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月中霜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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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西服笔挺笑容可掬的男子排众而出：“各位记者朋友，我代表中天广告的陆总转告大家，他会尽快出面回应此次事件。”说着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洋派的耸耸肩：“但不是现在。大家也忙了一个上午了，不如跟我们的职员去大厦一楼？陆总在那里给大家准备了丰盛的工作餐。嗯，咖啡虽然是速溶的，不过味道不错。”
时已过午，某些人的五脏庙早已钟鼓齐鸣，对这样的建议乐此不迭。人流渐渐散去，刘兆晖吁口气，悄悄走向里间始终紧闭的大门。
“都走了？”陆湛正拨着电话，从办公桌后抬起头。
“嗯。还有一两个特别坚守的。”刘兆晖说，“联系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广告公司通常都与媒体有良好的合作关系，中天也不例外。从惊悉消息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和各家媒体沟通，软硬兼施，争取将此事带来的影响降至最低。“从丛联系上她了么？”
刘兆晖摇头：“没有。单位说她正好去T市出差了。”
陆湛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下意识的伸手拨一个号码，又放下了电话。刘兆晖看着他，陆湛勉强笑了笑：“她不知道最好。从丛说没说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也得两周左右。”
陆湛低头思忖了片刻：“兆晖，利用你的关系全力帮我追查散布消息的人，包括发布和转载此消息的网站，必要的话采取法律途径。”
“好。”刘兆晖说：“你打算怎么做？”
“找几家比较大的媒体，直接出面回应。满足了公众的好奇心，此事会逐渐淡化。而且必须要快。”
刘兆晖终于忍不住：“陆，你心里其实还是有她的对么？”
陆湛沉默半晌：“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真真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犹沉浸在那许久未有的酣畅里。房间里非常安静，玫瑰灰绉纱镶流苏的窗帘垂下来，平添了一种温馨。门缝悄悄敞开少许，然后慢慢打开，妈妈走到床前坐下来，很自然的替她拢了拢有些长了的刘海：“醒了？不再多睡一会儿。”
她伏在枕上伸手环住了妈妈的腰，说了句：“妈！”声音很轻，像初生的猫咪样细小爱娇，妈妈回手也搂住了她，一下两下的拍着，恍惚中，仿佛回到了童年。
然而再不情愿，也是要起来。“很久没睡午觉了。”她说。
妈妈拿了盛在仿青花碎瓷小盅里的姜汁撞奶给她：“喏，你最喜欢的。”
流产后她的身子一直发虚。姜汁必需用老姜磨成，才能令奶汁很好的凝结。外婆是广东番禺人，妈妈做这个自然信手拈来，味道辛甜嫩滑，非常可口。她慢慢的，一勺勺吃着。妈妈坐在一边看，慈祥的目光不离她脸上。“真真，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多住几天再走。”
“嗯。”她点点头，本来领导也有放她假的意思，为了配合翟放？她要拿自己手机才想起来已经没电。翟放的那支倒在包里，小巧的宝石红色，真真推开滑盖，妈妈问：“你给谁打电话？”
“从丛。”这个女人一见不到她就会不停的打电话，真真想，但也只有从丛最关心她。
“从丛啊，下午你睡觉的时候她往家里打过电话。我告诉她你得待两天才回去。”
“这样啊。”真真放下电话。
妈妈站起来，收起她面前的瓷盅。“我自己来。”真真说，妈妈胳膊一挡：“怎么跟你说的？一百天不许沾凉水。在北京我看不见也就算了……”说着飞快的转过头去。真真心里一酸，没有再硬去抢。
翟放一直没有消息。到第二天她准备去市局办事的时候他倒来了：“怎么着，打算撇下我自己去？”
真真微笑着摇头，其实她不明白，既然领导见了他都异常恭敬，翟放还有什么是需要她给引见的。
翟放也不纠缠，问她：“我陪你去行不？”一边接过了她的手包放在了车后座，绕过去打开车门：“请！”夸张的手势，可是认真的表情。
真真略抿唇，上了车。
于是这一路翟放充当护花使者，随她到了市局，登记，被接见，采访。晚上照例地方上有饭局，他喧宾夺主、驾轻就熟的推掉。
回程他照例殷勤的打开车门，可是她站在那里不动。
“怎么了？”翟放问得理直气壮。
真真还是不动：“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今年三十岁，仍不解世事，说难听点就是天真的老女人。可天真并不代表愚蠢，这星星点点的蛛丝马迹，任其一也许并不令人生疑，但禁不住串联起来。
她在接待室里百无聊赖翻翻报纸，翟放立刻走过来，借故让她离开。
局办的姚之邦以前和她见过几次，不无关心的问：“你……没什么事吧？”
在家里她打开电脑，妈妈的神情自然得太过：“网线出了点问题，还没报修呢。”后来她拿出笔记本，插上无线上网卡，登陆邮箱查看电邮，少时便关闭下网。因为向来持重少言的爸爸，摆好了棋盘在等着她下棋，破天荒的催促。
还有她那支没电的手机，为了查电话打开后盖，发现卡被人取掉了。把翟放那支手机的卡换过来，原来不是没电是被人关机。
她到底被隐瞒了什么，到底有什么怕被她知道？
翟放皱起眉头，那张清俊的桃花脸上异样的严肃：“不是什么好消息。”
真真脸色雪白，尖尖的下巴紧紧抿着，眼睛里却闪着倔强的火光：“说吧，我听着。”
T市至北京刚开通了高铁，快速直达只要二十多分钟。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对她来说仿佛是一生，许许多多的画面瞬间闪过。春花烂漫的少女与携着她手的白衣少年……那天罕见的雷雨，白昼如夜，跑着跑着突然被人拉进巷子……大雨如注，那些被雷声吞没的，几乎要撕裂心肺的痛苦。
一个女人和她的过去，这名字起得好啊，真是好。网友们怒评如潮，几乎都是一边倒。可收获了海般支持力量的人却殊无喜意。言语可生歧，何况它半真半假？贴子里把陆湛描绘成一个封建卫道的伪君子，字字句句为顶着“红字”名声的她打报不平。后贴更是“义愤填膺”的披露了两人真实的个人信息。这下子举众哗然，什么样的人能被评为年度“市十大杰出青年”？可他竟然并不是名至实归！有人开始激动了，民情开始沸腾了，打着为弱势女方鸣不平的旗号，行继续伤害之事实。什么叫愚民，这就叫愚民。什么叫效应，这就叫效应。让你不仅知道，还只能顺从，让你感到痛苦，但只能忍受。
也有个别的人清醒，呼吁大家考虑当事人的感受，不要再继续炒作。可并没有起到多大效果。就像明星们屡次站出来呼吁媒体要尊重公民权利，不要无所不用其极的刺探他人隐私，受到认同吗？的确。可人们在认同的同时还是爱看花边新闻、小道消息。这就是公众永远不可能遏制的好奇心，传媒因此而存在。
那些跳跃的字句，撞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尤其是当看到那几个人的照片，虽然模糊，仍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深深的战栗。像幼小的动物早遇到强敌，整个人蜷缩起来保卫着自己的脆弱。只感到不堪入目的猥琐，不由自主地恶心反胃，头发沉，脚下却轻飘飘的，不知身在何处。
“真真！”翟放有些担心地握住她的手。
她的视野一片茫然，在那手心的温暖里渐渐回过神来。她曾经拥有过，这样让她从彻骨的寒冷里复苏过来的温暖。那是陆湛，他对她说：“我不在乎。嫁给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他的吻有力而炙热，熨贴着心底的伤痕，逐渐平复。
她突然觉得骄傲。她的丈夫，她从来没瞒过他，他也从来没嫌过她。他们分开了，但那是其他的原因，并非某些人揣测的这样不堪。他是真的爱过她，她后来也爱上了他。这样干净而纯粹的爱，她要珍藏在记忆里的宝贵财富，不应该被人蓄意的玷污。
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晰起来，浑身的血脉重新运转顺畅，她深呼吸一口让自己镇定下来，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请把电话卡还给我。”
翟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伸开手，非常坚持。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真真握紧手掌，小小的电话卡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她心想，我以前不知道，但好在醒悟得还不算迟。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月中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