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蓝色迷雾(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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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果然不出你所料。虚尘老尼也已下山。”褐衣男子恭谦地说。柳子夜轻摇手中折扇，神情自若，仿佛他正在听的不是情报而是戏曲。
“这么说江湖中又有热闹可看了。——哼哼，虚尘。”柳子夜看一眼褐衣男子，又问，“我让你查的甘蓝那个人可有眉目？”
“回主人，据属下派出的探子回报她最后出现在祁山脚下一小镇上的面馆里。此后不知所终。”那人说完偷偷瞄柳子夜一眼。
半晌，柳子夜未开口说话。褐衣男子抬头看一眼自己的主人，只见他一双琥珀似的眸子如潭水般幽寂，深不见底；俊美的面容宛如天边浮云般闲适，一如山间的隐士宁静淡泊。然而尽管如此还是有一股王者的威严隐隐袭来，一瞬间的恍然仿佛他此时的表情只是一张精良的面具般无懈可击。褐衣男子又垂下眼，然而眼底除了顺从还有一丝疼惜。他的主人自十二岁起接管这家业，理事之能当世无人能及；十三岁整顿家业使半数商行起死回生；十五岁收天下第一宝斋——洗珍轩；十七岁成江湖第一富。短短几年间，江湖上之事无论多大风浪，只要柳子夜几句话便顷刻风平浪静。这才气和能力不是普通人能企及的。可是，他实在是背负了太多与他年龄和身份不符的东西。
柳子夜似乎想起什么，道：“榕叔，伯秦那边情况如何？”被称为榕叔的褐衣男子回答道：“季公子他们正在前往九溪镇。他说一切尽在掌握中。”
“真不愧为‘千面公子’。伯秦的演技越来越精湛了，看来那次谈话还是起了作用。——替我转告他，牵制住姓白的最重要。其他嘛——”他嘴上浮现一抹暧昧的笑“让他检点些。”榕叔会意地点点头。
一阵敲门声传来，继而飘入耳中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柳大哥，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羽衣推门而进，看见柳子夜正负手站在窗前，似乎正在欣赏风景。而刚才那褐衣男子早已消失无踪，恍如他从未在此地出现过。柳子夜缓缓转身，微笑道：“羽衣姑娘，你找我有何事？”羽衣微微颔首，两颊不自觉地映出红晕，煞是娇羞可爱。她深吸一口气道：“这几天见你精神不是很好，我让厨房帮忙炖了点补品给你。你……你要不想喝就倒掉吧。”柳子夜看向羽衣，见她眼中流露的关心之情，心底的某处忽然有一丝触动柔软而温暖，然而一瞬间又恢复往日的冰冷。这才是真正的柳子夜，一颗冰冷无情的心，一个被仇恨养大的灵魂，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有劳姑娘。这么好的东西倒了怪可惜的。”柳子夜拿起碗，用嘴轻轻吹着，犹如呵护一朵才绽放的娇艳花朵，眉宇间似有若无的痛苦。只一瞬间羽衣有些恍惚，她有一种冲动想要伸手去抚掉柳子夜眉间的愁苦，不再让纠结的眉峰出现在他脸上。屋内一片寂静，只剩下柳子夜啜饮的声音，却没有一丝死气，反而充满暖意。
羽衣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柳子夜，眼底脉脉的柔情出卖了她少女的心事。毕竟她正值二八年华，而柳子夜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她真正接触过的第一个男子：以前一直和师父、甘蓝住在避雪斋，下山以后也只是独自追查神秘人与歆韵双剑的下落。直到遇上他这一路相伴，处处照应……直到很久以后羽衣还是没有明白自己对于柳子夜的感情是从何时开始，或许是现在的一眼；或许是第一次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又或许更早……然而此后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爱恨情仇，连她自己都无法弄清。至少现在她是温暖的，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柳子夜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喝着，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一瞬地波动，不过很快又一如以往——优雅而倜傥的少年公子。
这时，窗外有人影摇晃。柳子夜冲出门时，一个戴斗笠的人凌空而去。风吹开面纱的一角，美丽的双唇勾起一个绝美的弧度，比那千年不化的冰山还要冷千倍。跟着出来的羽衣看见那一闪而过的人影，不觉惊呼。她连忙看向柳子夜，幸好他似乎没有察觉。如果刚才自己没有眼花，看到的人应该是——师父！不可能，师父她从不下山更何况是涉足中原，羽衣不停地说服自己。尽管如此，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万一真是师父，她连甘蓝都放下山了。想到这羽衣不禁一颤，突然当初下山前师父交代的话在记忆深处如潮水般涌来……
那天，虚尘师太对羽衣说去后山练剑，然而却把她带到一个隐秘的山洞中。只见虚尘师太点亮洞中的一盏快要干涸的油灯后，一块巨石赫然出现在洞中。羽衣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开始超出她的想象，正迈向扑朔迷离。果然，师父接下来的一番话使她震惊了好一会。
“羽衣，你要记得为师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牢牢地记住，最好能刻进骨髓，否则你会悔恨至死。不要怀疑我所说的话，这只会让你用鲜血和仇恨来证实它是真理。”虚尘师太以一种不容置辩的语气说，或者说是命令更贴切一些。羽衣的身体不禁一颤，师父从来都是温和的，淡漠的，然而今天却一反常态竟然用如此生硬的语气说出这样决绝的话语。她还是养育她十六年的师父吗？或许这才是冷漠表情下那个真实的师父——恨与爱纠缠的灵魂。羽衣的背后忽然升起一阵寒意，她觉得自己正站在一处陷阱边，只要师父接下来一句话她便会掉入这早已准备好的黑洞。
虚尘师太在巨石中心一拍，巨石自动移开，有一个木匣浮出地面。她轻轻一摆袖，木匣如同听了召唤一般飞向她稳稳地落在她的臂弯中。她打开盒盖，一道耀眼的光芒挤破缝隙直刺出来。羽衣一时间竟睁不开眼，待到再看时，只见一张通体晶莹雪白，散放出淡淡华光的精美玉瑟安然地躺在匣中。羽衣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般华美而又充满灵性的玉瑟千金难求，怕是世间再难找出第二张与之媲美。
虚尘师太似看穿了她的心事，缓缓道：“这瑟乃是你师祖所制，名叫惊鸿，一直以来为我派之宝，由于一些不实的传言致使江湖中人人觊觎，天下争相抢夺。几经辗转终于重回我派，可是这瑟本有一琴与之匹配，阴差阳错，此琴流落江湖不知所踪。为师当年曾多次下山寻找都一无所获。机缘巧合遇见你们姐妹，心内不忍便收上山来，这是后话。”说着虚尘师太伸手轻抚玉瑟，指间碰触琴弦的同时，几个清越之音相继迸出，犹如少女清甜的嗓音，婉转而清丽的吟唱。羽衣发现师父的眼中居然有一丝眷恋与甜蜜，继而是无尽的幽暗，转瞬即逝。此时虚尘师太又换上经年不变的如山中磐石般清冷的眼神，以至于羽衣觉得定是自己眼花了。
虚尘师太盖上木匣，将其放回原处，又不动声色的移回巨石，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
“羽衣，你现在下山替为师寻找失落的本门宝物。为方便起见你以追踪江湖最近兴现的神秘人为由，此人也许会在无意中帮到你。还有再帮为师打听一个人……十六年前江湖上称他为‘折柳生’。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他尚在人世，则杀了他，告诉他这是他十六年前欠灵兮的。希望你别让为师失望。”虚尘师太看一眼羽衣，继续，“羽衣你从小在山上长大，未经世事。此去红尘烦杂，切勿被心魔所扰，你应明白。别等他日为师亲自出马。”一抹冷笑浮上她的嘴角。羽衣莫名感到一阵巨寒，不由得紧紧身上披的斗篷。及至她在看向虚尘师太之时，又是一张冷漠的脸。“是，徒儿谨遵师命。”
……
“在想什么呢？”柳子夜笑吟吟地开口，若无其事得就如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啊？”羽衣下意识地应声，“没想什么。刚才那人是——”
“不知道，也许是以前的仇家罢。”柳子夜淡淡地说，如同在说别人的仇家似的。
“柳大哥这般温良的人物也会有仇家？”
“呵呵，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是没有仇家才是奇事。只是柳某人天生命硬至今还未让追杀我的人得尝所愿。”柳子夜似乎心情大好，朝羽衣道，“姑娘以后若是遇上仇家大可来找我，因为我命硬，定能为姑娘你挡去厄运。”
羽衣一时语塞无言以对，只讷讷道：“我先回房了。”
看着急匆匆离去的羽衣，柳子夜露出一个尽在掌握中的得意的笑脸，眼中那一丝狡诈毫无掩饰。尽管如此，还是不损他儒雅的公子形象，只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操纵全局之势，使他不同于一般富家公子哥，多些许王者风范。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蓝色迷雾(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