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豪》青翰白蘋

20、白露为霜

　　《江湖儿女》第一册书印发出去，各大书店像往常一样进了书。李编辑统计过这半年来的销量，和主编商量着多印了三千册，在库房里堆着。

　　半月前的雨下了两天，出了雨天儿，一下把之前那点凉快劲儿晒得干干净净，京文报社里书比人多，天一热，书里的油墨像是被蒸进了空气里，哪哪都是一股子油墨味。

　　王主编是个白胖子，天气一热，他在办公室里也顾不得仪表，穿个四条襟，额上还是不停地冒汗，像个刚出笼的大白肉包子。

　　王主编用肩膀上搭着的毛巾抹了把汗，屋子里他头顶正上方有个大电扇，转得飞快，把纸页吹得呼啦啦响，搅动的还是屋子里一团热气。

　　整栋楼里就王主编办公室和大堂有电话，“铃铃铃……”

　　王主编接起电话，“你好？”

　　“王主编，是我啊，您儿那《江湖儿女》还有多少册，能给我再匀个一百册吗？”

　　王主编：“张老板，实在是对不住啊，这边实在是没有了，今儿早前来的人都给七七八八地分完了……”

　　应付完一个，刚挂下电话，门又被敲响起来，王主编头也没抬，高喊一声，“进来。”

　　李编辑才从外面跑回来，“主编，是我。”

　　王主编抬头见是李编辑：“老李，快过来坐着歇一下。”说着从纸堆里挖了个杯子出来，从壶里倒了杯水。

　　李编辑接过杯子，一气喝完，却没坐下，“这天实在是太热了，您这个不保温的水壶夏天里倒是好用。”

　　王主编爽朗笑上两声，“哈哈，老李，印刷厂那边怎么样？”

　　李编辑：“实在是难加塞儿，如今这有钱点的公子哥都爱开个刊物，印刷厂接的单子都排到一个月后面去了。”

　　王主编叹声气：“这真是，一个月后，黄花菜都凉了。”

　　李编辑：“不过那廖老板说，要是我们加钱，可以让工人上夜班赶出来，可是我们第二批要加印五千册，这量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王主编抹了把汗，“成，只要能印出来就行。老李，你现在就去跟那廖老板把事情定下来，五天内一定要把八千册印好。”

　　李编辑听了一愣：“这怎么又加了三千册？”

　　王主编：“你是不知道，今早上且北方找我要书的加起来都有三千册了。”

　　李编辑面上有些为难，“那这一次性再加印这么多，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王主编哈哈笑上两声，“老李，你是只想着咱们北方这块了，《江湖儿女》在南方才是火了，沪上那地儿咱们也都知道，帮派林立，这书本来送往南方的就不多，前两日看上去还不温不火，后面那真是有人在书店间跑断腿就为买一本书。这次加印大头是给南方的，老李，咱们得快把这事儿定下来才行。”

　　李编辑听了，也顾不上喝水，把杯子朝桌上一放，转身就朝外去，“成，这事儿我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午间太阳升上去，知了在树上吱哇吱哇地听得人头疼，徐则渊拿了两块糖，让府里新采买的两个小孩子粘蝉。

　　今年冬天徐定找人在院子里挖了个大地窖，冬天冻了好些冰存着，到了现在要用冰也方便。徐则渊往年在凉侗夏天短的一眨眼就过去了，还没热好，天就凉了起来，再一眨眼，就到了飘雪的日子，从没觉得夏天难过。

　　两小孩不多时粘完了外面的蝉，在徐则渊屋子门口探出两个圆脑袋来，声音低低的，“少爷，我们把蝉粘完了。”一人手上拿着个篮子，里面堆着蝉，看上去已经有些冒尖。

　　徐则渊书桌跟前有两个大冰盆，越往屋里走就越凉快，徐则渊看向两个小孩：“好，你们要吃得话，去厨房炸着吃了吧。”

　　“是，少爷。”

　　徐则渊倒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蝉，这下午睡刚醒来，脑子还有些懵，不想动笔，拿了个小杌子放在冰盆跟前，从博古架下堆着的纸箱子中按时间抱了最早寄来的一盒放在小杌子前面，一封封拆开信看。

　　“谭渊先生你好，看了您的书心里感触良多，您笔下的人写得真好，我念书不多，也不知该怎么把心里的感觉说个干净清楚，您写得真好，祝您一切都好。”

　　徐则渊端了个高点的板凳，铺开一张信纸，拿过钢笔，“谢谢你能喜欢我的书，之前生活学业多有不便，没有及时回信，也祝福你在生活中一切顺利。”

　　徐则渊写完照着信封上的地址，在信封上写了收件地址，一看名字却不由失笑，李四，徐则渊将包好的信放在一边，继续拆信看。

　　这一看就忘了时间，徐则渊抬头看外面隐隐有些暮色，便知时间已晚了，夏天太阳落得迟，掏出怀表一看，已经七点多快八点。

　　徐英在外面帘子看着徐则渊，“少爷，看歇歇，吃饭去罢。”

　　徐则渊站起身，几步走到徐英身边，“英叔，我爹呢，吃过了吗？”

　　徐英走在徐则渊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老爷今晚在燕园歇下了，同僚一起聚着。”

　　徐则渊：“那爹身边有人吗？”

　　徐英：“少爷放心，徐定和徐达在老爷身边伺候着，今儿老爷没回来，我看少爷看得认真，便没叫，少爷待会吃少些，晚间饿了便唤人，厨上再做。”

　　徐则渊笑笑，“没事儿，英叔，你和忠叔待会跟着我一起吃吧，人多吃得香。”

　　吃完饭徐则渊回房继续去看信，前面的信都还好，那位李四先生给他寄了六次信，徐则渊一一写了回信，到第四盒子开始，信里便什么都有了，有一位女郎在信里夹了照片，说要认识一下，有专门写信来骂他的，说他写得狗屁不通，误人子弟。饶是徐则渊跟自己说不要在意，后面又看了几封这样的，心中堵着看不下去，在书架里随便寻了本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