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龙枝

32、32.凌夙条约(1)

　　当天青第三次站在暖阁门口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实在是可恶。
　　天瑞少爷好不容易熬出了头，自家主子想必也是刚刚才恢复了心情，结果这大清早的，他就要过来搅局，扰人清梦。
　　手臂抬起放下几个回合之后，也用不着他犹豫，因为门忽然从里面开了。
　　龙凌看到有人站在门口吓了一跳，“天青，我记得我早说过了，没有事情的时候你不必再守在我身边啊。”
　　“不是，主子，是……是有些事情。”天青看到天瑞就跟在龙凌后面，把即将说出的后半句急急打住。
　　“有事儿说事儿。”龙凌看他吞吞吐吐，已然知晓他的想法，但还是用毋庸置疑的语调命令道。
　　“主子，有人想见您。”
　　“见我？”
　　“是，是天鹰卫。”
　　龙凌没有多费口舌问天青天鹰卫是什么，因为他知道，或者说从前的凌王知道。

　　天鹰卫，一个传说中的组织。
　　大抵世上所有神秘的东西都会被神话，天鹰卫也不例外。不过，当神秘的东西被揭去面纱的时候大都会叫人失望，但天鹰卫不会。
　　天鹰卫是专门为皇家所设立的机构，他们能够为皇帝完成任何皇帝不愿意通过正常渠道去完成的事情，当然天鹰卫的建立花的也是皇帝的私房钱。
　　龙凌是当朝皇帝龙泉的宝贝弟弟，他身边自然也有天鹰卫的人，比如天青，比如天碧。但是他们是以天字卫的身份随侍在龙凌身边，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其实是天鹰卫，包括莫柘。

　　“他们见我做什么？”龙凌扬了扬眉毛颇为不解。
　　“回主子，是皇上的密令。”
　　好啊，又是一道密令，上一道密令差点让我把命都给赔进去，不知道这次皇兄又有什么小想法了，龙凌撇撇嘴，“在哪儿？”
　　“他们已经都到了，只是……”
　　“我不听就是！”敏感如天瑞在一开始就发现了天青对自己的防备，扭头就要走。
　　“我让你走了吗？”龙凌一把捞过他的肩膀，把他牢牢控制在身侧。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他正愁没有机会让天瑞“学习学习”呢，正牌天鹰卫出场，刚好让他见见世面。
　　“并不是天青谨慎，只不过，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的确事关重大，天鹰卫即将易主，这总算是大事一件吧！天青神色明明暗暗，他知道这是皇上为了保护主子为主子设的一步退路，可若天瑞有异心，这退路恐怕转眼化为死路。
　　龙凌闻言唇角一勾，仿佛听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天青，你也不用别别扭扭的了，有什么事情赶快说吧，同我说得，就同天瑞说得。”

　　天青心中为难，龙凌心中也为难，不过是为另一件事为难。天瑞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树立了些自信，被天青这样一打击，恐怕又打回原形。
　　这些日子天瑞一直随普通士兵一般操练，闲暇时跟在龙凌身边读书练字，颇有些文武兼修的味道，加上他正处于身体生长最旺盛的时期，看上去几乎是天天都有变化。
　　从前那种不自信的狡黠笑容渐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然的微笑。
　　龙凌还发现天瑞的学习能力很强，不论教他什么，三遍以内一定学会，甚至时隔几日后突然提问，他也能答得七七八八，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本事！
　　上好璞玉一块，龙凌怎么舍得让他消磨在温柔乡里。

　　天瑞无从知道龙凌的这些想法，只是在听了龙凌的话后心中酸酸涩涩，他竟把自己当成这样重要的人吗？那么自己更应该努力，好配得上这样一个位置。
　　其实天瑞一直在进步，只有他自己看不见。
　　比如说，他没有发现他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易哭了，此时此刻，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里一片清明。

　　“是。”天青极不情愿地朝着虚空摆摆手，虽然心里觉得主子这事做得不对，天青还是选择服从。
　　龙凌看着天青的动作觉得实在是诡异，大白天的朝着空无一人的地方挥手，怎么这么像招魂！
　　这样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瞬，龙凌马上感觉到有人在暗中靠近，脚步有前有后但频率一致，叫人分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
　　天鹰卫不是一批到达的，龙凌请了第一批五个人进屋后，第二批的四个人才到。
　　天青皱着眉头数了数，“大哥呢？”
　　“多半是被什么人绊住了。”一个皮肤黝黑的人暗讽道。
　　从这一句话，龙凌就看出了天鹰卫中的不和谐因素，不晓得皇兄要这些人来传什么密令呢？
　　“天行，你这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张娃娃脸开口辩驳。
　　那个叫天行的轻嗤一声，仿佛不屑同别人争吵。

　　马烨一路走得直喘，暗中后悔那时候答应凌王出征。勉强从战场偷得命回，不想差点在瀚云关被人折磨死。
　　手下将士在回马坡一役中损失不少，可罗尚不但没有治他的罪，反而封了他功臣！
　　不论是巴结羡慕，还是怨恨嫉妒，总之每个人仿佛一夜间都认识了他，每个人都要前来和他喝一杯。
　　在不知多少个“一杯”之后，时间也迅速地流去。
　　比如昨天，在被人灌下不知多少后，自称酒王的马烨也不得不醉了，结果就是一觉醒来天大亮，再就是，今日与龙凌的会面眼看着就要迟到。
　　四下看一下，周围已经没有人了，也就是说，所有人都进去了。马烨心中苦笑着，这次终于换他迟到。

　　龙凌原本以为自己在看到马烨的时候应该是吃惊的，可是事后回忆起来总觉得当时第一感觉就是顺理成章。
　　“在下天鹰一，名天华。”马烨向龙凌抱了拳，江湖儿女的感觉。
　　龙凌觉得这样的气质很陌生，他一早知道马烨肯定不是“马烨”，却也没料到他是“天华”。
　　龙凌也抱拳回礼。
　　剩下的天鹰卫见大哥行礼，纷纷效法，朝龙凌做自我介绍。
　　龙凌纳闷起来，不是说有皇帝密令吗，拿出来就是啦，不需要这么多人给他一遍一遍地来自我介绍吧，又不是招聘会。
　　终于，等最后一个人也介绍完，龙凌赶紧插嘴，“你们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不必如此客气。”
　　“天鹰卫轻易不现于人前的，今日齐聚是为了……”天华斟酌着自己的遣词，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好的，只好用最简单的词回答，“皇上已经下令将天鹰卫全数转至凌王名下。”
　　“啊？”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天鹰卫的一切都交由凌王调配。”天华好像看龙凌还不够吃惊，又补上一句。

　　龙凌花了几秒钟消化这件事情。
　　经验和直觉告诉他，当你的生活中出现什么过于甜蜜的甜头的时候就应该开始警惕了，因为这往往是陷阱开始的地方。
　　龙泉送他这么一份大礼，必然是有什么事情还要让他去做。
　　“皇兄还吩咐什么了？”
　　“皇上还说，希望凌王可以出席小皇子的周岁宴。”那个娃娃脸接过话头回答道。
　　“没有了？”龙凌试探地问道。
　　“嗯，不知凌王有何吩咐？”
　　“我？我只有一句话，‘去留由君’。”说完后，龙凌心底添了几分坦然。
　　“天华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龙凌缓缓扫视面前这十来个人，眼睛亮得仿佛有光从那乌黑的瞳仁中透出来，“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本王这次拣了天大的一个便宜？呵，是也不要紧，关键看你们愿不愿意成全本王这个便宜。若是有人现在想走，本王绝不会说半个不字，反而会好好安置；若是日后才起了异心，不论或叛或逃，本王定不会放过他！”
　　暖阁里很静，十几个人像幽灵一样站着，没有一点声息。
　　“都不说话？那本王当你们都接受？”屋里唯一坐着的龙凌勾了唇角，语气轻快。
　　天青忍不住佩服自家主子在这种时候还能有这般心情。
　　“是。”天华最先回答，剩下的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那好，你们可以走了。”
　　“回主子，天华还有事情禀告。”
　　“何事？”
　　天华回头看了看背后已然走空的暖阁，这才开口道，“刚刚查出来，有一个俘虏是匈奴的夙夜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