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 甘蓝》北冥幽探

2、祁山之雪(上)

　　一只精致的铜香炉正吐出袅袅的烟雾，炭盆里烧得通红的炭发出“哔剥”的响声。不知焚的是什么香，屋内充满了香甜的暖意。一瞬间的恍惚让人忘却了外面还是白雪皑皑的严冬……
　　“咳咳，羽衣。”虚尘师太望着对面擒着棋子的徒弟，眼底飘过一抹决绝与不忍。
　　“啊？”羽衣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师父棋艺高深，徒儿才疏学浅，自是敌不过了。”
　　“哦，这么早就认输，不像是你。”
　　羽衣颔首，她是一个沉静的女子，犹如木樨开花，未见其形已闻其香。她就是这么淡淡的却无法人忽略，姣好的面容，晶亮的眸子，长而密的睫毛微微上翘，挡去了眼眸中多余的光亮，恬静而美好，这就是羽衣。
　　虚尘师太拿起青花瓷的茶碗，呷一口“甘蓝去哪了？竟一天未见她，这丫头！……”她微微摇头，这两个徒弟真有天壤之别，羽衣内敛沉默、听话努力；甘蓝却活泼好动，总是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往往一天见不着人影。
　　“师父，姐姐。你们快来看呐，我和小安一起堆了个大雪人呢！”只见一蓝衣少女闪进屋内，头发、衣角都粘着雪花。一阵寒气随着她一同钻进，给屋内添了几分凉意。这倒使人精神一振，清醒几分。
　　羽衣和虚尘师太相视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
　　少女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着水晶般的光芒，包含着俏皮和灵动，仿佛会说话。除了眼睛，她与羽衣长得一模一样。没错，她们是双生子，只不过羽衣是温柔，而甘蓝是灵动。
　　“你们笑什么……老闷在屋里多没劲啊……出去看看吧！”甘蓝开始撒娇，谁让这三个女人中她最小呢。这可是她的“必杀技”。
　　“甘蓝，这般年纪还如此胡闹，还是羽衣让为师省心。”
　　“是，姐姐千般好，橄榄谨尊师父教诲……呀，又开始下雪了——”话音未落，甘蓝早已跑出去看雪了。
　　虚尘师太起身，踱步至窗前“今年的雪景果然别具一格”望着院子里甘蓝和小安嬉戏的身影，忽然一阵欢快的笑声传来“羽衣，陪为师去赏雪吧”
　　“恩”

　　院子里，甘蓝正和小安打雪仗，玩得热火朝天，不时有笑声传来。
　　虚尘师太和羽衣静静地站在廊下。着雪如鹅毛，纷纷扬扬撒下来，缥缈却又真实。忽然一阵风过，雪花便如的了精魂般向师徒二人飞来，仿佛要给她们一个冬季最后的拥抱。羽衣微笑，伸手接住那瓣瓣雪花，美得如同一朵兀自开放的莲花——圣洁而恬静。虚尘师太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徒弟：不知不觉都已十六年了，是时候了……

　　“甘蓝姐姐，你偷偷跟我下山不会被师傅骂吗？”小安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甘蓝，一点也不觉得她像姐姐，要不是她比自己大，她才不愿喊甘蓝姐姐呢，她喜欢羽衣姐姐，有妈妈的感觉。小安是孤儿，和叔叔一家住在山下小城，不时替叔叔送些蔬果上山，便与甘蓝师徒三人熟识。
　　“没事，今天一早师傅和姐姐便去后山练武了……对了，你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甘蓝姐姐你走慢点。”
　　“偏不”说着甘蓝便跑起来“小安，快点！——哈哈哈”
　　小安见甘蓝跑远了便往前冲去。“啊——”突然脚被一块突出的山石绊倒，只见小安失去平衡的身体正越来越接近地面。“小心呐”甘蓝想伸手去抓，无奈刚才跑得太远了，轻功也没有姐姐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安与大地亲密接触。正当时，一个人影从一旁闪出，只轻轻一托便让快要着地的小安稳稳站住了。
　　“小安，你没事吧，吓死我了。”甘蓝边说边将小安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半晌，甘蓝见小安没回应她，便瞪了她一眼。却见小安正愣愣地盯着某样东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青衣男子正微笑着看着她们。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现在已弯成一个绝佳的弧度，那青衣男子面容清秀，温润如玉，隐约中似有一道华光射出，大有仙风道骨的风范。只不过一双丹凤眼平添了几分妩媚之气。本应是脱世离尘之风骨，却因此染上了一丝邪魅，而为浊世所缚。如此亦仙亦妖，恐非善类，甘蓝没来由地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产生厌恶。阴阳怪气，甘蓝在心中给对方下了一个定义，满足地笑了笑。
　　“小妹妹，你没受伤吧？”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
　　“小安，我们走吧！”甘蓝拉起小安就走，那样子就如同除她俩之外根本没有第三人。
　　“等等”声音的主人似乎有些着急“请问去避雪斋怎么走，姑娘？”
　　“不知道！”
　　“恩，身为避雪斋的人却不知去避雪斋的路，这倒是一件奇闻。”话语中明显有几分讥讽。
　　甘蓝一听他嘲讽自己，心中不免抹上几分怒意。本欲发作，但转念一想，此人能从她那不成形的轻功——“飘雪无踪”上看出她是避雪斋的人，想必不是等闲之辈。
　　避雪斋隐匿在祁山，甚少为江湖人所知。即使有人知晓，也只当是江湖传说而已，因为根本无人见过所谓避雪斋的弟子。避雪斋系出祁山一脉，原非中原武林门派，况其主人虚尘师太素来深居简出，不喜交游，更是为其增添了一层神秘。既然如此，这一派的武功招式当然也是鲜为人知。即使是当今武林中有地位的高手和前辈也只是听说过过名号而已。传说见过避雪斋武功的人全都丧生其下，无一幸免。如是说来中原武林应无人能识得此派的武功才是。而眼前这人年纪不过二十，却十分清楚避雪斋的武功。甘蓝心中不免浮起一丝不安。
　　“公子说笑了，这没有避雪斋的人。”面对这来历不明的人，甘蓝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姑娘嘴上可以不承认，但这飘雪无踪的功夫骗不了人。虽然……”他本想说虽然你的功夫不到家，雪上还留有淡淡的痕迹，但确是飘雪无踪的步法。
　　“公子真是慧眼如炬，竟瞒不过。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不知去避雪斋有何贵干？”
　　“在下白迟，敢问姑娘芳名？”
　　“白痴！哈哈哈，天底下竟有人取这个名字……哈哈”甘蓝笑得前俯后仰，喘不过气来。
　　“是白–迟–”男子无奈地看着对面笑弯了腰的姑娘，不得不加重了一下“迟”这个音。
　　“喂，白痴。你还没告诉…我…上避雪…斋…干什么？哈哈”
　　“有急事拜见虚尘师太。”白迟稍稍皱了一下眉，声音也有些许僵硬。有这么好笑吗？自己从小到大都叫这个名，师兄师父都这么叫他，他们从来就不觉得好笑，他自己也觉得很正常。可是，她却…他有点生气，但并不是气她曲解并嘲笑他的名字，被她这么一说，确实很可笑。
　　“找我师父，可惜她现在不在避雪斋。”
　　“不在？我听说虚尘师太自从十六年前上山后就再也没出来，怎么会不在？”想骗他，就凭这雕虫小技，门都没有。
　　“呃——”甘蓝发现自己的小把戏被识破了，有点窘迫“我的意思是师父不在‘斋’中，她在后山修行。”
　　“原来如此，那麻烦姑娘带路。”
　　“可是我还要送小安回家。”
　　“不用了，这山路我都走惯了，自己能回去。哥哥他有急事，你还是给他带路吧。”
　　“小安！可是……”
　　“谢谢哥哥，再见。”小安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位漂亮的哥哥，便转身朝山下奔去。
　　目送完小安的背影，甘蓝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就是给这位“白痴”领路。当然，他要想平安走完这一程路，还是得要点本事的。
　　避雪斋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去的吗？我甘蓝是随便供人差遣的吗？这回看我不好好整你才怪，哼！
　　“白——公子”甘蓝差点脱口而出“白痴”，幸好及时刹住。捕猎者在捕杀猎物之前，总伪装的温顺而友善，使猎物放松警惕。现在不装得乖巧些，使他放下戒备的心理，一会怎么整他。甘蓝在脑子里盘算着，一个计划逐渐生成。
　　“我们走，请。”

　　“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不如姑娘直接告诉在下方位，在下独自前往便可，不必劳烦姑娘。”当甘蓝第二十次坐下来歇脚时，白迟忍不住了。
　　当初是你要差遣本姑娘的，如今想反悔，晚了。惹到了本姑娘还能这么便宜的放你走。甘蓝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白迟看了看坐在树下的甘蓝，雪白的脖颈勾勒出完美的线条，密而长的睫毛微微翘起，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闪动着一股灵气，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白迟转过头，觉得心中有某样东西在涌动，仿佛是吃东西噎着一般有一股窒息感。突然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浮现在他眼前，这真让他哭笑不得。开始说带他去避雪斋，走到一半时又说既然是急事，还是直接带他去后山找她师父。结果就在这林子里面转了两个时辰，其间她大小姐又不停地喊饿了，要吃东西；渴了，要喝水；累了，要歇脚。把他弄得筋疲力尽不说，还弄得他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哎，姑……”白迟回过头来发现四周除了树木，没有第二个人。白迟马上领悟到自己被耍了。这小妮子…可恶不过狡猾中却有一丝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