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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马场的狗尾巴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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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此言,墨子昂面上神色巨变,握着茶杯的手忽然收紧,只听一声脆响,眼前的茶杯瞬间四分五裂。
马啸啸见状,恍然想起此人是会功夫的,愈发紧张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等了一会儿,只听他缓缓说道:“在下失仪了,见谅。”
说话间,墨子昂已是换了寻常神色,不在意地推远了茶杯碎屑,马啸啸抬眼看见他指腹间几抹殷红。
墨子昂自幼长于墨家,受墨家熏陶,饱读诗书,又因自幼习武,跟随墨家门徒四处游历,眼界较常人开阔,心性也较常人坚韧,因而即便其后落难,也隐忍不发,卧薪尝胆,如今竟生生捏碎茶杯,于常人虽是理所当然,但是对于墨子昂来说,这当真是情难自持,真真的失态了。
“你相信我说的话?”难道他不觉得自己实在胡说八道?马啸啸忐忑地问。
墨子昂脸上闪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他打量着马啸啸,想起她古怪的言语,奇特的行径,时而萌生的惊怪念头,加之对于寻找狗尾巴草的急迫……过去种种在墨子昂的脑海中飞速而过,他想了想,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颠倒时空的神力,马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马啸啸一惊,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自己是如何得知的,难道猜不到自己就是这么颠倒时空穿来的?果然还是太过难以置信,匪夷所思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自己没有这一遭穿越,突然有人和自己说自己是穿越来的,也会觉得是有病吧……
可是眼下,如果自己就这么和盘托出,他就会信吗?
马啸啸想起从前看过的种种穿越,不管穿男穿女,穿古穿今,别人可都没有这么轻易就交代了的。
她在心里下了决心,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万万不能招的。保不齐,当她是妖孽给千刀万剐了。
于是她开口,小心翼翼道:“我小的时候看过一本书叫做‘天龙八部’,书里详详细细地记载了这种神仙草有颠倒时空的奇效,于是我就一直想找来着。”真真是对不起金老爷子,马啸啸汗颜。
听罢,墨子昂脸上即刻浮现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方才听见马啸啸一本正经地道出“颠倒时空”,心中不觉巨震,未曾想竟是她从不知哪来的古怪奇书里看来的,竟然还如斯执着地苦苦寻觅,一时没了言语。
马啸啸见墨子昂看着他一脸怜悯又无奈,知他是信了自己的话,果真,听他徐徐劝道:“马姑娘,这世上虽奇人异事颇多,在下自问不能一一知晓,可倘若就凭借一面之词,妄作定夺,未免有失偏颇,你出门苦寻着神仙草无果,何不就此放手,何苦辜负韶华。”
看样子是在苦心劝她了,马啸啸何尝不想放手,可是她不知道如果就此放弃,她还能做什么。她孤身一人在这未知的世界,无亲无故,既没有高门贵女身份又不像旁的人混的风生水起,简直可以说是孑然一身,形影相吊了,白话点来说,就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再不给自己找点生存目标,只怕只有自挂东南枝了。显然,这与她及时行乐的人生观价值观是全然不符的。
她不觉叹了一口气,恍然间,又想起自己的几家麻将庄,觉得自己对这世界还是颇有几分贡献的,眉目才又舒展了一些。
这一切,墨子昂看在眼里,自然不知真相,还以为马啸啸看书入迷,信了旁门左道,不可自拔,正自怨自艾。
于是他又劝道:“在下虽不尊孔孟,可也欣赏,子不语怪力乱神。马姑娘切莫沉迷此道。”
马啸啸没有想到墨子昂今天竟这样多话,还略带些迂腐书生气,表情恳切,似乎是真心替她着想,不觉有些感动,真挚地答道:“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已经找了这么久,不想在这里就放弃,如果真有一日,我知道自己永远都找不到,那么我就放弃,安安心心地生活,所有一切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墨子昂闻言,点了点头,抬头打量马啸啸,从前只觉得她凡事插科打诨,惫懒无赖,如今看她竟有些锲而不舍,虽然所好非常,倒也有些风骨。
两人又转回话题,絮絮地说了些梅花桩的练习之法。
待到月升中天,马啸啸不客气地留宿在了香铺,不过由于马啸啸换回了女装,墨子昂便差人将她领到了客房歇息,还安排了两个丫鬟服侍。马啸啸哪里需要这些,待她们打好洗澡水,便把他们打发走了。
一夜无梦。
早晨醒来的时候,马啸啸想起自己竟然很久没有做关于狗尾巴草的梦了,又兀自出了会儿神,才马不停蹄地把后山马场行去。
好在她的脚程快,回到马场小屋不多久,昨日被指派来教她学规矩的小青便来敲门了。
马啸啸好整以暇地跟着小青在马场转悠了一上午,草草地记录下了每天要做的诸般事宜,虽与从前在马厩做的差不多,但是名驹不愧是名驹,吃的是特别配制的草粮,因而油光水滑,隔日都要例行刷毛,早场绵延,马儿们奔腾其间,时时甩一甩鬃毛,好一派威风凛凛。马啸啸心生艳羡。
“前面那草棚就是骏马所,王府里最上等的良驹都在此间。”说着,小青带着马啸啸进了那草棚,因为正值午间,马儿们还在山坡上,偌大的骏马所倒显得空空荡荡。马啸啸左右张望,见每一个隔间都无比宽敞,足够马匹转身,且都打扫得十分干净,未见马屎也没有扑鼻的臭气。
一面看一面往深里走去,忽然听见一声极响的喷鼻,宛如平地惊雷,惊得马啸啸不禁抖了抖,谁家的马匹如此大动静。
走在前头的小青回过头,见马啸啸一脸震惊,忙笑着解释道:“那是骏马所前些日子新得的宝马,名唤斩鬼,王爷费了好些功夫亲自从那昆仑山上擒来的。性子烈的很,谁也不敢近身,眼下,只能留在这里,连去草场都拉不动。”
斩鬼,这么拉风的名字,马啸啸倒要好好见识见识。
行了百步左右,才见到传说中的斩鬼,方才隔了百步之遥,已闻其声,如今一见,确实令马啸啸叹为观止。
论马,现如今她也是见了不少,可如此威风凛凛的马却是此生第一次见。那斩鬼立在她面前,身形巨大,她仅能抬头仰视,通体纯黑,却泛出熠熠光彩来,饶是外面草场上的百匹良驹亦没有一匹及它毛色鲜亮,但见那黑漆漆的一双眼满是不屑,看着来人的眼神居高临下。
马啸啸不禁想,这样傲娇的马真乃天下罕见,却被那周宁麒捉住,拘在这小小四方隔间,只怕是郁闷至极。往斩鬼后蹄望去,果然被铁链牢牢锁住,那锁链比她的拳头还要粗上数倍。
小青见马啸啸看得出神,语气里也是难掩的骄傲,说道:“这斩鬼据说是古今第一宝马,速度可追云逐月,只是这天下还没人曾骑过,就连王爷当初擒了此马,也是由八匹乌云盖雪堪堪拖了来。”
原来如此,这斩鬼看着威风,可是没人可驾驭,也不过是个摆设了。
马啸啸想走近了几步再细看此马。本来他们站得位置离斩鬼约有十步之遥,小青见马啸啸动作,正欲伸手拦她,不料她步速快,只掠过她的衣角,晃眼只见马啸啸立于马前,咫尺之间。
小青大喊:“马姑娘,危险,快回来!”
话音未落,斩鬼猛地高声长嘶,震耳欲聋,扬头,立起前足,马啸啸听到小青叫她,还未反映过来,只听马嘶贯耳,一双马蹄已悬在脑袋之上,眼看就要向她踏来。
她想,自己今天真真要命丧马蹄之下了,呜呼哀哉。
说时迟那时快,那斩鬼不知为何,竟然生生顿了顿,调转了方向,踏在了一侧的隔间围栏上,那围栏便如纸屑般四散开来,前蹄落地,斩鬼挑衅地扬了扬后踢,引得锁链哗哗作响,仿佛要裂将开来,一时之间,数声巨响在骏马所里响得惊心动魄。
响声过后,小青一个激灵,连忙上前伸手扯回呆立原地的马啸啸,急急说道:“马姑娘,这次是你命大,那斩鬼蹄下不知多少冤魂,前些日子几个胆大的小厮都着了此道。只有一人险险保住了性命,落了个残废的下场。”说话间,面色也是惨白,许是被刚才的动静吓个不轻。
马啸啸这才如梦初醒,乖乖地说道:“对不起,我刚才也没多想。”说完,又转头看着斩鬼,可恨那后者调转了身子,只留了个屁股对着她。
小青赶紧带着马啸啸离开了骏马所。
大概是经受颇大刺激,一整个下午小青都恹恹的,明显没有了工作情绪,早早地就遣散了马啸啸。
马啸啸当然欣然接受,说实话,先前她是有点吓懵了,不过她心理素质好,恢复得也快,转眼就忘得九霄云外。见没有旁人,就晃到马场鲜有人的北面山丘脚下,寻找合适的扎梅花桩的地方。
远远看见一棵形似梧桐的大叔,亭亭华盖,即可挡雨又可遮阳,不远处有些低矮树丛,看那树干粗细,恰是梅花桩所需。马啸啸定了主意,回去一路留心,记下了位置。
日落西沉,小童准时赴约,一脸别扭地站在马啸啸的小屋外,马啸啸十分高兴。
有了小童的帮忙,树倒拔得容易,见他双手抱树,很快树便连根而起。马啸啸直呼看不出来,看不出来,看那小童纤瘦,文文弱弱,竟然跟那倒拔杨柳垂的鲁大汉是一个级别的。
可是手边没有锯子,不好做桩,马啸啸便随手画了锯子的图形,交由小童,让他交给墨子昂找人做了来,小童看见图,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没有梅花桩,当晚,小童只得教了马啸啸基本的塌桩法,扎了半个时辰马步,美其名曰,让她以后身轻如燕。
末了,小童临走前,马啸啸问他:“墨子昂的随从都会武功吗?”
小童知道自家公子对马啸啸一向甚为亲厚,倒也不忌讳,答道:“公子自幼练习墨家剑法,我们跟着公子,也学了点皮毛。”
墨家剑法?马啸啸不由得想起了寻秦记里的项少龙,不由得一笑,又问道:“那怎么不见你家公子使剑,整天只挂只绿笛子。”
小童表情似乎变得有些为难,半晌才答道:“自从……公子势要与墨家再无瓜葛,便弃了墨子剑。”
马啸啸心下了然,也不再多问,放小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