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弥漫》魔鬼西

39、第三十九章 寒假

　　夏至坐在家里的电脑前，啪啦啪啦的点着搜狐的星座版链接，想看看夏至配冬至，巨蟹配魔羯是什么样的后果。只见速配星象上解释道：

　　“摩羯座和巨蟹座虽是同质性星座，但由于呈一百八十度对立的排列，所以两星座的差异会蛮极端，不是大好就是大坏。不过两星座互具吸引力，且还颇有缘份，是互相吸引又互相排斥的一对。”

　　夏至皱了皱眉头，微微叹气，这是什么解释阿，是褒是贬，根本看不懂。不过数了数，褒义的句子多于贬义，她刚刚稍有安心，却听得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炸雷：“这孩子！让你收拾怎么不动窝呢！”

　　夏至差点从电脑前的小皮凳子上摔下来，心神不宁的关了电脑。今天是初二，一贯的要和姥姥家亲戚吃饭。夏至妈从一早晨就开始说，今年不一样，有李大哥一家，去了该怎样怎样。可夏至起得晚，又上网，压根没把老妈的话放在心上。结果被吼，也只好忍了。车上，夏至父母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不知道李大哥那两年到底去干什么了，也不知道嫂子过的好不好。夏至还想着刚才星座的事情，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就出了。

　　近些年来，正月里吃饭，人们已经不怎么在家里摆大圆桌了。自家人也好，亲戚朋友也好，叫在一起，到大饭店或是小饭馆叫几个菜，不仅味道好，菜品多变，也免去了起灶刷碗的繁琐，况且，大家在经济上都能承受了。不过，出去吃饭的那种应酬的感觉，夏至一直不太喜欢。小的时候，夏至挺喜欢过年的。那时，爷爷奶奶都在，家里来很多人不光是热闹，还可以拿很多压岁钱。家里房子大，手里攥着压岁钱穿来跑去的感觉，现在都不曾忘记。但后来大了，每次过年过节出去吃饭，自己就像块招牌，是专供别人检验父母成果的用的。压岁钱虽然也拿，可是面对外人的上下打量，左右询问，亦真亦假的赞美，夏至的心里总是抵触。

　　到了鸿雁饭庄，远远的就看见舅舅站在门口等着。大舅爷和姑爷见面，总免不了寒暄一番。夏至就和妈妈走在后面。饭店的生意特别兴隆，不论吃饭的还是跑堂的，都红光满面。穿着长棉袍的领班带他们到了二楼的包间，扭扭腰肢离开了。孤竹虽然是个小城市，高档的饭馆却不少。而且，很多吃饭的地方，外面看起来不起眼，里面却是装修的富丽堂皇。比起京城，孤竹当地人的规矩又是尤其得多。圆桌上，不能乱坐。年长位高者，一定上坐。既有年长者，又有位高者，就要看今天吃饭的主题了。家宴，长者居尊；官宴，位高者首席。然后，大家论资排辈从两边坐下来。像夏至这样的人物，自然每次都是饭口，每次都和上座坐对脸。

　　单间里暖和，刚一进去，夏至的眼镜上就布满了水蒸气，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摘了眼镜，可刚摸了摸身旁看得最清楚的衣架，就被推来搡去的去跟长辈们问好了。有人夸离子烫好漂亮，有人说又长高了，也有人问有没有交朋友，终于寒暄个差不多，夏至才得空把眼镜戴上。又走到主座和姥姥多汇报了两句，心想没什么失礼的地方，才转身朝着“饭口”的位置走去。却在那么抬头一瞟之间，整个人都呆掉了。那感觉，就好像冰河世纪忽然降临，眨眼功夫，活物变成了冰。而且因为冻得太狠，有些部件还喀喀的裂开了，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遇见夏至，是李苍宇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从看见她那一瞬间，他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被微微攮了一下，有点痛，有点闷。她一进来眼镜就花了，就和自己刚进来时一样。李苍宇不禁笑笑，一直看着她眯着眼睛凑得很近跟其他人问好。记起以前夏至说过，人的五官都是连在一起的，不戴眼镜，不仅看不清东西，也听不太清。是些时候没见过面了，那话就像是昨天说的，那人依然是那个小女孩。李苍宇想着，却见她戴好眼镜走过来，目光来不及躲闪，碰在一起。李苍宇的心开始猛烈的跳，跳得要涨破胸腔。他竟觉得有莫名的紧张，好像这是完全不关自己事的一顿饭，自己只是偷偷过来看她，现在被发现了，赤裸裸的曝露在那里，无处躲藏。

　　两个人相视。有大人问：你们俩早就认识了吧？又有人说：可不是，高中同班吧。两个人都点点头，表示默许。今天的主题不在这儿，也没人多心，没人多问些什么。李苍宇帮夏至拉开椅子，夏至坐进去，碰到李苍宇的手，像被烫了一样躲开。席间，长辈们聊得火热并屡次祝酒，夏至才慢慢的听明白了，简要总结起来，今天之所以有这顿饭，是因为李苍宇他爸——彻底回家了。

　　李苍宇他爸下海挣了很多钱，也出去外遇了很多年。觉得玩得差不多了，想老婆了，小三却缠住不放。于是，又奋斗了很多年，也赶上小三这么多年也没有孩子，自己觉得没趣就出国了，于是，苍宇爸就回归了。

　　这会儿，姥姥还在忘我的感慨：“唉，咱们好久没一起过年了。小李儿啊，你还记不记得以前都是你媳妇和我二闺女一起下厨阿。。。后来，你一走，你媳妇也不来了，我家老闺女也不会做，又赶上我们家夏至上小学，二闺女也没时间来我这里做饭了。。。。我听二闺女说，你偶尔也回家，你回来怎么也不来看看我呢。。。”

　　夏至妈大声地咳嗽，舅舅赶紧插话：“来来来，这不今年过年都来了么，咱也不用下厨了，高兴，高兴，来，咱们一起喝一个！”

　　大家都举杯，盛着各种颜色的液体的杯子，叮叮当当的碰在一起。夏至悄悄扭头去看李苍宇，只觉得这么久了，从未离他这么近过。李苍宇回望夏至，他很想像以前那样，伸手摸摸她的头，但终是忍住，没有动，只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太多太多年了，这些人们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夏至没什么食欲，偷偷的抬头，仔细的看李苍宇的爸妈。都是寻常人，除了面貌上能看得出他们带给李苍宇的基因以外，再没什么突出的特点。或许他们三个站在一起，外人看来，是很和睦的一家。可是，身为外人，谁又能看得出每个寻常人家的烦恼呢，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只应了那句话，幸福的都相似，不幸的，却各有各的不幸。

　　夏至收回目光，转头去看李苍宇。李苍宇头也没抬，轻声问：“想什么呢？”

　　夏至想了想，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说，“不知道。”

　　李苍宇往后蹭了蹭椅子，说：“上厕所？”

　　夏至突然就笑了。想起来高三晚自习课间的时候，“上厕所”是他俩去操场遛弯的暗号。那时候，虽然大家都谈恋爱，但还是没谈得那么明目张胆。总觉得让旁人听见去遛弯是件丢人的事情，所以就说上厕所，然后在操场外面的甬路上见。现在想想，那时候又单纯，又愚蠢。

　　两个人走到二楼的大堂，找了个地方坐下。李苍宇问夏至：“你不饿？不吃东西。”

　　夏至轻挑眉毛，“你偷看我？”

　　李苍宇嗤笑：“就看了，还偷看什么啊。”

　　夏至看李苍宇笑，有点心酸。想起来这么多年，她只是觉得他对自己家里的事情讳莫如深，却不知道真是受了委屈。她问过，他不讲，于是没了下文。其实，他小时候性格怪僻，大了不喜欢回家，但凡是个细心的人，多少都能感觉得出。夏至怪自己马虎，两人做男女朋友时，只顾计较，却忽略了关心。说起关心，夏至倒是自问那时候很关心李苍宇的饮食起居生活，但话说，心理健康和生理健康终究是两码事。。。唉，总归是没赶上趟。

　　李苍宇轻轻摸夏至的头。夏至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李苍宇的眼神有些许的感伤，说：“你头发又长长了。”

　　夏至垂下眼，摸了摸肩上的头发，小声应：“长得可快了。”

　　李苍宇看夏至局促，停了停，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写同学录么？”

　　夏至歪头想了想，回忆起来，懊恼的叹气：“怎么不记得，全班人手一本，上课都轮着写，偷着写。”

　　李苍宇笑：“结果。。。”

　　结果，不知道谁想出来的祝语——“祝你找个如意的girlfriend/ boy friend”。这句话就famous了，传开了，大家都模仿写。结果，有一天，有个家长看到了，来到学校找班主任闹，说这不成体统。结果，班主任开始严肃的审查这件事情。结果，李苍宇等等人的同学录被当堂在教室给撕了。结果，夏至畏罪把自己的同学录扔进了厕所。。。。

　　“结果。。。我遗憾了很多年啊。”夏至哑然失笑，问，“怎么说起来这个？”

　　李苍宇低头搓了搓手心，说：“我也是。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我爸又回家了。我就出去了。在外面闲逛的无聊，正好碰上小学那小子。不知怎么想起那件事，我就把他揍了一顿。”

　　夏至有点惊讶，轻轻吸了口气。李苍宇又接着说，“正好被街道的看见了，就把我抓起来关了一夜。”

　　夏至呆了。难怪高中的时候自己开玩笑说他是不是进过监狱，他当时那种表现。夏至愈加惶恐。李苍宇却没在意，接着说了下去：“然后第二天被我爸抓回家，狠狠打了一顿。我也挺奇怪的，小学的时候捣乱盼他回家。初中了，却讨厌他回家。”他顿了顿，苦涩的笑，“然后，他就又走了。然后我妈又把我打了一顿。”

　　虽然李苍宇只讲了这么一件事，但对于夏至，仿佛一切都跃然眼前。带着这种阴影，他又怎会对自己的感情有希望呢。夏至心里乱糟糟的，看李苍宇削瘦的脸，心里一阵一阵的慌。李苍宇就仿佛知道夏至想什么一样，他望了望她，轻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没什么阴影。”

　　夏至失声：“阿？”

　　李苍宇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再回来，满脸的讽刺，“硬要说阴影，那就是我从他们俩，总结，觉得，绝对的合适，才该在一起。没有百分之百的决心，不觉得百分之百的合适，在一起了，也早晚要分开。”他顿了顿，摇了摇头，“其实，什么是百分之百呢。。。我只是自己怕了，自己没想好，自己犯傻了。”

　　夏至觉得和李苍宇认识这么多年，加起来，也没有他今天一天说的话多。她觉得手心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说

　　每次post后半章就会改前半章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