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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大运会 ...

  •   他等了我多久?五个小时或更久?
      他为什么来看我,为什么要记得我的生日?
      我为什么没听见呼机?可是我到底为什么要着急?
      。。。。。。

      夏至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想得心力交瘁。周铭磊的自行车已经在荷花坑周围来来回回绕了几圈,都不见李苍宇的踪影。夏至还在继续绞尽脑汁,忽然觉着腿刮着了一个人,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周铭磊的腰,但人已经滴沥郎当的掉下车来。好在速度不快,颠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夏至看着周铭磊左脚着了地,然后回头冲她喊,却什么都没听见。思绪飘回了大一的寒假,家乡的柏油马路。

      夏至坐自行车一直是和别人反着,别人坐左边,她坐右边。还记得那天回家,路上的人很多,车也很多,李苍宇骑得很快,但是很稳。一个路口停下来等红灯,他回头笑:“你坐右边,我带你都习惯了。一次回家带我妈,居然还是往左躲,结果她要蹭到别人了,吓得直喊。”夏至嗤了一声,然后笑起来。李苍宇就用手捏她的膝盖,你还笑,我容易么。。。

      是什么滑进嘴里,是什么这么咸,是什么在眼前模糊一片。
      夏至抹抹眼睛,面前是周铭磊错愕的脸。周铭磊把车靠了边儿,抓着夏至胳膊的两只手有点抖,“你是不是摔着了,你倒是说话阿?”
      夏至脑子里一片空白,眼泪滴滴嗒嗒的掉。
      周铭磊一向是轻松调侃的,这会儿却完全慌了神,“你哭什么啊,你伤了么?你倒是说句话阿,你别吓我好不好。。。。”
      旁边走过的学生们,有意无意的抛目光过来,或是放慢脚步。这样一个场景,经典的男女朋友吵架。夏至渐渐的平静下来,抽噎了几下,轻轻地挣扎:“疼。。。。”
      周铭磊一愣,然后明白过来,赶紧撒了手,“对不起对不起,你,,,我,,,你没摔着吧?”
      夏至摇摇头,“咱们走吧。”

      漫无目的的溜达,沉默。夏至犹豫着该怎么解释,周铭磊倒是毫无顾忌的开口了,“人没找到就算了呗,你哭什么啊?呶,那边就是电话亭,你过去给他打个传呼不就行了。”
      夏至睁着蜜桃一样的双眼,毫无聚焦的应道:“阿?”
      周铭磊呆呆的看着夏至,看了半天,忽然爆笑。夏至莫名其妙,轻轻地用脚尖踢周铭磊的小腿,“你干嘛阿,你咋这么没同情心阿。。。”
      周铭磊一边笑,一边咳,渐渐地缓下来,然后,在那灿若朝霞的笑容里,含情脉脉的喷出一句话来,“你两个眼不一般儿大啊?!”
      夏至千万个没想到周铭磊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来,被噎得吐了血,然后,带着睫毛上星星点点的泪花,笑了起来。
      周铭磊见梨花带雨的寿星终于笑了,接着说,“你隐藏的挺好啊,不哭还看不出来呢?!”
      夏至踢周铭磊的膝盖,周铭磊扭曲了一双清朗美目,嚎叫。嚎够了,推夏至:“真的,你快点去打个传呼吧。苍宇兄保不齐出了点啥事。。。。”
      夏至迅速的白了周铭磊一眼,掏出电话卡。后面依旧传来周铭磊赖了吧唧的声音:“哎,你瞪我干嘛,我没嫌疑的,我一直跟你一起对吧。。。。”
      夏至站在那个蘑菇电话亭下,拿着话筒,迟迟没有拨号码。传呼的号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即使将近一年都未曾打过。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良久,还是打通了,呼台小姐甜腻腻的声音过后,夏至报出了一串数字,然后留言。

      三个字:谢谢你。

      ………………………………………………………………………………………………………

      暑假。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如期而至。大二年级正是激情的年代。夏至、张亮亮、周铭磊、龚傅都作为大运会的志愿者,如火如荼的奋斗在工作岗位。荷大是女排主场馆,夏至和周铭磊因为外形良好,性格外向,讲英语摒着不怕死的精神,被挑中做每场比赛双方的随队翻译兼打杂。

      每天早晨,周铭磊都抖瑟着块抹布冲着夏至坏坏的笑。
      每天中午,周铭磊都端着盒饭往夏至盒里扒拉鸡丁。
      每天晚上,周铭磊都把夏至walk到宿舍门口,再聊上一个小时。

      01年的夏天很热,但很单纯,很快乐。一直到有一天,石家庄的高中同学们哔哩叭啦的跑来京城看大运会。

      拖家带口的十几号人,看了名大的场馆看荷大的校园,一群昔日老友,又找了个借口聚在一起。夏至和李苍宇都绝口不提生日的事,偶尔目光相遇,就若无其事的移走。这帮子人,玩也玩了,吃也吃了,又叫嚣着要去京城乃至全国最有名的学校清府看看,才觉得彻底过瘾。夏至有点犹豫,其他人就骂她没良心,不肯多陪陪老友,或是有的人干脆质疑她是否急着回去见个谁。李苍宇一直静静的听着,等声音渐渐低下来、稀疏下来,才开口说:“去看看吧,我时常去,路熟。”说着,回头看夏至,“送你回去。”众人跟着喊是,夏至拗不过,想起来朋友们远道而来,的确应该奉尽礼数,于是闭了嘴,不声不响的跟着。

      清府比名大还要大。各式各样的建筑,在晚上已经看不太清了。其实,中国人有时候就是好这口儿:赏月,赏出什么风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赏了。所以,逛清府的时候,也没什么人抱怨天色已晚,却都赞美华灯之下,清府的别样韵味。这一圈下来,快十点了。东门广场里,众人一边感慨不虚此行,一边一字排开,坐在花坛的沿儿上,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吕伊一向是人来疯,她怂恿大家一起去开个房间,打一夜的牌。李苍宇微微偏头,看夏至的表情。夏至心里迎着目光,眼睛却不敢迎。垂着睫毛,脚轻轻推着地上的可乐罐子,轻微的金属与石灰地面的磨擦声,蹭得心里烦躁。

      救命似的,包里震起来,翻出来呼机,是周铭磊的留言:到了宿舍吱一声,需要的话,去接你。起身,抱歉,道别。其实,一群人一起玩,少她一个,并没什么关系。人们有时候起哄,全是一种习惯。夏至捏了一把高淑雯的脸,就往东门外走,后面有衣服摩擦的声音,下一秒,手腕被攥住。

      李苍宇起身起得急了,有点儿气喘,脸微微的发红,他声音尽量压抑的平静:“你怎么回去?”
      夏至愣了一下:“没,太想好。”
      李苍宇回头冲众人说:“去去就回。地点打传呼吧。”手依然攥着那只骨节突出的手腕,“打车送你。大运会,这么乱。”
      夏至再一次向人群招招手,稀里糊涂的就被拖着上了车。李苍宇报了地址,不再讲话。夏至的手腕被抓的热辣辣的痛,痛到有点发麻。她静静的揉着,想说点什么,却口干舌燥。车子将近荷大的北门,夏至轻声道:“停吧,你正好在前面四环调头。”
      李苍宇摇头,“师傅,麻烦您进大门后,第一个路口左转。”路灯的白光丝丝线线的扫过李苍宇的眼睛,忽明忽暗,看不清神色。

      女生宿舍早就关门了。离场馆和大运村都远,一如既往地安静。车子开得近了,路灯下颀长的身影格外的醒目。夏至心里一惊,然后,手脚瞬时冰冷。车停下来,夏至费了很大力气,才能保持平稳的语气:“你,快回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李苍宇看着夏至,若有所思,他眨了下眼,没有讲话。夏至下了车,灯下的人仿佛精神一振,虽然原地未动,但淡淡的笑容中,原本的担忧渐渐散去。夏至想开口讲话,却听得身后,又一记关车门的声音,然后,引擎响,出租突拉突拉的绝尘而去。

      周铭磊的笑容微微发僵,随即,桃花眼微波荡漾,漾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夏至只觉得满脑子的空白,又仿佛有芒在背,眼前竟一下一下的发黑。拇指的指甲嵌进食指的肉里,缓缓地回头,两步远,李苍宇静静的站在那里。

      一个很钝很钝的,几近等腰的,钝角。

      晚风,还有点凉,夏至却只觉得有汗顺着耳后蜿蜒的滑,手心也渐渐潮湿。时间,仿佛静止。是攻是守是防,高手在险境中出招,更要格外的小心。周铭磊婉转的笑容和李苍宇的悄无声息,轮番冲击着夏至的大脑。平时那么多话,现在却像被扼住了咽喉,不说发音,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心中纠结着,牵扯着,从未有过的惶然和无助。

      周铭磊清了清嗓子,显然要开口说话了。夏至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终是硬硬的逼自己清醒过来,抢在先,转身面对着李苍宇,缓缓地,缓缓地向后退了一步。
      “路上,注意安全。”
      李苍宇的目光从夏至的身后移过来,落在夏至的脸上。他下巴的线条格外的清晰,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他点了点头,清淡的转身,离去。他的身影渐渐没入黑暗,夏至软软的往下陷,被一双手托住,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捏肩胛骨。

      一个带客厅的三人房间,就仿佛回到了高中学校附近的招待所,一样的人,一样的牌,不一样的,只有自己的心境。高淑雯和吕伊看着李苍宇走进来,那种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眼巴巴地不敢讲话。李苍宇拣了个空儿,坐下来,跟着摸牌。打了几个小时,大部分人都困了,横七竖八的睡下。高淑雯跟肖剑煲过了第N次电话,挂了话筒,静静地看着依然沉默的李苍宇。高淑雯笑了:“你不睡啊,不睡算命吧。”吕伊已经在沙发上打盹了,恍恍惚惚听见算命几个字,腾的坐起来:“算!算!!”李苍宇静静的笑,抓着膝盖的五指,关节发白,“算什么?”

      高淑雯细长的指端弹着扑克,哒,哒,哒,“姻缘吧。”

      姻缘阿。。。。。。李苍宇忽然觉得刚才的几个小时就像没过一样,自己依然站在荷大51号女生楼下,风吹过,眼眶涨涨得疼。墨蓝的天上有淡淡的云,月亮在云中羞涩。

      很早很早以前,父母就分开了。他们依然疼他,但不在一起。那个年代,好学生就是好的,坏学生就是坏的,而李苍宇偏偏是成绩出色,却天天被叫家长。他不在乎,因为,每次回家被批,一定是两个都在,他们仨还总能有机会一起吃顿饭。为此,他常常暗自得意自己的杰作。这样的时光,持续了很多年。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是别有用心,还是真的顽劣。一直到上了初中。那也是个夏日,有微微的凉风和朦胧的月亮。李苍宇正在写作业,突然就听得狂躁的擂门声。娘俩打开门,外面是标致却寒冷的女人。母亲正待说话,楼梯上响起错乱的脚步,然后是父亲惶恐的面容。于是,昏黄的灯光下,有叹气的父亲,哭泣的母亲,还有陌生女人冷冷的脸。

      婚姻、爱情,多少文人骚客花大量的笔墨,细细描绘她的美好。但没有体验过,没有见过,甚至亲眼所见她的破碎,谁又能信服呢。

      “怎么算?”
      “你爱的女子,姓氏几划?数来,洗牌。”

      他的背紧紧地贴着旅店冰冷的墙,一下一下,慢慢的洗了十次牌,递到了对面两个虎视眈眈的女人手里。一女很迷惑,另一个却会心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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