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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狐狸精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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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吴道官的道院,其景其色,果然如原著中所载——才入门,便可见两旁瑶草琪花,苍松翠竹,抬首能望见两边门楹上贴的一副对联:洞府无穷岁月,壶天别有乾坤。
笔力遒劲,铁画银钩,若说见字如见人,花璟心想,写下此副对联之人,一定是内心坚韧强大、无欲无求的淡漠疏冷之人。
一旁的吴应春见他留意对联,便说:“这字儿好看吧,师叔亲手写的,别人愿以千金求他墨宝,都求不得呢。”
然后三间敞厅,乃吴道官的朝夕做功课的所在。铺设整齐,上挂昊天金阙玉皇上帝,两边列着紫府星官,侧首挂着马赵温关四大元帅。
花璟看了一回,吴应春让他在经堂内稍作等候,他转入里边,不多时,满脸喜气出来。
“花小哥儿,快进去,师父他老人家要见你。”
花璟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没甚失礼之处,才沉心静气迈步进入。
里间布置较外又是不同,大抵乃吴道官小憩之所,显得简洁随意——黄花梨木的云床,爇香的鎏金炉置于中央,墙壁上挂了些字迹龙飞凤舞的经贴墨画,一个贴墙的架子上放了些摆件,花璟瞄了一眼,不怎值钱,但胜在造型别致,拿来把玩观赏倒另有一番意趣。
这年月的吴道官反而并非花璟所想的那般是清瘦且下巴留有一溜山羊胡的中年道士,此刻的他,看起来更潇洒——
一身天青道袍,内里搭白袄儿,闲适地靠在云床上,肩上松松地披了件浅色大氅,道髻打散了只束了一半,余下的散落在衣间,再看他一手挥羽毛扇背对来人的闲适样儿,没来由显出一股子风流不羁。
没半点仙风道骨的气质。
吴应春行礼后,恭声道:“师尊,花璟到了。”
花璟迈步上前行礼:“花璟见过真人。”
吴道官伸了伸懒腰,翻了个身,示意二徒弟先下去,待室内只余两人,他才道:“花璟。”
嗓音舒缓,似有古琴之韵。花璟抬头,一瞥之下,又是一怔。
这吴道官长得也太年轻了,而且模样也……太不符合他在原文中常年所干的营生!
他不敢再看,连忙低头。
吴道官目光平静地细细打量花璟,忽地念道:“子虚乌有,镜花水月。”
花璟闻言浑身一震,心思电转——这个道士该不会有道行看出他身上的古怪吧?就花子虚那道魂魄,存于他体内,几乎与鬼附身没多大差别,倘被外人勘破,一个不妙万一把他拉出去架在柴堆上烧死,那就真糟糕了!
那知吴道官冒了那话后,又跳跃地扯到另外一边:“你可还有什么亲人能依附?”
花璟原打算胡编乱造一个凄惨身份,可眼见吴道官的表现太出乎意料,他就打消那念头,只老实简单地说:“我独自一个,再无他人可附。”
吴道官说:“我有意留你在玉皇庙做个小徒弟,你可愿意?”
花璟立刻双膝着地,砰砰砰磕三个响头,然后大声道:“师尊!”
“起来吧。”吴道官让花璟到他跟前,一手抚在他头顶,眉宇间的温润柔和让他仅一抹淡笑,便十足的让人无法移眼。
“你的样貌……罢了,在你长大之前,好好待在庙里,哪儿也别乱去,”吴道官嘱咐道,“你我有师徒之缘,依我现在之力,尚可庇佑你几年,以后……”
花璟听吴道官小声的叹息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却十分纳闷自己的样貌怎么了。
等他退出后,回屋拜托吴应春给他找个镜子,这寺庙中,又没有人搽脂抹粉,哪来的镜子,只得引他到院中水缸前,让他临水照影。
花璟这一照,差点脚下不稳,一头载入水缸。
水中那张脸,是谁趁他没意识的时候,给他整容了还是给他贴了一张画皮?
若说之前花璟的容貌水平仅仅是普通,那他现在的脸就是绝色,而且属于那种一看便不正经的调调,屁股后再长条毛茸茸的尾巴,活脱脱是个狐狸精!
话说面由心生,花璟在现代的样貌非常正,标准的爷们儿,一看就有男子汉气概,自然他的心也是纯正的攻气十足,如今这幅受气十足的脸,表里相冲,使得他整个人跟吃了十万只苍蝇一般,恶心得受不了!
双生魂都能存在,莫名其妙大变脸,花璟一咬牙,心道,妈的,不接受也必须忍着。他用理智压下心理不适,告别吴应春后,回屋细细反省哪里出了差错。
按道理而言,他的脸变了,是件好事。
可花璟无法高兴。
金|瓶|梅中变丑变美会有截然不同的待遇——太丑会讨嫌,凭实力养活自己得更费劲儿,否则等着饿死,而太美,美丽在这个世界中,并不代表会享有好命。自古红颜薄命,可不是乱说。换成蓝颜,也是一样道理。
为何会突然变了样貌?进入金|瓶|梅之前,高人从未告诉过他,花子虚这道灵魂的存在会改变他的样貌,况且在现代时,花子虚趁他夜间睡觉掌控身体也不是一两次,也没见醒来后过段日子他就大变脸!
思来想去,排除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中其他的意外,比较靠谱的推测,问题或许出在他占有的这个壳子上。
花璟默默在脑中重现原著,思索许久,终于让他抓到了一个稍微有点儿谱的线索——
原著中花子虚因气丧身,他那与西门庆勾搭上的老婆李瓶儿跟姘头约定娶她的佳期,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一朝朝廷内有人劾倒八十万禁军杨提督,拔出萝卜带出泥,殃及西门庆及其儿女亲家陈洪,搞得西门庆全家人心惶惶,闭门谢客,在派人上京打点没把自己一家老小捞出来之前,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哪敢再大张旗鼓的抬小妾入门!
佳期间阻,于是李瓶儿害了相思,夜间孤枕难眠,念得心都邪了,结果引来家隔壁乔皇亲花园里的狐狸,半夜三更假名托姓变作西门庆,与她交|合,摄取她精|髓,使她形容黄瘦,茶汤不思,久卧病榻,眼看一代佳人就要香消玉殒。
这一段中,有人对着后文大夫蒋竹山给李瓶儿看病说辞,透露一个‘梦与鬼|交’说法的情节,就猜测那夜里来摄取李瓶儿精髓几乎害她性命的狐狸,就是与她有仇且已死的花子虚!
花璟当初看到这个说法,只道这里花子虚是鬼,如今他占了花子虚年幼时的壳子,同时入住的还有正牌花子虚,他想,这个与他同生同灭数个轮回的魂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具壳子有甚猫腻?
原著中比花子虚死得更惨的武大郎,怎没见化作厉鬼日夜纠缠潘金莲?
难不成捡软柿子捏,李瓶儿懦弱好欺负外加还有点良心,鬼才来找她,潘金莲泼辣狠毒不信神佛,鬼见她都愁所以不敢在她活着时上门骚扰?
花璟在现代曾问过高人,若他此行不能成功,仍旧二魂魄各自为政的局面,长此以往,他最坏的结局是什么。
高人说:“已快千载的怨气,就怕遇见特殊时刻,倘若让他自由壮大,终有一日,他会携裹万千怨气将你这个清正的魂魄吞噬殆尽,届时,你将化为怪物为祸人间,这一日可能是你今世,也可能是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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