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懿安传》楚云九歌

4、皇后

　　天启元年三月，前线传来军情急报。
　　“皇上，有紧急军情！”王体乾将边境刚刚传回来的文书呈上，交到皇上朱由校的手中。
　　“辽东失守，袁应泰自杀身亡。”朱由校看着传来的战报眉头紧锁，怒火冲天。
　　此消息震动朝野,人心动摇。
　　此事从萨尔浒战役惨败说起，后金与大明一直边疆战事不断，这一战极大的损耗了大明军力，辽东战场总指挥杨镐被罢免，熊廷弼接任辽东事务。他刚毅沉稳，到任后，整肃军心，斩杀逃将，安抚百姓，用智慧和勇气形成了一股凝聚力，让战士们恢复了信心。在他的战略部署下，金兵再无力发动战争。好景不长，由于党派之争，再加上他性格耿直，也得罪了不少人。
　　杨渊便是其中之一，他是杨镐的叔叔，他责怪熊廷弼没有为杨镐求情，心生怨恨，于是联合御史冯三元、大学士顾慥和尚书姚宗文一起弹劾熊廷弼，还列出了“八条失策，三条欺君”的大罪，说他有勇无谋，欺君罔上，如果不罢黜他，辽东必无法保全。
　　熊廷弼气愤不已，主动请求罢官并上疏自明“辽东已经转危为安，臣且之生致死”，遂将尚方剑交还请辞。
　　皇长子朱由校初登大位，因不得父爱而没有正统的读过书，对朝堂军国大事还不知道如何处理，于是交给内阁商议。上呈议定结果是撤掉熊廷弼，换上袁应泰。熊廷弼被下狱，在左辅大臣杨涟上疏力保之下，才挽救保住他，只是将他革职。
　　因着辽东一事，选妃只好延后。

　　在选妃期间，魏忠贤和客氏一直拉着皇帝四处游玩，使得朱由校没有机会接触到各位淑女。
　　朱由校等忙完国事得闲，才知道太后几次找找他商量选妃事宜，也都被客氏拦了下来，以“皇上处理军国大事”为由横加阻扰，太后气愤郁积病倒了，卧床不起。
　　朱由校只得独自前去，便对王体乾说：“走，去元辉殿看看。”
　　朱由校在前，王体乾在侧，客氏紧随其后。
　　朱由校刚出奉天门便碰到了朱由检。
　　“五弟，过来！随朕一起去元辉殿。”朱由校下撵车走过来拉他。
　　客氏忙上来见礼。
　　“皇兄，选皇后还要我去呀？”朱由检看了一眼客氏并未理会。
　　“你当然要去。”朱由校睁着眼看他。
　　“这……不合礼仪吧！”朱由检缓缓一顿笑着说。
　　“哪来这么多规矩！”朱由校不由分说的将他拉上了辇车。

　　皇上将亲临元辉殿，女官李流珠让贵人们提早梳洗打扮好，谁将母仪天下便是在今日决定。
　　“今天就要见到皇上了。”胡思云大清早跑过来兴奋的拉着段妙芊说话，激动不已。
　　“快点梳洗打扮去！”段妙芊将她推出门外。
　　众人都有些小激动，段妙芊也是，她在梳妆台前坐着一会儿拿这个，一会儿拿那个，犹豫不定。
　　女官李流珠领着她们来到元辉殿大殿中，在大殿之上，一个清瘦少年坐在明黄色椅子上，杏黄色绸缎铺着的长案上摆着记录贵人们的册子，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如意是赐给皇后的，几颗硕大的明珠是赐给被选中的嫔妃的。
　　朱由检和客氏坐在下首两侧。
　　客氏穿着褚红色罗衫上绣着银色牡丹，里面穿着桃红色的马面裙，头戴狄髻两鬓簪着牡丹金色挑牌。
　　“女官李流珠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流珠行叩礼大拜。
　　“民女拜见皇上！”七位贵人鱼贯而入，排成一列，紧随女官李流珠一起跪拜行礼，莺声燕语响成一片。
　　“都起来吧！”朱由校温言道。
　　他高坐大殿之上，俯视着下面跪拜的众贵人，一片华彩艳丽，眼花缭乱。
　　“回皇上，选出来的贵人已经带上大殿来，请皇上圣裁。”李流珠低头屈身朗朗上报。
　　“你们都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朱由校眉目清秀，笑容温柔。
　　他起身走下台阶，拉着朱由检跟随其后。
　　各位贵人都低头含羞垂目。
　　朱由校看了一眼，指着段妙芊说：“就你吧！”
　　“皇兄，这也太草率了吧！不是说有十位淑女吗？怎么只有七位？”朱由检看向女官李流珠奇疑的问。
　　“对呀？怎么回事？”朱由校心里落差很大，没有想到这一层上。
　　“奴婢正要向皇上禀报此事。”李流珠看了客氏一眼点点头接着说：“昨晚发生中毒一事，涉及到三位贵人，现将她们关押在后院中，等皇上裁决。”
　　“哦，下毒？谁中毒了？”朱由校转身回到了大殿上坐定。
　　“民女段妙芊不甚中了毒，经确认是砒霜。”段妙芊上前一步答道，她身子很虚弱，摇摇欲坠，站着感觉飘飘然。
　　“砒霜？那你怎么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朱由校疑惑不解的问。
　　“想来她们没胆真闹出人命来，剂量很轻。”女官李流珠上前一步答道。
　　张嫣，李若兰和李紫云被带到殿上，低头垂目。
　　张嫣淡定自若，一身淡雅的白色长衫上点缀着浅碧色纹饰，里面白色绫罗抹胸配着一件长及地的浅碧色裙子，如竹之清高，如菊之淡雅。
　　朱由校看着下面张嫣眸光一闪，嘴角扬起，笑得有些神秘。
　　“你三人可曾下毒？”朱由校转向三人问话。
　　“不曾下毒。”张嫣低头回答。
　　“皇上，我没有下毒。”李若兰惊恐的摇头。
　　“我是冤枉的。”李紫云带着哭腔喊道。
　　朱由校笑着宣布：“既然都没有下毒，朕恕你们无罪！”
　　“皇上为何如此草率，焉能放过歹毒之人？你看段贵人遭的罪。”客氏不满的看着朱由校。
　　“太医院都是一群废物。”朱由校看着客氏说。
　　京城中流行一个说法：翰林院的文章，太医院的药方，都是废物。
　　客氏还要说什么，只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朱由校看向朱由检说道：“五弟，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
　　朱由校眼眸含笑，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玩心大起。
　　“皇兄还是仔细斟酌，这是为你挑选皇后。”那个少年明眸善睐看向朱由校。
　　“这多无趣呀！”朱由校皱了皱眉，右手食指轻敲着脸颊思索着。
　　“你我同时选，然后再看是否合朕心意？”朱由校似笑非笑的看着朱由检问：
　　“五弟，你可准备好了？”
　　“皇兄选后岂可儿戏？皇弟不敢越举。”朱由检站立恭身。
　　“五弟尽管一试，朕恕你无罪。”朱由校走下台阶来到朱由检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
　　“皇兄……”朱由检还想说什么，却被朱由校拦下了，摆摆手：“五弟不必顾虑，只管选。”
　　朱由检点点头不再说话。
　　“五弟可要看仔细了，你这也是在帮朕。”朱由校把头伸到朱由检耳边悄声的说，眸光含笑的看着他意有所指。
　　“是，皇兄。”朱由检不再推辞，仔细看了一圈，眼睛一亮。
　　“五弟，可选好了？”朱由校看向张嫣神秘一笑，并未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只是转头对朱由检说：“开始。”
　　话音刚落，他两人竟不约而同的都来到张嫣面前，相视而笑。
　　“不愧是朕的五弟。”朱由校看着朱由检大笑，转头对张嫣道：“你就是朕的皇后了。”
　　朱由校大喜，亲自将玉如意递到张嫣手中，回坐大殿之上。
　　这时，客氏来到朱由校身边：“万岁，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朱由校迟疑的看着客氏。
　　“这下毒一事还未弄清楚，万岁不可草率行事。”客氏极力阻扰。
　　“这中毒之人并无大碍，其他三人都说自己并未下毒，朕相信这其中定有误会。朕已经赦她三人无罪。”朱由校对客氏说，转头看向段妙芊问：“段妙芊，你可有异议？”
　　“民女决无异议。”段妙芊摇摇头。
　　“万岁，她下毒害人，可想她心肠狠毒，如何能为后？”客氏有些着急，还不死心。
　　“她并未下毒，朕相信她！”朱由校露出从来没有过的坚毅。
　　客氏见机软了下来。
　　“她如今才十五岁便如此艳丽，待他日长成必更肥硕，少风趣，安得为正选？”
　　“朕金口玉言岂能反悔？”朱由校眼眸含笑着摇摇头。
　　客氏瞪了一眼，看张嫣的眼神极为不善。
　　同日，朱由校将明珠分别赐给段妙芊和王良怡，还有几个贵人。
　　回乾清宫这一路上，客氏就没有停，一个劲的说着：“万岁，那张嫣乃歹毒之人，切不可被她蒙蔽，段贵人和冯贵人我看不错。”
　　“我看她挺好的。”朱由校对客氏笑笑。
　　回到乾清宫暖阁，朱由校用手撑着头靠在椅子上。
　　客氏仍竭力劝说：“这皇后关系重大，要慎重。”
　　“我很慎重啊！”朱由校左躲右闪，耐着性子说。
　　“张嫣呆板又无趣。”客氏不死心。
　　“皇后就要她这样的，方能正慑后宫，朕也放心把后宫交给她。况且朕已经封她为后，岂可反悔？”朱由校摇摇头。
　　“尚未册封，还可以更改。”客氏一听有戏，便作势诱导，柔声的说。
　　“谁说要改啦？”朱由校一听蹦了起来，闪躲着不想理会客氏。
　　客氏见状有些尴尬，便作势闹了起来：“万岁这是嫌我啰嗦，我走便是。”
　　“客奶奶，你最好了。”朱由校跳下来拉着她，不让她走。
　　“万岁如今有人伺候，恐怕不需要我了。”客氏推掉了朱由校拉着她袖子的手，赌着气回咸安宫了。
　　“把魏忠贤给朕找来！”朱由校坐在椅子上越想越烦躁，朝门口叫了一声。
　　内侍找到魏忠贤时，他正在值房看着人整理文书和写字。他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人精神卓越，步履轻快，练过武有底子的人就是不一样。
　　“老奴拜见万岁！”朱由校拿着一根木头正在摆弄，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只见魏忠贤头上插着一朵花，他大笑起来滚到了地上。
　　“万岁快起来！”魏忠贤见了急忙将朱由校扶起来，捧了一杯茶递上问：
　　“不知道万岁找老奴来所谓何事？”魏忠贤低眉顺眼的侧立一旁。
　　“客奶奶生气说要离宫，你去哄哄她！”朱由校斜靠椅子上说。
　　“老奴这就去。”魏忠贤不知道选妃一事，退出了乾清宫去找客氏，这客氏经魏忠贤劝解也不再闹了。只是和皇上赌气，她呆在咸安宫也不到乾清宫伺候，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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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启元年(1621年)四月初三日，“是日，元辉殿选定淑女三位，河南祥符县张氏、顺天府大兴县王氏、南京鹰扬卫段氏”。(《明熹宗实录》卷九)
帝复引见三人，自话选之。初熹宗乳母客氏，年三十，以妖艳惑帝，封奉圣夫人。及选婚，客氏从旁评骘，见后大惊，忌之，乃颦蹙曰：“此女年十五而已若是，他日长成必更肥硕，少风趣，安得为正选?”指王氏口：“此女甚婀娜。”帝念早属后，乃复请光庙赵选侍决之。选侍曰：“三人皆姝艳绝伦，古之昭君、玉环不能过。若论端庄有福、贞洁不佻，则张氏女又其上也。”乃定后为中宫，而以王氏为良妃，段氏为纯纪。（《明懿安皇后外传》纪晓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