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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 118 章 ...

  •   东华依旧携着笑意:“过了明日,不就是正月初一,我答应了要陪你踏雪寻梅,千古称颂的大朝会又怎能错过。”
      朝月听闻偎在东华怀中感受着那温度,秋去冬来,白驹过隙,明日的确就是岁末除夕了,这日子是一日一日数到了现在,口中的话也从炎炎酷暑的无言以对到瑟瑟深秋的万语千言,再到眼前凛凛隆冬的尽在不言,原来人的心思是如此的捉摸不透,哪怕是自己对于自己,守着一片静默,逐着日日夜夜,望尽日出月隐,才可一层一层将自己的心思无声无息地缓缓剥开,渐渐去发觉内里真正在意的整个天地,又亦或是在意的一丝一毫,清晰无比。
      东华抚着怀中的朝月,想再问她方才自己要她答应的话她可有听到,正思忖着却于烛火之中一眼瞥到了一旁几案上的两个木匣,其中一个东华认识,装的是上次出征时自己写给朝月的信,一封封未送出的信,可那另一个装的又是什么?
      东华正望着那木匣,殿外的香儿却再次入内通传,看着偎在一起的两人面上先是一紧,而后又是一松,随后低下头去干涩着禀道:“李光弼将军求见。”
      朝月这才直起身子望向东华,双手却依旧未松开,“李光弼定是来见你的,可这深夜求见?”
      东华不明所以,大军凯旋,除了犒赏三军也无其他要事,李光弼这木头也不见得半夜跑来紫宸殿来讨封赏,一边想着也一边点头道:“宣。”
      李光弼一进殿依礼跪地拜过二人,东华在军中私下里一直称他为光弼兄免他大礼,此刻李光弼见了朝月依着君臣之礼参拜也属自然,可东华上前去扶他却怎么也不肯起身,执意要说完再起,东华与朝月便只面面相觑,看看这个铮铮铁骨到底是要说什么要紧之事。
      李光弼顿了片刻准备好开口:“臣李光弼蒙圣上圣君大恩才有今日,可如今光弼斗胆,仍有一事望得成全,应说是一人,便是仲太医。”
      朝月听闻甚是讶异,李光弼虽与百草相熟,此次大军在外又是近半年光景,除了众人知晓的事外也定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可这李光弼究竟是何时对百草动了心思,朝月不动声色望向了东华,却只见东华双眉微微凝起。
      李光弼的心思东华是已看出端倪,可并未料到这块木头竟然一回京师便急急赶来请旨,如今的百草任何人如若想些什么的确是要先来过问自己这个师兄,就算不考虑这一层,李光弼身为朝廷要臣,百草又是宫中太医,若想要结为连理的确也是要圣上降旨赐婚才是最佳。
      李光弼见东华凝眉不语,又郑重说道:“光弼一直以为自己对待仲太医仅是同袍或是同僚之谊,可当光弼得知她深陷险境处于危难之际才深切知晓何为心急如焚,待得知她的女儿身份之后心中更是难以自持,眼下光弼心中一片澄明,定会护她一世周全,还望主帅成全。”
      朝月望了望一脸郑重的李光弼,又望着东华,此事的确要看东华,如若东华身为师兄应允了,作为一国之君也不反对的话,便按例下旨赐婚便是,可此人毕竟是百草,一直在东华身边的百草,按不得例。
      东华默然良久才缓缓开口:“百草得光弼兄怜爱,是她之福,我身为百草师兄理应为她做主,但光弼兄你也知晓百草并非寻常官家女子,幸许就连这宫中的金枝玉叶也不可比拟,不是不想成全你,只是她既是跟在我身边的百草,我便必须问过她的意思依照她的心意,不论你是朝廷重将还是王侯郡公。”
      大唐风气开放自由,婚配之事一般而言依旧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越是王公贵族享有的自由度反而越高,帝王自可一道圣旨下去促成一段姻缘,但大多王侯仍是自由择取。是以东华如此说法李光弼也能接受,便恭恭敬敬地谢过起身。
      东华看着这一脸严肃认真的千古名将缓声继续说道:“你既已慎重思虑过,又是深夜来诉,我便即刻知会百草,也好让她早些思量了答复你。”
      李光弼听闻忙回:“不急,光弼并非细腻之人,如今觊觎主帅之宝,主帅不怪已是大恩,只是光弼忧心若晚开了口让旁人抢了去不免悔恨终生,此事可让仲太医慢慢思量。”
      东华听闻颔首,虽非心思细腻之人,但在此事上竟也像行军打仗一般半夜跑来抢占先机,果然也是真上了心。
      李光弼退下后,朝月见东华依旧凝眉不语,上前轻声道:“我与你一同去与百草说,可好?”
      东华点头:“好,你能一起那最好不过,现在就去。”

      虽是行军,百草在这一月有余也只是躺着或者坐着将养,只是地方不是被东华换到了马车里便是换到了营帐内,况且并未伤到筋骨,因此也已好了十之七八,就是走路仍不敢太过使力,此刻正由一名女医和一名侍女扶着。
      朝月禀退了女医侍女先告知百草已辟出寝殿一事,明日便可搬过去,百草却睁大了眼睛:“寝殿?我又不是什么公主妃嫔,哪里需要住什么寝殿,那太医令的府邸我都不去住,还住在太医院就好。”
      东华却不理会百草的诧异,只淡然说道:“府邸都在宫外自然是不能去,寝殿既已都收拾好了你明日就搬过去,那寝殿叫温室殿,正适合养百草。”
      百草眼睛瞪得更大:“你还真将我当草来养!”
      朝月轻出一口气将东华推到一旁,好好的一件事被这人一说愣是变成了找间屋子养花养草。
      对着朝月,百草收起一脸不满,朝月一边轻声问着百草的伤势,一边关切着过去数月行军的辛劳,百草许久不曾见过这般轻声细语的朝月,便也一脸感动,渐渐两眼含泪,可当听了李光弼之请,不禁又瞪大了双眼:“什么?那木头对我……”
      东华却悠悠一句:“别告诉我你从不曾察觉,难不成他整日跟在我身后是属意于我?”
      朝月瞪向东华,还真是百无禁忌,什么玩笑都说得。
      百草当着朝月的面不敢瞪东华,却仍是撇起嘴来说:“难不成你是准备甩手将我丢给那木头?那还找什么温室来养草。”
      朝月对这两人心生无奈,只得起身将东华又推远了些,只远远能听见便可,而后又回身至百草身前细细说了东华是如何答复的李光弼。
      百草听完轱辘着两只眼睛望着站在稍远处的东华说道:“他既然去找师兄你了,那这事跟我就算没关系,师兄你找个时机回了他便是。”
      东华还未答话朝月已是双眉蹙起:“百草你这是胡闹,论出身李光弼之父乃是原契丹酋长,其母是燕国公之女,可谓是出身名门,论才干你也知晓他是我朝大将,如此年纪便已官拜骠骑大将军,不出几年便会位列公侯,听他言辞恳切对你也是一片真心,对于姻缘大事你又怎可如此草草了事,起码也要思量几日看看自己心思究竟如何,那时再做打算。”
      朝月说着说着不禁正色,百草便不由得紧张起来,轻声细语的朝月自然让人如沐春风,可一旦收起面上的缓色就会令人毫无来由的畏上三分。
      朝月见此又放轻了微微靠前拉着百草的手继续说道:“宫中你自然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有你陪着自然是欣喜万分,可情字可遇不可求,今日你既遇到了定要谨慎细致,否则一旦错过就便只剩悔恨了。”
      百草只低着头小声回道:“情字我一向都是敬而远之。”
      朝月无奈,只得再望向东华。
      东华只觉朝月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仍是要百草自己想清楚。百草却低着头接着说道:“这李光弼在军中接触的久,人除了木头了些,其他都是极好。”两人等她继续说,她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问:“我可否单独与师兄说几句?”
      朝月并不意外,毕竟百草与东华最为亲近,便点点头轻握了握百草的手转身去了外厅。
      百草见朝月走远即刻央求着东华:“师兄,你怎么也要帮我,你不帮我我就自己跟他说,到时说什么可就由不得你了,到时我就说师兄你心中虽然已经有人,但我却一心只倾慕于你,我也愿意就一直这么跟着你,你说如何?李木头再怎么也知道自己没法跟你比吧?”百草说罢一脸得意的笑。
      东华却是眉头深皱:“胡闹!李光弼是千古名将,虽然人是偶尔木讷了点,但那也是在情字上面,他用兵打仗可都是细致精准。”
      百草却只咕哝着:“千古名将又有什么稀奇,我连旷世千年之人都不稀罕。”
      东华气结,再想开口斥责,百草却抱着腿直喊疼,东华忙放缓道:“你别乱动牵着伤口,我依你就是,左右等师父师叔来了再教训你。”
      百草见东华应允随即眉开眼笑,东华见了只没好气道:“不装了?”
      百草见被识破只吐了吐舌头笑着:“反正你可是答应了。”
      东华轻叹一声:“那你这颗草便先去温室里养着,日后她自会好好照护你。”
      百草却想起了什么随即紧张问道:“师兄你如何了?这两日身上那怪异的刺痛之感可有减轻?”
      东华并未抬眼,只缓缓摇头,仿似不愿提起,而后便寻了朝月一同离去。

      二人回了紫宸殿,东华径直走向那木匣,朝月却顺着东华的目光也望见了那木匣,一瞬间朝月松开东华走向几案,东华却已几步赶在朝月身前抢先一步拿到,这木匣与另一个的纹饰相似,都是做工极其精巧。朝月见东华就要将它打开,忙伸手拦道:“那,那是我的东西。”伸手却也是没有够着,东华已经迫不及待地将那木匣打开,可打开的一刹那东华愣住了,里面竟也是满满一盒的书信。

      望着东华的一脸惊讶,朝月垂下头去哼着:“你回来不是应该回去麟德殿,为何偏偏跟来了紫宸殿?”
      东华挑起眉梢,这没来得及藏起来还怪到自己头上了,无暇多想便拿出其中一封,边躲着上前抢夺的朝月边将信笺抽出展了开来,可蓦地看见那东华两字时,便霎时定住望向朝月,朝月被这一望倏然脸色绯红,似被看穿了心事的少女,也便再不好意思上前来抢。
      只见信笺上的小楷工整写着:

      东华,

      你已走了十日,粗略一算应已到了泽州,天气闷热濡湿,你睡得可否安稳?宫中寂静得让人有些心慌,每日去早朝的路也好似长了许多。早朝之上,刘宴又细细说了治理漕运之法,听起来筹划得颇为细致,已可开始着手,只是这人仍是一如既往的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虽不至对我这女帝不敬,却也时常惹得一众臣子不悦,若不是你亲自带人举荐,恐怕今日我也不会重用此人担此要职。此时仍觉你是人走了,却故意留了一人来整日气我恼我。只是那刘宴说这漕运疏通、南粮北调之法明明都是出自你口,你又为何非要启用此人说是此人之功?那日就觉怪诞,可面对你,实在是无言以对。你终究还是不肯留下。

      妻,月儿

      看惯了四言一句的圣谕诏书,不曾想朝月竟会将这书信写得如同二人平日闲聊一般,望着那信末的妻字,东华不由得喉中有些发紧,不顾朝月阻拦又再拿起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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