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吧魔王大人]流浪恶魔，为手心的温暖驻足》关东血

3、（三）

　　静谧的北方荒野上，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赤红的天空，向东南方的岩寨疾飞而去。
　　这副场景本该引得下方生物抬头观看，但实际上目睹这一幕的人并不存在。在最强流浪恶魔的清扫、两大豪族的威慑与奇怪军团的收编之下，这附近已经没有留下多少零散的恶魔，因此飞行着的那个人也可以毫不在意地直冲向目标，而不用担心被谁发现。
　　不过即使被人发现，他也不在乎。路西菲尔就是拥有能如此自傲的实力，即使接到的任务是到最大夙敌的大本营去叫阵，他也能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而且一想到在实力差不多的人里，亚多拉马雷克不会飞、卡米奥总是瞻前顾后，唯有自己能当此重任，他的翅膀不由得拍得更快了一点，飞行高度也比刚才提升了一些。
　　铁蝎族的岩寨就在前方不远处，已经能遥遥看到多个在外巡逻的铁蝎战士。再飞近一段距离，巡逻兵们也发现了他，十多个人迅速聚集起来，开始向他射出石块；路西菲尔轻巧地避开攻击，随手发出几道热线，也不回头确认是否打中，直接向着最高的那座山峰冲去；如果没猜错的话，铁蝎族长应该就居住在那里。
　　大概是察觉到一股庞大的魔力接近了，许多敌人从高高低低的山洞中涌出，接连不断地向他发射来更多念动炮弹。路西菲尔躲了一会，觉得太麻烦，索性一口气向上方蹿到石块无法到达的地方，在双手间聚集起一个巨大的魔力球，接着迅速俯冲下去，将魔力球对着敌人最密集的半山腰用力投出！
　　“轰隆隆——”魔力球在接触目标的瞬间引发了巨大的爆炸，瞬间激起能笼罩小半座山的浓厚烟尘，地面、山体与空气也随之危险地震动。路西菲尔投出魔力球之后就是一个紧急抬升，停在安全的高度，愉悦地等待着欣赏自己的战果。
　　少顷，烟尘散尽。半山腰上多出一个大型凹洞，砾石沙土散了满地；方才的铁蝎族战士已经一个不剩、都化作了山峦与砾石间的斑斑血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令人满意的破坏效果让路西菲尔猖狂地大笑起来。最近没有什么大的战斗，平时的训练又束手束脚，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大闹一通了。见他实力如此，逃过一劫的铁蝎战士也多少被震慑，不再发射炮弹，只是再度在各个入口聚集起来，摆出拼死守护岩寨的架势。
　　见状，路西菲尔感觉积蓄已久的不满已经发泄出去不少，便稍微收敛笑意，下降了一段距离，对防御的铁蝎战士们叫道：“喂——叫你们的老大出来！我有话跟他说！”没有人回答他，片刻之后，察觉到强敌来袭的大量铁蝎战士开始从各个洞窟中如潮水般涌出。
　　路西菲尔皱着眉头，试图从密密麻麻的恶魔群中找到一个鹤立鸡群的族长，可是并没有发现。很快，铁蝎战士越聚越多，他突然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号令道：“他是荒野的流浪恶魔路西菲尔，一向独来独往，不会有援军！发动第一型念动炮弹攻击！”号令一下，无数念动炮弹旋即一齐向空中射来。路西菲尔急忙躲开并再次提升高度，可是在石块的射程外，就更加不可能看清下令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既然能号令全军，应该是目标人物出现了吧。这样下去自己也不可能接近，反正只要把话传到就好。路西菲尔无视接连不断的攻击，用被魔力扩大的声音对下方喊道：“铁蝎族长艾谢尔！我是来跟你打招呼的，我们这边的总帅撒旦近日会来拜访，到时候请你多多指教啦！”
　　话音刚落，路西菲尔突然觉得背后有风声，他凭着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向旁边倏地一躲，只见一个有他脑袋那么大的石块呼啸着从他肩旁擦过。路西菲尔吓了一跳，立刻反应过来，这规格与威力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的炮弹，恐怕是铁蝎族长亲自发射出来的。既然有此反应，对方应该是听到了，再留下去也没意义，路西菲尔判断该撤退了。
　　“那就再见啰，毒虫们！”抛下这句话后，路西菲尔转身迅速飞离，能听到背后还有大量石块破空的声音，但没有一个能追上他的速度。等到拉开足够的距离，他才下降到最舒适的高度，神清气爽地回忆着刚才炸开山体的手感。
　　“……不过艾谢尔那家伙意外还挺厉害的，能让石块无声地从后边飞到那么高，再突然加速。”路西菲尔想到险些打中自己的石头。当时他自恃迅敏，并未特意张开魔力防护，一旦被那块大石头打到脑袋，就算不至于重伤，恐怕也会晕头转向到坠落至能被其他炮弹集火的高度，不禁有点后怕。
　　“嘛，下次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等到了战场上，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家伙。”路西菲尔暗自决定下次要慎重对待铁蝎族长。说起来，撒旦到底想找他做什么呢？只是宣战的话，应该没必要亲自前来才对。
　　不过，负责拟定整体计划的一向都是撒旦，如果自己事先把一切都推理出来，实际体验的时候就无趣了。路西菲尔很快放弃了思索，专心看向返程的天空。

　　回到据点时，撒旦正在训练场边休息；从空中看来还没什么，越下降越觉得他的身躯就像座小山般庞大。路西菲尔微微撅起嘴，降落到地面，向他简单汇报了任务的完成情况，又闲扯了几句。这时，卡米奥牵来一头飞龙给撒旦试骑，刚刚从铁蝎族领地回来的路西菲尔脑海中闪过撒旦骑着飞龙翱翔天空的身姿，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几分钟后这个预感就应验了。撒旦在确认飞龙可以正常骑乘后，没有落下，而是直接向东南偏东的方向飞去——正是他刚刚回来的方向。不是吧，我才刚回来没多一会，他未免也太急了……路西菲尔呻吟着扶住了额头。
　　向卡米奥告知这一事实后，对方的惊慌只有很短的一瞬，接着他就迅速恢复冷静，开始准备打点军备。路西菲尔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觉得奇怪，因为与铁蝎一战是迟早的事；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卡米奥的那句话：“对撒旦而言，艾谢尔恐怕也是个必要的男人。”
　　蓦地，路西菲尔感觉心中一紧。
　　在理解卡米奥想表达的意思之前，心跳好像有一瞬间变慢了；在理解之后，依旧感觉心跳比片刻前沉重几分。……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路西菲尔立即摇头否认这种不舒服的状态是来源于卡米奥那句话。只是没有中途休息的连续飞行太累了吧？他趁着卡米奥转头招呼手下，急忙深呼吸了几次让心跳恢复，自己也不清楚区区调整呼吸这种小事，他为什么不想被其他人看见。
　　可是即使等到卡米奥向亚多拉马雷克说明完情况，路西菲尔胸中莫名的沉重感还是没有褪去。不过想想也正常，他自己和亚多拉马雷克也就罢了，铁蝎族让他们损失惨重，显然立场与他们更加敌对，会不爽也是当然的…………不，不对，这也跟我无关。趁着亚多拉马雷克惊讶又不满地向卡米奥询问详情，路西菲尔又趁着他们不注意用力摇摇头，试图甩去下意识涌上心头的想法。
　　这二十年中，他被迫听过许多流浪恶魔在工作汇报中夹杂倾吐的心声。在加入这个团体之前，他们要么孤身一人，要么实力羸弱，一直处在被人单方面欺侮或嘲笑的位置。但这个团体不同，不仅为各种弱小的恶魔提供庇护，撒旦和卡米奥还知人善任，想方设法发掘出他们的潜能，让他们能够人尽其才地发挥作用。从他们的说法总结来看，他们在魔界这样的地方，却似乎产生了类似于“归宿感”的情感；尽管周围的人不是自己的同族，撒旦、路西菲尔、卡米奥或亚多拉马雷克也与他们没有明确的关系性质，不过听上去，他们想要为这个团体发光放热、尽忠职守，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自己跟他们不一样。自己足够强大，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自己的能力就摆在外面，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发掘；自己和撒旦的关系非常明确，就是一拍即合、又随时可以转头离去的玩伴；在这样一种关系下，自己当然不可能为了那个总会死在自己前面的小鬼枉送性命。而这个团体……既然自己好歹也付出了不少努力，那大概可以算是自己与玩伴共同堆起的沙堡吧？虽然最近只是重复制作着模样差不多的相似建筑，已经有点腻了。
　　所以，自己依旧是那个自己，没有必要额外在乎这些多余的事。至于这份烦闷来自何处？大概是由于，沙堡明明是他邀请自己来堆的，他却在堆到一半的时候，不先征求自己的意见、就擅自找来自己讨厌的人一起玩吧。
　　单方面为彼此都没看清过脸的对手打上“讨厌的人”的标签后，路西菲尔姑且为自己的反常情绪找到了合理解释，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用力闭上眼睛又睁开。然后，他和亚多拉马雷克同样，气势汹汹地准备等着撒旦回来。

　　骑着飞龙的撒旦降落之后，立刻遭到卡米奥的严厉批评。非常难得的是这次路西菲尔没有一起挨批，于是路西菲尔在维持着兴师问罪表情的同时，也觉得鸟老头看上去没那么可恨了。撒旦很快低头道歉，路西菲尔的气也就消了一半；而剩下的一半，则在得知对方真正野心的时候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撒旦说，他想要成为“魔王”；而这个团体，他想要称之为“魔王军”。
　　数千年中，路西菲尔曾多次听说过“古代大魔王撒旦”的传说，据说他仅靠一人之力统一整个魔界，却在几千年前突然身亡，才会造成魔界如今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的局势，只留下无数想要继承其勇武、被取了和他相同名字的普通恶魔，以及无数想要效仿其霸业、却没过多久就被杀死的自大之徒。尽管被誉为最强的流浪恶魔，路西菲尔从来没有产生过类似统一魔界的想法，或者说这种夸张的事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可是面前的撒旦这么说的时候，他却没有立刻嗤之以鼻。
　　路西菲尔转头环视，看到了曾经让自己纵情一战的魔鸟将军、大豪族苍角族的族长亚多拉马雷克，以及实力日益变强、已经差不多能和自己比肩的撒旦。再勉勉强强加上自己，眼前这个撒旦已经成功让他们聚于一堂，还在二十年间都没有出现分崩离析的迹象。
　　……说不定，那座沙堡真的可以堆到能住人进去。既然有了新的玩法和新的游戏目标，路西菲尔又觉得这场游戏有趣了起来。
　　毕竟是难得的还不错的玩伴，就再陪他玩一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