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兰》血糯团子·莎乐美

6、午休时间

　　过去从没想过会饲养奴隶的韩文泾手里不可能备有给奴隶用的营养液，空荡荡的新居也没有品阶适合给奴隶当食槽的器皿。泽兰法律明文规定，奴隶除非在自己主人的手上直接进食，否则不被允许从专用食具以外的器皿中获取食物。韩文泾预留的午休时间并不足以完成这项凝聚爱心的细致操作，因此特意留下的食物只能暂时存放在保温柜中。
　　厨房和餐厅的饭后清扫仍然由奴隶完成，父子俩跌跌撞撞地忙家务，虽然个别动作偶有凝滞，但这种程度的痛苦显然并不足以妨碍他们圆满完成自己的任务，也不敢生出丝毫懈怠。主人总是残酷而可怕，即使看得出很珍惜能够站起来行走的时光，两只雪兔子还是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一切，然后温顺地继续跪在墙角等候吩咐。
　　在此期间，韩文泾也没有无所事事。去年新买的个人磁悬车远在帝都，韩文泾上星网勾选了附近一辆看着不错的公共小型磁浮车。
　　包豪斯毕竟只是一个为学院服务的后勤星系，一切以军才院的需求为标准，温度湿度繁荣度全部控制得非常安全平稳，安全平稳得毫无特色，建筑风格、民风民俗、观赏景点统统没有，商业和旅游业除了军才院有限的学员、有限的假期以外同样啥也没有。简而言之，包豪斯星系除了军才院就再没有别的，但换而言之，包豪斯这样的乡下星系，有了为整个泽兰大军输送精英人才的军才院，也再不需要其他什么特色了。
　　当然，资源再贫乏，像大型自选超市和购物街这样简单易操作的“娱乐性设施”，搜遍包豪斯还是有的，只是距离稍远，需要联系交通工具罢了。
　　韩文泾的目标是商业区域的几家“宠物用品”售卖点。
　　昨晚在星网上勾选生活用品时，韩文泾不是没有顺便给家里的两个新成员添置一些必要的用具。但今早到货时没注意，刚才拆开一一清点时才发现，星网上挂售的奴隶用品组件大多材质颇不友好，用意也极为邪恶，明显惩戒的意味胜过奴隶自身使用。韩文泾的个人用品虽然能挑出多余的配件，但不管从品阶还是质量角度，就算撕裂了扔给奴隶，也足够父子俩因为“偷窃”被拖出去处死。
　　质量好，没有伤害性，奴隶能用。
　　综合考虑全包豪斯星系能提供合适商品的各类店铺，韩文泾最终选择相信泽兰人的“纯洁”程度，选定了名字和实质都恶意满满的“宠物用品”售卖。
　　啊，看到这样的类别名称，还没出发就完全不想进去了呢。
　　韩文泾内心捂脸。
　　前方高能预警，总感觉节操即将掉落一地。

　　从小楼到商业区的一路风平浪静，极大的安慰了韩文泾午饭时被泽兰法律塞了满嘴玻璃渣的老男人心。
　　公共磁浮车在被租用的这半年期间可以随意使用，为了方便奴隶们上下，韩文泾还特意将磁浮车接收目的地设定在院子里，让父子俩不用经过大门，在自家花园里就可以轻松上车。
　　政府公共服务部门提供的小型磁浮车不愧出自于社会福利超赞的大泽兰帝国，加载有职能寻路和自动系统系统的驾驶区配置高端，能塞进一张床还真的摆了一张水床的休息区富丽堂皇，就连位于磁浮车尾部的运载区都打扫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韩文泾当然不会按照使用指南，真的让自家兔子像货物一样去后面运载区呆着。休息室地面是软软的柔性地板，怎么都比冰冷的货仓舒服。
　　韩文泾努力克制住“看到能飞的东西就忍不住试图手动驾驶”的泽兰天性。既然他是以以侍奉主人的名义把父子俩机智地领进休息区，那么就没有主人跑去驾驶区反而把舒适的休息室留给奴隶们享用的道理。正好他还有一些资料，需要到达目的地前在星网上查阅，便把战战兢兢的奴隶们丢在一边，自顾自沉浸在神奇的泽兰社会中。
　　完全没有辜负古董地球人的“信任”，泽兰的宠物行业，内涵和名字一样纯洁到令他们的老祖宗内伤到吐血。
　　浩瀚宇宙无边无际，泽兰帝国征服扩张的脚步也从未止息。打不过就贸易往来，打得过就掳为奴隶。不服？来战！人类文明史上最庞大帝国的对外统治政策，就是这么有别于所有妖艳贱货的极度简单粗暴。
　　于此一脉相承的，对自身杀伤力充满自信的泽兰人，完全不介意将大军在星际中获得的各种感兴趣的物种，稍加驯化、优化，甚至是生化改造后，就这么愉快地养在身边充作家用奴隶或宠物，以泽兰人的口味，甚至战斗力越强的越得主人喜欢。像塞默灵族这样相貌端丽符合泽兰人普遍审美的都属于没嚼头的样子货，养虫族、养战龙、养电磁生物的，才叫真凶残。韩文泾顺着指南往“宠物→人形→无战力→塞默灵”走的时候都有点不好意思！
　　上辈子生在房价天高的中州华夏，这辈子前二十二年又住在人口密度较高的帝国中心，韩文泾对泽兰边缘星系的大小概念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偏差，使得磁悬车停稳前，韩文泾完全没能预料到地图上小小的“宠物用品售卖点”，实际是个目测三十层楼高，体积媲美一艘突击舰的仓储式商品集散地。
　　韩文泾认真反省自己犯的经验主义错误。两辈子的观念冲突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今天的失误虽然只是小事，除了他自己没有影响到任何人，但泾·波兹坦以后是要进入军队的，顺利的话还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操舰手，翱翔宇宙中掌握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和战友的信任，一旦在战场上出错，毁灭的不仅是他一个人的生命。
　　即使内心自责，韩文泾也没有耽误该做的事情。路上给父子俩预定了“宠物清洁与保养”服务，磁浮车门一开，就有殷勤体贴的店员候在接驳板旁将两只兔子带走，保证客人回来时能看到两只干净可爱的宠物。
　　相对于负责打理家务的寻常奴隶，用于玩耍和陪伴的宠物，能力和待遇自然优于技能单一的阶级兄弟。这一点，从社会性质上仍属于生活用品的宠物，竟然以奴隶之身在泽兰社会中衍生出了一系列相关产品和行业，就可见一斑。
　　然而实际上，看似生活优越的宠物，死亡率并不比单纯干活的其他奴隶低。韩文泾一路往物品销售区去的路上，没少见被关在笼里驱使着战斗，直到最后一个幸存者卖高价的各族战奴，也看到许多被拔掉尖爪獠牙毒囊，强制着扭曲种族天性来取悦泽兰人的优秀前战士，走过路过更少不了到处奴颜婢膝，被驯化得完全失去自我的美丽□□。
　　韩文泾并不赞同这些正在进行的暴行，也不愿意去适应这里湮灭人性的氛围。虽然单纯以泽兰人角度设身处地想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泽兰人在宇宙和基因的赐福下战力强悍，连日常玩耍都破坏力显著，能够养在身边陪伴和玩耍的异族，自然必须足够强悍，才有可能经得住主人也许无心的摧残。泽兰人能够适应宇宙极端环境的较低体温，也使得挑选宠物时更加偏向于可以抱着宠爱的类型。至于外形？贵族都是颜控，无论古今中外。
　　泽兰的奴隶成分就是帝国的征服史。贵族们的生活需要，就是推动帝国战车不断前行的最大动力。
　　韩文泾能够准确说出这不小的展厅内所有奴隶的种族来源，并由此阐述帝国近百年来的扩张路线。这样的知识储备和独特思路足够吸引帝国政才院向他敞开大门专向培养，然而韩文泾心中却难以像过去一样感到自豪。
　　韩文泾这辈子作为泽兰贵族的一员，波兹坦家族贵公子降生在泽兰帝都，此前二十二年一直和家人们生活在帝国统治的中心。就像地球时代拒绝穷人的高尚社区，往来的接触的都是一水的泽兰人。以帝国“泽兰就是贵族，贵族不只是泽兰”的阶级结构，唯一能出现在视界里的其他生存状态，也不过是家里帮佣的公民身份。那也是雇佣制，只是一份工作而已，照样要发人家薪水，尊重人家权利，感觉跟上辈子家里也会聘的厨师保洁没什么差别。于是离开家族前的韩文泾虽然从资料上知道帝国前线不断推进，帝国领土不断扩张，什么时候又在哪里征服了哪些哪些种族。然而来自上辈子多民族国家和谐美满的思维惯性，加之脑袋里完全没有奴隶这种概念，韩文泾竟然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帝国新领土的统治政策。
　　……这冷不丁就冒出来给人一击的“水土不服”！

作者有话说

　　韩哥在很努力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