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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一个沙雕的西幻 ...

  •   俗话说的对,如果诸神看你不爽,他们就会实现你的愿望。
      赫莫斯相信,它被耍得很惨。
      *
      约翰·多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现在是下午两点,吃午饭的人基本已经走光了,吃晚饭的人还要等一些时候才来。没什么情况的话,现在正是员工休息时间。
      然而情况就那么发生了。
      约翰听见了清脆的门铃声,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抱怨,把递到嘴边的酒杯放下,看向门口。一个裹着棕色旧风衣的人走进了这间小旅馆,看上去像是本地人,反正约翰之前没见过这人。这个陌生人戴着一顶宽沿帽,褐色的长发垂落肩头,显得和小镇画风格格不入,而且他本人似乎也没兴趣贴近这里周遭的环境——他的大衣衣领是竖起来的,遮住了他的下巴,显得又冷漠又疏离。一个游离世外的旅行者,约翰下了判断。店员十分敬业,抛开刚才休息不能的不满,表演出一个热情的姿态:他向那个人的方向倾身,嘴角扬起友好的微笑,两只眼睛充满兴趣,专注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您好,请问您……”
      约翰被那双突然变亮的眼睛吓了一下,声音卡在喉咙里。
      陌生的旅人盯着约翰,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耀眼的金色,灼灼发光。
      一个龙裔。
      约翰很快镇定下来。在这个新闻行业蓬勃发展的年代,龙裔虽说少见,但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在报纸上看过他们的照片,比如现在很火的戏剧明星,雷蒙娜·奥斯纳小姐,就是一位龙裔,身体里流淌着真龙的血脉,也许和真龙相比那点血脉不值一提,但对于常人来说,那简直太非凡啦!龙裔的眼睛是漂亮的金色,龙裔的身体素质比常人高出太多,龙裔有杰出的魔法天赋,就拿那位奥斯纳小姐举例,她能够变出一双角,在舞台上,那场面别提多炫酷了。
      但除此之外,龙裔和人类就没什么两样了,或者说,他们的定义本来就是龙族血统比较显明的人类。所以,约翰现在可以安下心继续演好一个热心的店员,为这个陌生人提供周到的服务——
      “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可是对方不说话。
      好吧,也许这是个脾气古怪的家伙。多伊先生心想。
      但是一个好店员的职业操守就是不管面对什么难搞的客人都要热情如一。
      于是约翰保持微笑。
      可是对方就只盯着他看,不说话。而且,说实话,那个眼神让约翰觉得有点不舒服——太直白,太赤裸,好像约翰之前和他有过什么交情似的,而且还是不好的交情。
      于是,约翰脸上的热情逐渐冷却了。他和这个古怪人四目相对,心里想着,再过几分钟,要是这个这家伙还不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他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他渐渐把手伸向装满廉价麦芽酒的玻璃杯。
      但对方偏不安生。
      “你是谁?”这家伙问,声音冷得要掉冰碴子。
      手又缩回去了。约翰重新扬起一张笑脸:“约翰·多伊,先生,您需要我……”
      冷笑让他停下话语。
      “约翰,多伊?”这龙裔一字一顿地念道,嘴角带着讥诮和嘲讽。
      许多人在第一次知道约翰叫这个名字时难掩笑容,可从来没有谁像现在这个人,笑得充满莫名其妙的恶意。
      搞什么啊!约翰有点不高兴,但他脸上什么不愉快也没泄露出来,反而和这家伙一起笑起来。
      “我没有在开玩笑,先生,”他语气轻快的说,就像他完全没读出对方的讥讽一样,“我真的就叫约翰·多伊。您不能因为它被用来代称无名氏就不许人叫这个名字,是吧?”
      他不知道对方听进去没有。他觉得对方的眼神毫无触动,好像他刚刚是在说了一堆废话,所以这家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是,约翰又觉得这家伙那些没来由的敌意收敛了。金眼睛的龙裔好像陷在什么思绪里了,心不在焉地移开视线,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接着,他向约翰正坐着的那张桌子走过来,摘下帽子把它拍在桌子上,拉开椅子在约翰对面坐下。
      “您长得和我的一位好朋友一模一样,我太惊讶了。”他一本正经地对约翰说,意思似乎是在解释他刚才的失礼情有可原。可是他竟然没道一声歉。
      “哦。”约翰勉强打起精神,“您需要点什么吗?”
      对方又不说话了,盯着他。
      几秒钟后,这没礼貌的家伙开口说:“我的那位好朋友死去很多年了,您能让我看您一会儿吗?”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
      但也就是有点怪而已。
      “请您自便吧。”约翰回答说。很快他就想收回刚才的话,因为这个怪人看他的眼神一点也不友好,专注、阴沉、杀气腾腾。这家伙刚才说谎了吧?其实自己是长得像他的仇敌吧?
      约翰不自在地稍稍往后靠了靠,拿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精的辛辣稍稍分散了他的注意,缓解了他的焦虑。老实说,他现在有点想跑到柜台那儿打报警电话。但他也知道,在这人真正做出点出格的事情之前,他打电话也叫不来警察……
      但是,约翰给自己打气,楼上可有个货真价实的小法师,他没必要这么的如坐针毡!
      可惜就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想倚仗的少年风风火火从楼上跑下来了。
      “帕雷萨!”莱尼抛下一句话,“妮克尔有事找我一会儿姑妈回来你帮我应付一下我晚饭前一定能赶回来拜托了!”
      “卧槽我还没答应你呢你回来!”约翰连忙喊他,可小法师已经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好吧,约翰心想,他还是先找个机会溜到电话旁,随时准备着打电话给警察局方为上策……
      “帕雷萨?”那个正在“怀念”亡友的人发出一声低语。
      “哈,这个!”
      约翰回神,以为这家伙想问他为什么小法师叫他帕雷萨而不是约翰。他正想解释说:这是那小子给我起的外号,因为他觉得我特别像历史课本上某个人的画像。
      然而他的视线和这人对上,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头。
      这个龙裔刚才只是面无表情中带着点杀气腾腾,现在却是咬牙切齿中带着杀气腾腾。
      ……咦?
      约翰宝宝吓得又喝了一口酒压压惊。
      “真是你!”他听见对方从牙缝里逼出这几个词。
      咦咦咦?
      不造为什么,那一刻约翰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就是知道,刚才这个人刚才说帕雷萨,不是在问他帕雷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叫你帕雷萨,而是……
      在叫他。
      在叫他?
      难道说那个“好朋友”恰好就叫帕雷萨?!
      不对啊“好朋友”不是死了吗??
      难道说死了是在试探他???
      “你又骗我!”这个龙裔朝他吼道。约翰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到这家伙在愤怒中锤了一下桌子,然后,那只拳头就……陷进去了……
      第一时间,约翰连酒杯也顾不得放下,噌的站起,连退几步,远离这个危险家伙。他盯着崩裂的木板,思维运转飞速,愣是一个办法也没想出。他呆呆地看着这个龙裔,看着他把拳头提起来,看到他手背白皙的皮肤上一道划伤也没有。
      卧槽!这家伙是怪物吗?!
      怪物站起来了。
      约翰知道自己不能再傻站着。
      “先生,我请您冷静,”约翰语速飞快,“我不认识您,帕雷萨只是别人给我起的外号,或许您朋友也叫这个名字?很遗憾这是个巧合。不管我和您的'好朋友'有多像,我绝对不是他!您,请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如果您想寻人的话,出门,右转,直走,左手边,警察局乐意为您效劳!”
      他说完,卯足了劲儿,用一种真诚的目光望着对方,希望这个神经病能幡然醒悟,他对着错误的人发了错误脾气,他现在就应该立刻道个歉,然后立刻滚蛋最好,或者稍后滚蛋也可以接受……
      可是他没有。妈的。
      这个眼睛金闪闪的家伙还是用那种灼热露骨的视线盯着他,只是嘴角缓缓牵起一个微笑。
      这笑容更加让约翰毛骨悚然。
      倒不是说这笑里藏刀,有什么危险的暗示。正相反,这个笑容一改刚才的冰冷,甚至可以说是个十分温柔,十分和缓,十分真挚的笑,真挚得就好像正在笑的这个人一点也没有察觉自己在笑,所以这笑容才能在充溢这么突兀的喜悦时,仍让人相信,这喜悦时发自他的真心,是从他的内心深处泄露出来了。
      ……约翰有点相信‘好朋友’的说法了……
      ……可约翰同时觉得瘆的慌……
      他怀疑自己遇到神经病了……还是个可以砸烂桌子不受伤的神经病……卧槽啊卧槽,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是你的“好朋友”啊!!!
      压抑住内心绝望的呐喊,约翰硬着头皮开口了:“先生……”
      他没说下去,因为他受了更大的惊吓,大脑一片空白。
      白得和这人的头发一样。
      对,和这人的头发一样。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魔法的光辉显现,没有任何过渡和渐变,那一瞬间,一秒钟,一眨眼,这个人的头发成白色的了。
      那是一种十分不同寻常的白色。不同寻常,约翰只能说出这个词。那白色那么纯粹,那么耀眼,不是普通的年老后的那种暗示衰朽的白发,而是某种强大的象征,就像那双金色的眼睛一样,因其夺目而令人生畏,因其令人生畏而叫约翰移不开视线。
      这个陌生人亮出了他的白发,他仅仅只是亮出了他的白发,其余所有——面容,着装——丝毫没变,但一下子就能叫人体会到各中差别。刚才,约翰还能把他当成一个人;现在,约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这个男人是异类。
      或者,更严格地说,约翰的直觉告诉自己:它是龙。
      约翰呆呆地看着它,向来跳脱的大脑蹦进一个念头来:等把这家伙打发走,立刻就去买彩票!
      龙和龙裔,虽然只差了一个字,生物划分却天差地别。龙裔是人,龙不是人,龙裔还算接近日常,龙就属于传说范畴了。哪次龙在城镇现身不是头条新闻?哪座有龙出没的山峦不是旅游胜地?大部分龙都躲在黑渊,把它们的一切遮得严严实实。龙不干涉凡世,要是它们在人间行走,它们绝不会让你知道。
      买彩票买彩票!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这时,约翰面前这头龙又开口了:“帕雷萨——”
      “我不是帕雷萨,我是约翰!”约翰连忙摇头,又后退一步。
      然而对方不知道哪来的笃定,对他说:“你就是帕雷萨。”还向前踏了一步,“你第一次见到我这副样子时就是这个表情。”
      约翰觉得自己很冤……难道不是任何人见到一个人唰的白头都会是一脸受惊的表情吗?
      在他把自己的吐槽说出来前,对面的龙又发话了:“你想摸摸它们吗?”话音落下,它真的拾起自己肩头的白发,做出朝约翰递过来的动作。
      约翰坚决地摇摇头:“不不不不我一点也不想!——这和您的好朋友截然不同吧!您瞧我不是你的好朋友!”
      但是,悲伤的是,这龙告诉他:“你当初也是这样,摆摆手,告诉我说你当然不想——你是帕雷萨。”
      卧槽!这误会可大了去了!
      更暴击的是,它又对约翰补充一句:“可你当时是言不由衷,你后来最喜欢玩我的头发了。”
      我的天啊玩你的头发你朋友是变态吗我绝对没有这种奇怪的癖好的好嘛!!!他愁苦地看着这家伙,想着怎么说服它。可是看着看着,觉得绝望。这头龙看起来很不正常,眼神里透出做梦一样的狂热。再算上刚才它屡次对约翰的否定置若罔闻,只知道坚持自己……约翰怀疑,该不会,这龙是,妄想症之类的神经病吧……沟通不良,怎么说都说不通的那种……
      “先生,”约翰苦着脸说,“我真的不认识您……”
      他的心脏差点停跳。
      上一秒,它还离他几步之遥,这一刻,它已经站在他面前了。约翰的拿酒杯的手被猛地推一下,里面的液体撒了出来,沾湿了两人的衣服。那双金色的,有一双竖瞳的眼睛向下一瞥,紧接着,约翰的酒杯从手中被夺走,自个儿飞到了桌子上——而他面前的怪物根本动也没动。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权威。约翰几乎停止了呼吸。那张金眸白发的脸离他这么近,他感到恐惧。他屏住呼吸,如果他能控制更多他也会让自己心脏停跳让自己体温降低,他想让所有生命体征化为乌有,想让自身的存在在世间消失——别让那属于异类的金色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下一秒,约翰从那种让他无法思考的恐惧中摆脱出来——主要是因为这家伙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同时嘴里还神经质地低声叨念着:“是你,是你,真的是你……帕雷萨,是你,是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它离他离得那么近,鼻尖快贴到他的鼻尖上。约翰能感到它说话时的呼吸,肩膀上那双手掌心的温度……它太像人了。如果一个东西太像人,能让你感到它有呼吸有心跳有感情有感觉,你就很难纯粹地只感到恐惧了。
      约翰稍稍有些放松了。他想也许这头龙朋友死了精神有些不正常,他或许应该好好安慰一下他,先让他冷静下来,然后在尝试着让他理解这个事实:你的好朋友帕雷萨死了,我是约翰,不是你的好朋友。
      事后,约翰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太温和了。他当时应该当机立断直接上去揍一拳,不管有没有用,也不应该就那么毫无预备,被这个神经病给咬了。
      是的,他被他给咬了。这疯子看着他,突然就拉起他的一只手在手臂上狠狠来了一口,动作迅猛得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啊——卧槽!你他妈在做什么!”
      有什么尖利的东西上下夹击刺破了他的血肉,他的骨头发出破碎的声响。约翰一下子冒出冷汗,但其实不是疼的,只是吓的。
      他一点疼痛也没感受到。
      然后神经病松口了。约翰发誓,他的确实是被咬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排令人胆寒的猛兽的牙齿从他的骨头和肉里抽离,血涌出来,一部分沾到了咬他的人的下巴上,更多的沿着皮肤蜿蜒而下,温热,湿润,滴到地板上。空气里飘散着铁锈的腥味。
      神经病抬起头看着约翰,嘴边和下巴上都是约翰的血,显得有些骇人。约翰回过神来,用力把手抽回,没想到对方也恰恰在此时松手,结果他没收住力,撞到了柜台上。被撞疼的感觉清晰地传过来,提示他手臂没有痛感十分异常。约翰抬起自己被咬伤的手臂,想看看伤口到底是森么一回事,却发现血还在,伤口没了。
      “是真神干的,你复活半年多了……”约翰听到神经病轻声说,“可他们却没告诉我任何讯息……那帮该死的……”
      “打住,先生,打住!”约翰说着,绕到柜台后面,准确的摸到了电话。这下他仿佛有了底气,说道:“我请您离开,我最后说一遍,我不认识您!”
      白发的男人微笑着看着他,嘴上都是约翰的血。通常来讲这场面应该被称为威胁,但不知道为什么,约翰觉得它的表情是悲哀。
      他觉得它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我明白了,”他对约翰说,声音逐渐抬高“这是诸神卑鄙的诅咒!他们通过复活你来折磨我!!帕雷萨,我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你!!!”
      "先生!"约翰喊起来,举起话筒,"我警告您,如果您再不离开我就叫警察过来请您离开!"
      这头龙的眼神几乎要让约翰握不住话筒。可谢天谢地,警察是管用的。它愤怒地瞪他,却没顺从了他的警告,凭空消失了。
      就像熄灭一个本不存在的幻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一个沙雕的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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