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十三槐

20、第二十章

　　20.

　　“你要多少？”酆岩问她。

　　“那要看你觉得它值多少了。”

　　酆岩没说话。

　　晏峤也不甚在意，现在筹码在她手上，她并不着急。

　　她原本以为自己被追踪跑路是因为那几十万，现在豁然开朗想明白之后，她一点都不慌了，那几张破纸对她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可是对于曾腾辉和酆岩来说，却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她有的是时间等，很多时间。

　　她如同先前酆岩每一次来向她询问要不要合作一样，走到房间门口，轻飘飘地甩出一句：“等你想好了来找我。”

　　开门的瞬间，斜对面的房门同时打开。

　　晏峤撇过头，和从房里出来的人对视。

　　唐如欢脸上的表情就跟吃了屎似的，她微微张着嘴巴看着晏峤，然后又像是不确定地去看了一眼门牌号，最后眉毛皱成了两条虫子。

　　卓歆嘴里那个姓陈的中年男人刚好出现在她的身后，嘴里说着：“你怎么还没走？晚上……”目光落在晏峤身上的时候，话停了，脸上浮现出尴尬来。

　　晏峤看了两人一眼，什么都没说，带上402的门，转身回房去了。

　　“她……？”中年男人疑惑。

　　像是被晏峤那平淡的态度刺激到了，唐如欢盯着晏峤走进房间，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把身后男人往房里一推，狠狠地把门一摔。

　　长得倒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还不是照样爬男人的床，婊/子。

　　＊

　　回房以后，晏峤倒头就睡。

　　一直到旅行团观光回来，卓歆来敲她的房门。

　　她睡眼惺忪地去把门打开。

　　卓歆紧张地眨着眼睛把她全身看个遍：“晏姐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啊。”晏峤不解。

　　“你说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能走丢呢。”小丫头翻了个白眼。

　　“……”

　　“你看到酆大哥没有，他回来了吗？”

　　晏峤虚靠在门上，答：“看见了。”

　　卓歆呀了一声，问：“你不见了之后他去找你了，找到你了？”

　　“找我？”

　　“对啊，可着急了。”卓歆一脸暧昧，“当时发现你不见了，他揪着我问你去哪儿了，脸色那个不好那个担忧啊，啧啧啧……”

　　“……”

　　晏峤觉得这丫头添油加醋的功夫是真的挺牛，说什么酆岩担心她？那男人是担心自己手里的东西被那群人抢先拿走才对吧？

　　她讥讽地拉拉嘴角，手指弯起轻轻在卓歆的脑袋上磕了一下，说：“你这脑瓜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卓歆笑嘻嘻地躲过了下，“当然是爱恨情仇！相爱相杀！”

　　晏峤笑笑，跟她站在门口闲扯了两句，孙嘉勇跑过来喊卓歆去吃饭，顺便也问了晏峤要不要一起。

　　晏峤不想打扰人小两口甜蜜蜜，便拒绝了。

　　他们走了以后，她拿着酒店的外卖单点了个海鲜饭，吃完之后就躺在床上看电视，因为睡了一觉，所以她的精神一直很充沛。

　　一直到半夜一点，房门被敲响，有节奏的三声一次。

　　她了然地下床去开门。

　　酆岩站在门口，沉闷冗长的走廊里，他身形挺拔地像一棵树。

　　他压着声儿说：“一百万。”

　　晏峤挑了挑眉：“一百万？”

　　酆岩盯着她，拿舌头扫了下右腔，“不够？那你想要多少？”

　　晏峤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头一次叫他的名字：“酆岩，我不傻。”

　　一样能让曾腾辉对她这样紧追不舍的东西，区区一百万，值？她有脑子。

　　她叫他名字的时候，声音低沉，语气淡漠。

　　明明是很冷感普通的两个字，酆岩却听得耳朵发痒。

　　“两百万。”她开口说出她心里的理想价位。

　　酆岩眸里很静，他是并不惊讶，但是他就是觉得从晏峤嘴里说出来这么一句话，他心里就觉得不舒坦，不得劲儿。

　　他甚至连身子都没动，只有嘴巴张合两下：“你穷疯了？”

　　晏峤拿小指头掏了掏耳朵，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似的。

　　“两百万，我带你去拿。”

　　酆岩抿着嘴，眼底阴鸷，浑身都散出一股冷凝的气息。

　　她却丝毫不怵他，“还有事儿？没事儿我休息了。”她轻描淡写地说完，看酆岩还没反应，便把门关上。

　　晏峤把背靠在房门上，低下头去看自己脚上那双酒店的拖鞋，白色的薄底，布料耷拉，没有版型。

　　她不知道门外的酆岩走没走，但是她心里明白，他一定会同意的。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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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旅行团要前往最后一站：腾冲。

　　晏峤睡得很足，起了个大早，洗漱完之后靠在窗边抽烟，静静地等着赵香来喊人。

　　还不到七点，太阳还藏在云层后面。

　　从酒店四楼望下去，街道上的行人还不算多，有早点摊正在支起，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站在一旁等待。

　　晏峤吐着烟把目光眺远，从下方一直渐渐往街道前方延伸，一方一方地筛。

　　周边栉比鳞次的高楼矮房密密麻麻，街道连在一起，车流在里穿梭，看得人眼酸。

　　晏峤闭眼转了转眼珠，放弃再看。

　　八点多，赵香来叫她。

　　晏峤拖着自己新买的行李箱下楼，从电梯里出来，大堂里站着几个旅行团的老太，酆岩一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低头在看手机。

　　她没打算过去问他考虑得怎么样，拖着行李箱找了一个角落靠着墙站着，拿着手机蹭着酒店的wifi看了会儿新闻。

　　站了还没一会儿，酆岩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他把手机放回裤袋里，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她的面前。

　　她手里捧着手机，眼皮掀了掀，看他一眼，又懒懒地把头沉下去，给他留下一个黝黑的脑袋顶儿。

　　晏峤从来没染过头发，她的头发是很有光泽的那种营养黑，但是此刻因为没有打理好的原因，显得很燥，有几根甚至打了结拧在一起，肉眼可见。

　　她这人一向过得很糙，短发好打理，做她这一行还方便，利于伪装，她就去剪短发，出门头发不打理是常有的事。

　　就像今天她出房间时候也就是拿手随便扒拉了两下就下楼了，连镜子都没照，为了生活都疲于奔命了，谁还有那个闲心去操心外在。

　　酆岩看着她头顶上的两个旋儿，默了半晌。

　　“我同意。”他说。

　　她这才缓缓抬起视线。

　　“但是你必须跟我走，明白？”他看把视线移到她那张素白的脸上。

　　她是微微上撑着眼皮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眼白和眼珠分明，在她的脸上存在感更为突兀了。

　　“现在？”

　　他点头。

　　晏峤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片刻以后移开目光，偏向电梯口处。

　　赵香在头，卓歆一行人在后，鱼贯而出。

　　“集合啦，来这边集合啦！”赵香挥着手中的小旗子。

　　晏峤的目光聚焦在那边，没动，过了一会儿，她笑了下，转头对酆岩说：“你去问问赵香，我们能不能脱团？”

　　酆岩怔了下，“我？”

　　“啊——就你，有意见？”她睨他。

　　“……”酆岩看她一眼，这女人这眼神是几个意思？

　　鄙视？轻视？还是挑衅？

　　酆岩突然觉得憋屈得很，不爽到了极点。

　　他把行李箱往晏峤身边一杵，冷笑一声，朝那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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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峤站在角落等着他，就一直没动过。

　　酆岩在那边和赵香交谈，晏峤瞟了几眼。

　　卓歆抱着孙嘉勇的腰，一面听着酆岩说话一面满脸揶揄地朝晏峤放射着某些她接受无能的信号。

　　唐如欢的视线就跟长脚的飞刀似的，她不管是低头还是歪头，那目光都如影随形地挂在自己身上。

　　最后，酆岩不知道是说了句什么，那行人的视线顿时刷刷地朝晏峤飞了过来。

　　搞得人不自在得要命。

　　酆岩去的时候是沉着一张脸的，回来的时候脸不仅沉，还很黑。

　　他拿阴黢黢的眼神剐着晏峤，从她身边拉过行李箱，从嘴里蹦出两个字：“走吧。”

　　晏峤望着他的背影，再回头看了一眼旅行团，若有所思地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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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酒店门口，酆岩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后备箱，把两人的行李箱放好，自己坐到副驾上，晏峤坐在后面的座位。

　　司机问了声去哪儿，酆岩思考了一下，道：“汽车站。”

　　司机应了声，熟练地发动车子。

　　晏峤坐在后座，盯着前座靠背旁边漏出来的小半颗脑袋，挺无聊的。

　　她想起刚刚出酒店的时候脑袋里的问题：“你刚刚怎么跟赵香说的？”

　　“……”前面的男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拍了拍椅靠：“酆岩——”长长的一声，调子平平淡淡。

　　他终于扭头看她，眉间一个小八字。

　　“你想知道？”

　　晏峤稍微张了下眼睛，把嘴唇朝右抿了一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垂下视线又看了她一会儿，表情平静地把头扭回去。

　　等了一会儿，发现他还不打算开口，她也就打消了兴致。

　　半晌，前座的男人又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下车告诉你。”

　　晏峤白了那个黑脑袋一眼，也不管他有没有看到，默不作声地把手机掏出来打发时间。

　　过了一个多小时，出租车到达汽车站。

　　酆岩付钱下车，把行李箱拿出来两手一边拖一个，晏峤看他那自觉的样儿也乐得轻松自在。

　　出租车一溜烟儿地开走。

　　汽车站里外都是人头簇堆，两个人往售票大厅去，晏峤边走边问：“现在买票去哪儿？”

　　“回昆明。”他跟在她后面落后两步的位置，腰身挺得笔直，步履稳健。

　　她低着头，拿一边手抵在手机上面挡光，“做什么？”

　　旁边路人擦过她身边，酆岩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向自己的左侧，责她：“手机收起来，看路。”

　　晏峤看他一眼，没应腔，手机却是收起来了。

　　他这才回答她的问题：“昆明我有熟人，做事情方便一些。”

　　“哦。”

　　走到售票大厅，酆岩把行李箱交给她，自己去排队买了两张去昆明的卧铺汽车票，发车时间在半个小时后。

　　他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门口，就看见晏峤换了个位置，找了个没有阳光的角落，坐在她自己那个行李箱上抽烟。

　　他走过去，顺了一句嘴：“女人少抽烟吧。”

　　晏峤视线从地上拉到他的脸上，又低回去，夹着烟又抿吸了一口。

　　酆岩：“……”行吧，当他没说。

　　“几点的车？”她问。

　　“半个小时之后，差不多进入候车了。”

　　晏峤点头，起身把烟头丢进几步远外的垃圾桶，走回来的时候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刚刚跟赵香怎么说的？你不是说下车跟我说么？”

　　酆岩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你真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