　　“苍蝇？”埃拉丹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后退了一步，仿佛这会儿正有人逼着他吞一只苍蝇。
　　“当然，那只是一根拴在线上的苍蝇形巧克力豆。而且我顺利地吃到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来，“你们想尝尝吗？我刻的模子，萝丝帮忙做的巧克力。”
　　埃拉丹仔细看了看那袋巧克力，几乎是知了那么大的胖胖的带翅膀的逼真造型，还有两根搓在一起的细腿：“啊，不，”他双手往外推着说，“谢谢了，可这会让我觉得我变成了半兽人。”
　　Orlando耸了耸肩。
　　“那么你本来想演什么？”Legolas同样拒绝了他的热情邀请，为了岔开话题问道。
　　Orlando拿出一只来，扔在半空，用嘴接住，喀喳咬了一声：“ 大猩猩。那可有趣多了。” 他把巧克力塞回口袋，驼背拐腿地走了两圈，胳膊象断了一样地垂下来，长手长脚地晃荡着，还轰轰两下，擂了擂胸膛，抬头龇牙咧嘴，皱着眉毛，狠揪自己乱草窝一样的头发。
　　埃拉丹放声大笑，几乎要坐在地上：“ Legolas! Legolas! ……” 他嚷嚷着。
　　Orlando有点恼火地看着他：“ 你瞧不起我的表演吗？”
　　“不，” Legolas斜睨着埃拉丹，“ 我想你真的让他非常高兴，以至于他都完全忘形了。”
　　埃拉丹在一边说不出话地点头，等他终于缓过气来的时候，他说：“下一次，下一次，你一定要在瑟兰迪尔陛下面前表演一下，我真想看看他的表情。”
　　“那是谁？什么陛下？” Orlando追问着，“他喜欢看人表演？”
　　“他是Legolas的父亲，他不一定喜欢看别人的表演，可你这样的他一定喜欢。”
　　“嗯？” Orlando跳起来，指着Legolas, “ 你老爸是陛下，你，你，你竟然是个王子？！”
　　… …
　　那天早上Orlando醒来的时候，感到脸上湿乎乎的。
　　他翻了个身躺了一会儿，慢慢回忆起这都是因为那奇妙的芙来纳果。
　　在这个梦的后半段，Legolas似乎再也受不了埃拉丹和Orlando的大呼小叫和无聊言语，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埃拉丹看着他的背影，问Orlando：“ 他这人正经得很无趣吧？”
　　Orlando想想，老实回答：“其实他也不是多正经，只不过他老是一副什么都知道什么也不在乎的劲儿，老是站得远远的，一副不管你干什么，都姑且容忍你玩玩的样子。”
　　“对极了，他就是这德性。” 埃拉丹哈哈大笑地拍拍他。
　　他带着Orlando往一片树林走，老远就吹过来清甜芬芳的微风，香得那个样子，让人觉得多闻几下就连骨头都会变得酥甜。那些树木的颜色无比清澈纯粹，好象轻轻一折树枝，就能从里面流出碧绿的琼浆来。树叶在阳光下象绿玉一般半透明，枝头上挂着闪闪发光的果子，水晶一般的果肉里包着珍珠似的果核，那简直象是什么人精心制作的工艺品。
　　“天啊，这是什么东西？” Orlando瞪大了眼睛。
　　“这叫芙来纳树，很多年前第一次出现在精灵之土伊锡利恩，”埃拉丹说道，“是我们亲爱的Legolas王子亲手培育和种植的果树，即使在这里也仍然是最珍贵的果树。”
　　“天啊。”Orlando一时间除了感慨说不出其它的话来，后来他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地问，“我…我可以尝尝吗？”
　　“当然，”埃拉丹笑了，“只不过有一个问题，低处的这些果子还没有完全成熟。”
　　“没问题，我爬树可厉害得很。” Orlando生怕他反悔一样急不可待地说，他几步窜到树下，踢掉鞋子，往掌心呸呸吐了两口吐沫，手脚并用地就开始爬。他听见埃拉丹在他身后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Orlando，如果Legolas看见你这样糟蹋他的树，我保证他一定会发疯的。”
　　Orlando这时正骑上一处树杈略作休息，他看见埃拉丹走到树下，忽然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轻巧、敏捷、和优雅，瞬间就到了自己身边，然后他感到风声嗖嗖过耳，整个人腾云驾雾一般地直往上升，树叶在他眼前飞掠，眨眼之际他已经被带到了最高的枝头。埃拉丹稳稳站在上下起伏的树枝上，整个人仿佛嵌在烟青色的天空里，他把Orlando轻轻放下来。“淡红色的都是已经成熟了的，自己选吧。”
　　… …
　　他们在树林旁边的溪水里洗净了果子，咬下果子的第一口，Orlando瞪大了眼睛。
　　埃拉丹托着下巴看他，挑起眉毛询问。
　　Orlando含着那口果子，四下 张望 ： “ 谁，是谁在唱歌？”
　　埃拉丹盯着某一点，神秘地微笑。
　　Orlando 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果子，试探着又咬了一口。
　　他脸上再次出现了妙不可言的表情：“ 埃拉丹，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芙来纳果的确会歌唱，”埃拉丹终于不再卖关子，“这才是它们为什么如此珍贵的原因。它们五十年才成熟一次，而在这五十年间，每一天的日出日落，种植它们的人都必须对着它们歌唱。”
　　Orlando目瞪口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结结巴巴地说：“你是说，他每天对着这些树唱歌？而这些果子就能记住？”
　　“记住吧，Orlando，任何植物都是有心灵的。”埃拉丹难得严肃地说。
　　Orlando慢慢地吃完了那个果子，当他的味蕾品尝着难以想象的清甜醇美和幽香时，他听到了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动人的歌声，那歌声从世界上最纯净的灵魂里毫无掩饰地流淌而出，优美绝伦，使人心碎。
　　埃拉丹拍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来，泪流满面。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如此悲伤？”
　　他看见埃拉丹黑宝石般明亮的眼睛第一次因为忧伤而黯淡：“很久很久以前，他为了一个人，一个最亲爱的朋友，培植这果子，但是他从来也没有得到机会让他品尝。”
　　“发生了什么事？”
　　埃拉丹叹息着 说 ： “在果子成熟以前，那个人的灵魂离开了这个世界… …没有人知道，他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