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废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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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些年，龙全心全意深爱着一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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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龙是一头很强大的龙。
它的身躯像积雪的山尖，金色的眼瞳比日光更灼人。它可以飞到比云更高的天空，可以潜入海妖也不可到达的深海，烈焰炙烤不了它的肌肉，酷寒冰冻不住它的血液，刀剑刺不穿它的鳞甲，魔法伤害不到它筋骨。若它愿意，它扇动翅膀时的飓风可将一片森林摧毁；若它愿意，它吐出的寒冰之焰可把一支军队毁灭。命运的洪流对它来说不值一提，凡世的变化只是取悦它的戏剧。
因此，如同其它所有纯血龙一样，它鲜少插手凡世的命运。世界自有它运行发展的法则，外力的干扰可能导致它的崩塌。
龙不希望凡世毁灭。龙爱它。
虽然任何凡人在它面前都脆弱不堪，可就像一个摆弄积木和人偶的孩童，即使随手就能把一切摧毁，它依然津津有味地在凡世中行走。它爱凡世的景致，更爱凡世中的凡人。它爱凡人的建筑，凡人的文学，凡人的服饰，凡人的画作，他更爱凡人本身。它花大把的时间伪装成一个凡人，乐此不疲地结识各种各样的凡人。它和那些足够有趣的人结为挚友，享受短暂的几十年的友情，在他们临死之前收集他们的遗物，珍藏进它被冰雪封冻的巢穴，然后在余下的漫长时间把他们抛之脑后，继续结识新的朋友。
一开始，那个凡人从来不可能登上龙的交友名单。
凡人是一个小地方的领主，对龙来说，这是很普通的身份。凡人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像其他所有小地方的领主一样，他在父亲的安排下娶了一个妻子，在父亲死后成为了新的领主，春天参加宴会，夏天出去打猎，秋天忙着收租，冬天在家闲着。
龙不会关注这样的凡人，这样的凡人极少能达到它的“有趣”的标准。
龙与凡人的相识似乎出于一个巧合。龙记得那是一个隆冬，大雪纷纷扬扬。大地看起来像它的鳞，洁白无瑕；大地踩起来却不像它的鳞，非常松软，每一步都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龙来到了凡人的领地，但它并不是特意前来，它只是顺便来替它的朋友送信的。
龙的朋友是一位法师。之前，龙为它的雕塑家朋友搜寻一块巨大的水晶，法师拿出了他的收藏。法师总是不吝于在这些小事上——修复一幅绝世古画，搜寻一颗无价宝石的下落，寻找一种失传的美酒的配方——帮助它。这一次，龙照常向法师道谢，然后不知怎的，它突然半开玩笑地问：“向来都是你帮我，难道你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吗？”
法师是一个很厉害的法师，还是个喜欢亲力亲为的法师。他能做的，他都喜欢自己做；他不能做的，他知道龙不会帮助他。
因为龙不干涉凡世。
但这一次，法师说：“倒还真有。”
龙惊奇地望着他。
法师慢悠悠地说：“我有一封信。天气太冷，不想出门，你去帮我送吧。”
于是龙就站在了法师的朋友，那个凡人面前。
有些人，“不同寻常”这个词就写在他们平凡的面容上，客套的微笑里，外袍的绳结中。
龙在看到那个凡人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应当成为自己的朋友。
龙是一头很厉害的龙。当天，它和凡人的关系就从朋友的朋友变成了朋友。他们一见如故，彻夜长谈。龙爱友情，爱友情带来的奇妙幸福感。它感觉自己像被无数温暖的泡沫包围，它们在它的鳞片下颤动着炸开，但又有新的泡沫重新形成，把一切空旷填满。朋友，这就是朋友，朋友是那些泡沫，是那些暖意，是那些炸开的水珠。
朋友是造成错觉的幻想。
龙在凡人的府邸逗留了很多天，然后它知道它必须走了。友谊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实效。如果它不想过早失去他，它就不能太快了解他——太快明白，他们的隔阂在哪，有多深，怎样不可逾越，怎样抹杀一切令它愉快的幻象。
于是龙向凡人辞行，说它还有要紧的正事需要处理。凡人自然不会有挽留的话——事实上，即使龙没有那些理由，只要它提出要走，凡人都不会挽留它。
“希望下次见面能来得快一些。”凡人把这句话作为临别的祝语。
“不会很久。”龙说。
龙离开了。它并没有去办它所说的要紧的正事，而是变成原型，百无聊赖地在飞上天空。高空的云雾在它身上挂上冰晶，它盘旋许久，最后选择去了法师那儿。
“我的朋友，你这趟信送的真久。”法师捧着一杯热茶。
“你想让我庇护他？”龙和法师相处时一向很直白。它直接点破了法师让它去送信的理由。
“那选择权属于你。”法师面不改色，“我只是觉得你们应该认识。”
“他是个有趣的凡人，但他还不够格。”龙说。
“他当然不够格。他今年才多大？”法师笑着对它说，“我的朋友，你误解我了。我真的只是觉得，你们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也许别人说这种话龙会相信，但这话从法师嘴里说出来，很明显是虚词，完全没费过心力的敷衍。
“阿尔，你最好早做打算——我不会庇护他。”龙最终说。它不为朋友的隐瞒和利用愤怒，因为它不必为了灰尘向哪边飘去而愤怒。它是贵宾席上的观众，阴谋和陷阱是供它欣赏的审美原料。
法师一直是个聪明的法师。“我明白。”他抿了一口热茶。
龙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废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