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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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由似丧家之犬，身上硬浆白布衫，脚下破麻鞋，走一路看一路，眼巴巴的，垂涎各种或散发香味、或热腾腾冒白气的吃食。
饿死鬼附身的怂样，给他招来不少白眼和鄙夷。
花璟见他游魂般逛来逛去，漫无目的，黄昏时分，竟然瑟瑟缩缩地钻入一处偏僻的冷铺，跟里间邋遢的花子们混一块儿。
冷铺是巡夜兵卒执勤歇脚之处，晚间往往也收容乞丐、流民，后者亦非白住，需要帮忙摇铃打梆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此处冷铺的花子头头见花子由这新来的既不唱喏，也不畏他们而自觉地滚开，便存了教训人的心。
花璟隐身一旁冷眼瞧着花子由被一群乞丐拳打脚踢。
花子由撑不住，老早跪地抱头求饶，见他屈服了，花子头头得意洋洋睨视他，以玩笑的口吻问道：“兄弟，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漫漫长夜，哥们几个无心睡眠，你先讲讲你怎么到这地步的？也叫我们听了开开眼界，乐呵乐呵！”
其他人闻言起哄，花子头头又冷冷地告诫一句：“你可别想瞎编，我们听着不对，可不会用嘴问你，你呀，也只配用拳脚招呼！”
花子由鼻青脸肿，缩成一团，哭哭啼啼地把自己的过往尽数吐露了。
原来去年冬月，在花璟趁人不备逃走后，花子由与后娘赵花儿之间起了龃龉。他欺负人寡妇，偷偷将老四花子华带走交给东京花太监派来的人，自个儿一路护送，同时对老四进行特殊的教导，把人训得服服帖帖，轻易不敢乱说话。
花太监一见花子华，大喜，难得大方，赏了花子由一些银两，连之前拿花璟敷衍他的事也不再追究。
到此谁占便宜谁晦气，本该明明白白了。那料想，花子由回到清河县，就得知他的后娘赵花儿一怒之下，带了老三寻人闪电再醮。
听周遭邻居说，娶赵花儿的是个来此方地界贩布的商人。
赵花儿走时，将家里的财物席卷一空，花子由瞧得目瞪口呆，实不能想象那妇人竟能割舍掉老四，说嫁就嫁，出人意料！
事情演变到这节骨眼儿，似要以双方老死不相往来了局。
未料今年正月他如往常那般上东京拜见叔父花太监，满以为能凭借一些喜庆好话博得叔父欢心，再得些赏银盘缠，最后却没吃到甚好果子，大过年的被人寻了个由头，大棒好好招呼一番，落下两腿棒疮，行动有碍于客店卧床将息。
养好了腿，整日坐吃山空，钱袋却见底了。
东京鱼龙混杂，人生地不熟，花子由在清河县还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胡搅蛮缠些银两度日，在这儿捉襟见肘之时，他焦头烂额，不敢去薅恼花太监，只能当自己的衣物行头。
凑不够回清河县的路资，花子由不得已来冷铺存身。
他至今无法明白，花太监怎么会突然对他不满，毕竟他事事奉承，少有触怒对方。要说是花子华在花太监跟前嚼了舌根，可这小子胆小如鼠，早被吓得不敢乱说，哪有智量来算计他。
百思不得其解，花子由只能骂一句流年不利，却根本不知事实乃赵花儿一手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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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花儿算不上一个贞洁妇人，可她是位母亲。儿子被花子由偷走后，她饱哭一场，暗想绝不能坐以待毙，否则灯花子由归来，指不定怎么摆布她这个寡妇。
于是，她一方面收拾家中不多的金银细软，一方面拼着不要脸，委托县中媒婆替她打听说合，要一个能上东京的过往客商，言她情愿带妆奁做妾。
正好有那么一人。赵花儿让媒婆慌称她的儿子都被人拐走，落得她一人孤零零的，整日以泪洗面，伤心不过，情愿再醮。
有财有貌，且裙里香的妇人，使尽浑身解数勾人时，谁能铁石心肠不心猿意马？
赵花儿顺利嫁给商人做了外室，大儿子花子光被她以陪嫁小厮一并带走，期间历经一番波折，兜兜转转，终于上得东京，绞尽脑汁，几乎愁到一夜白头，趁着商人回家和正经妻儿老小团聚，她扮作厨娘，经京中牙婆牵线，混入花太监置办在宫外的房宅。
她见到了小儿子花子华，当初被她养得白白胖胖，活泼灵动的小孩，数月不见，就跟换了一个般，骨瘦如柴，还怕生人，连见亲娘，似乎都不认得。
她哄了半天，小孩认出亲娘，却不敢大声地哭，只像只小鸡仔啾啾地哀鸣，那一瞬心如刀割，亦无法形容赵花儿为人母的痛苦。
没了子孙根的花太监，定然十分憎恨害他‘六根不全’的罪魁祸首。
她那死鬼老公两腿一蹬，去得潇洒，留下四个孩子来承受花太监的报复。
所谓父债子偿，花太监正好到了朝廷法度所规定的能收养义子承嗣的年龄，毫不客气夺了兄长的亲子，偏要挑个最像的，每日放在眼前，既折磨自己也折磨对方泄恨。
宫廷是与妓院等量齐观的世间最虚伪、龌蹉的地方之一，浸淫宫闱数年的花太监，折腾人的手段，岂能打骂就可以尽述？
赵花儿没办法将儿子从花太监府里偷走，可叫她眼睁睁看着亲儿受苦，心里又痛又恨。
一个母亲的仇恨，力量是难以想象，花子由不付出代价，又如何平复她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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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璟围观完花子由的下场，既感叹又失望。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花子由祸害自家血缘亲人，最后孑然一身，也在情理之中。
这等烂人，花璟素来不屑一顾。如今确认花子由跟李瓶儿无关，便完完全全抛到脑后，准备继续去跟踪观察西门庆。
此时他还不知武松和西门庆给他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天已黑尽，他化作狐狸屋顶飞奔。中途猛地听闻一声轰响，疑似春雷。
花璟嗅觉灵敏，加之夜间他顺风而行，紧接便闻到一股隐约的硝|石硫磺燃烧后的气味。
天子脚下，闹市之中，竟有人使用炸|药？
花璟循着味儿追去，果然离他不远的一条阔街中正兵荒马乱，凭着绝佳的视力，能看清地上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的穿青穿红的尸体。
依着服饰，部分像是贵人的仆从亲随。
一顶轿子七零八落的散成一堆破烂，余下未被炸伤失去行动力且身穿甲胄的兵卒一部分在保护一人，一部分在围攻一个头戴恶鬼面具，身形不甚高大的黑衣人。
花璟留意了几眼那被保护的华服年轻人。
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蟒袍，腰系文武双橞绦，面容俊朗，眉宇间贵气充盈，还有些书卷儒雅气息，龙章凤姿，极好的样貌。
这贵人受了惊吓，眉头紧蹙，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冷直视跟前混战的圈子。
妖魔鬼怪，天生对人身上隐匿且肉眼不可见的‘气’各有感知。
花璟自从习得如何做个合格的妖，对人身上的贵气能看一些了。
寻常他能看得一些人的功德光和煞气，今儿那贵人身上一圈一圈的紫色差点闪瞎他的眼。
紫色为尊，这货难不成是个皇子龙孙？
不对。花璟仔仔细细瞧了一番，估摸这贵人的年龄不到二十，他暗暗猜想，此子难道是赵佶？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母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