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夫人 ...
-
偌大的花厅,光线幽暗。
乌木椅子两排放,主位上并坐着对男女。
茶盖研磨着茶末,发出刺耳的声响。男子手捧茶盖,瞧来约摸而立之年,一袭蓝衫容颜略显疲倦,却是眼底暗藏的那股阴霾的尖芒,望得人止不住发怵。
女子一身艳红,金银发簪插满头。发髻微斜摇欲坠,端得是华贵非凡,然浓妆重抹遮不住满脸惨白死色,更添眉心一抹青黑之气,让她看去宛若死尸般直挺挺的坐着。
在座两位想必便是樊家老爷樊喻山同他的夫人罗茜。
樊鸢清楚记得管家爷爷的交代,不等樊老爷发话,扑通自行跪倒在地,几个重重的响头嗑完,额头微红,肿疼的难受,再直起身早已忘了接下来的词,嘴巴翕张,只发出微弱的唤声,青嫩嫩的声线宛如窝中毛绒稚鸟的呜鸣,“父亲。”
樊喻山抬起眼打量着他,眉心微锁,“你便是樊鸢?”
攫紧拳,樊鸢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张,“是。”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樊喻山突地重重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掷,厉声道,“怎么,还是个哑巴不成!”
樊鸢直觉的心口突突跳得厉害,只能大声喊道,“是。”
一旁的樊夫人罗茜神情阴郁的目光朝前直愣愣落到他的身上,涂得深红的双唇蠕动像是肥厚的毛虫阴阳怪气道,“杂种就是杂种,一点规矩都不懂。”
樊喻山未曾出声,视线冷然看着座下跪着的小孩儿。
樊鸢不知道怎么回应,只有耸拉着脑袋,手里紧拽着方才苏衍给的小竹虫,像是抓了根救命稻草。
樊夫人尖细的声音宛如细细的针儿戳的人耳膜发疼,“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像是一下子被戳中了穴脉,樊鸢的身子徒然僵硬,颤抖着手臂伸长递到前方慢慢张开手掌,长竹虫蹭了点掌心的湿汗在幽暗的室内莫名泛起了浅浅青光,随着手的颤抖来回晃动。
樊喻山眉头又蹙,“这是什么东西?”
“呀!”一声尖叫立刻盖了过来,樊鸢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樊夫人正死死盯着他掌心的小玩意,双手捂着嘴,整张脸扭曲的不成样子,脸上敷着的白粉簌簌往下落着,堪堪形容鬼魅。
樊鸢张口结舌重新握住拳头包住那只竹虫,樊夫人才像慢慢好转放下捂着嘴的手神情惶惶大口喘息。
樊鸢好奇的看着樊夫人,一时忘了害怕就是不知小小竹虫儿怎生引起樊夫人这般反应。
然而,樊喻山竟似闻所未闻,见着樊鸢不但未答他的话竟还敢抬起头来也不知看向何处,瞅着这孩子一副呆愣的样子,联想到自己竟有这种儿子,不由得怒然拂袖一扫桌面,桌上的茶杯砰地一声摔落溅的满地碎瓷,“废物!”
他旁边那位樊夫人却像是被茶杯摔碎的声音惊醒般倏然站起身一步步摇晃着向他走来。
艳红裙摆迤地,此刻脸上的浓妆更似为死人描摹的重彩。原是恍惚的神色这一刻像是沾惹了疯癫,满脸道不明的怨毒,举高的十指大张,染的黑黑指甲上留得尖长,真如厉鬼般冲着他猝地扑了上来。
樊鸢唬了跳啊啊乱叫着撑着身顾不得座上的父亲跳起旋踵就要逃,哪知急退不到两步,脚下一软已被那疯了的樊夫人撞倒扭正身子抓着头狠地掼在地上!
后脑勺磕的地板生疼,泪水糊了眼,朦胧间那樊夫人的脸瞬息溃烂蛆虫满布,惊恐在嘴中喊不出来,樊鸢不管不顾挥舞着双手努力去推樊夫人。
挣扎间,一直握在樊鸢手掌里握的小竹虫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了两转停下不动。
座上的樊喻山正让樊鸢一系列莫名怪异的举动搞得更是怒火中烧,刚想痛斥出声,就见樊鸢身边的位置,骤然攒起一点幽绿的光点,地上的竹虫儿弯起身子蠕动两下竟是有了生命。
此刻樊鸢已是强弩之末挣扎甚微,眼见着樊夫人尖细的指甲就要将那细短的喉管戳个对穿,萤火般的光点骤然如被点燃般四溢爆开。
竹虫儿蠕动身子弓起半弧形,像是蓄力般骤地弹出。
又一声尖锐的惨叫彷如是要刺穿人的耳鼓!
樊鸢的心砰砰乱跳,睁眼看去时,最后只见得那竹虫已弹到最高点穿透樊夫人的眉心!
霎时消停。
与此同时,座上樊喻山隐隐约约似见着一个女人正趴在樊鸢的身上,那身形极为眼熟,正是他的——
“夫人!”
樊夫人猛回过头,原是娇媚的容颜已溃烂的不成样子。偏偏又抹了胭脂,浓彩重色衬着肤白血红唬的人惊心动魄。
樊喻山瞬间面如土色难以置信膛大双目,那樊夫人已完全转过身来,四肢着地迅速向他爬来。
剑不在手武人无用,樊喻山束手无策,樊夫人近在咫尺!
就是这斯须,紧闭的大门骤地向内弹了开。
青锋宝剑凭空浮立,躺在地上已经晕厥的樊鸢仿佛被一根无形绳子牵引般摇摇晃晃站起,双眸仍是紧闭,却是面无表情抓住那剑柄猛朝前劈去,气流顺着方向涌来,莹莹绿光爆涨!须臾时间到眼前,刹然直落生生将趴在樊喻山膝头的樊夫人斩做两段!
樊夫人不甘怨恨的眼神像是被小石子击中水面的倒影,缓缓泛做涟漪再无痕迹。
樊喻山怔怔望着前方出神,樊鸢已经躺回了地上,青锋失去倚靠,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大门敞着,青衣管家闻声率先闯入,看着地上躺着的樊鸢赶忙扶起,“老爷?”
其他仆从侍卫随后闻声赶来,“老爷!”
樊喻山疲倦的闭上眼睛摆摆手,“把这里收拾收拾罢。青锋送还衍儿,今日之事要多谢他了。”
管家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忍不住恭声问,“是否要找大夫给鸢少爷看看?”
樊喻山慢慢睁开眼睛,厌恶的瞥了眼他怀里的孩子,“不必,将他关入思过房,禁闭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