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美人》朔风文奇

63、第六十三章 杨依依和陈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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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教学内容不是很紧张，加上这批学员身份的特殊性，齐齐哈尔医士学院决定给超声进修班的学员们提前放寒假。从十二月三十日开始一直放到明年三月一日。
　　按计划，元旦三天，杨依依跟随陈媛媛去她家过。
　　陈媛媛所在的建业农场也归黑龙江农垦系统。媛媛的大姨夫是这个农场的常务副场长兼纪检委书记。
　　爱人高亮是一名物理老师。
　　杨依依和陈媛媛坐长途客车用了四个小时到了建业农场。建业农场在一片小山坳里，周围群山起伏，绵延数里。道边长满白桦树，低矮错落的砖瓦房，看见最多的就是羊群。山羊，绵羊，黄羊，青羊，一群群，一队队，拉帮结伙出没在山间小道上。长途客车经常被羊群堵住，羊倌举着羊鞭拼命追撵着羊群，客车总要等上五六分钟才可继续通行。
　　“姐，还有多远呀？”杨依依有些焦急地问。
　　“快了，马上就要到场部了。你怎么了？”
　　“我想解小手……”
　　“再忍一会啊，马上就到。”媛媛看着依依小脸憋得通红，就笑：“临上车的时候不是才去过吗？”
　　“那也还有……”
　　“贪嘴了吧……那人是谁啊？我认识不？”
　　“姐，你说啥呢？”
　　“不是咱们学校的吧？”
　　“不是……哎呀姐，你就别问了啊。我真快憋不住了……”
　　“拿好包，车一进站咱赶紧下，我带你找个最近的厕所去……”
　　“嗯，拿好了……哎哟……”
　　“哈哈哈……”
　　长途客车终于停在了终点站——建业农场集贸市场前。
　　陈媛媛拎着大包小包带着杨依依第一个冲下车，直奔市场拐脚处的一个公共厕所。“去吧，我在这等你！”媛媛接过依依手里的提包说。“带纸了吗？”
　　“有，姐，我先去了，回来换你……”
　　“我不去……哈哈……”
　　“媛媛回来啦！”过路的有认识陈媛媛的，跟她打招呼。
　　“啊，回来了。你买菜去呀……”
　　杨依依解完手出来，人好像卸下一堆重物，浑身轻松无比。
　　“姐，你家这地儿还真好，比我们农场强多了，有点小城镇的感觉。”
　　“是啊，这几年建了不少楼房。一会咱俩先去我妈家接孩子，然后买菜回家做饭。”
　　“好，听你的！”

　　2

　　俩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到媛媛娘家妈平房那里把女儿娇娇接回家来，又开始忙着买菜然后回楼房做晚饭，决定给媛媛老公一个惊喜。
　　“姐，你住的是两居室吧？”依依屋里屋外参观着媛媛家，心下羡慕的要死。“太温馨了，我什么时候也能住上楼房就好了。”
　　“那你从前和马晓勇结婚住哪？”媛媛边收拾青菜边问。
　　“住连队平房里，一到冬天可遭罪了，天天烧炕不说，还冒烟咕咚的，那有住楼好啊。姐，你真贪上个好老公，看你不在家屋里收拾的多利整啊，一看俺姐夫就是勤快人。”
　　“他呀，驴粪蛋，面上光。”
　　“那就行呗，总比不干强。对了，俺姐夫几点回来呀？”
　　“快了，五点半准到家。”
　　“你没跟他说今天回来吧。”
　　“没有，给他个惊喜呗。”
　　“娇娇想妈妈吗？”依依又开始逗媛媛两岁多的女儿玩。
　　“想妈妈………”娇娇在沙发里坐着玩依依给她买的洋娃娃，嘴里还吃着糖块，欢喜的不得了。
　　“那爸爸想妈妈不？”
　　“也想……”娇娇稚声稚气地说。“我们都想妈妈，妈妈总也不在家，我都哭了……”
　　“好宝贝，想妈妈想得都哭了哦……疼死人了……亲亲阿姨……”依依抱着娇娇，脸贴脸亲昵着……
　　五点一刻，陈媛媛的丈夫高亮回来了，手里拎着两瓶可口可乐和一瓶北大仓白酒。高亮人长得四方大脸，虎背熊腰，身体素质那是没得挑。
　　“来，亮子，我给你介绍一下……”陈媛媛话没说完，高亮打断她：“不用介绍，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杨依依吧。”
　　“咦，你咋知道？”
　　“我咋不知道，你媛媛姐每次回家省亲都提到你。说她认了一个干妹妹，比亲的都亲。”
　　“是吗，那太抬举我了，我这个妹妹总怪让她操心的呢。”杨依依说：“姐夫，你身体可真好，快赶上景阳岗的武松了。”
　　“我就这点好，没心没肺，喝凉水都长肉，哈哈……”
　　“姐夫正说错了，我这样的人才没心没肺呢。馒头米饭没少吃，就是不长肉，食堂的大师傅都要气死了。”
　　“你们这是气我。”陈媛媛说。
　　“媛媛，”高亮望着媳妇说，“你瘦了。”
　　“尽瞎说，和上次回来比我又快胖二斤了，怎么办啊？愁死我了……”
　　“姐，你一点不胖，身量正好。是吧姐夫。”
　　“是是，要减肥的人也应该是我，我太重了，超重……”
　　晚上，依依独自睡在两居室的小间里，半夜隐约听见陈媛媛在隔壁房间的□□声，依依流泪了……
　　接下来第一天是元旦，依依在媛媛家过得好开心

　　3

　　第二天高亮上班，依依和媛媛收拾完屋子，上午俩人带着孩子逛街，初步认识了建业农场，中午在媛媛娘家妈家吃的午饭，下午回到家里姐俩没事唠嗑。提到依依外面是不是有人了，依依执拗不过，把韩旭海供了出来。
　　“唉，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媛媛叹息不止。“这个韩院长够老奸巨滑的。明摆着拿你当替代品。”
　　“嗯，他说我长得特别像病西施……”依依有气无力地说。
　　“让他占了个大偏宜。你自己咋想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他在一起？”
　　“那不会，姐，我已经想好了，这次放完寒假回学校我就准备跟他一刀两断。”
　　“说得轻巧，那么容易说断就断。”
　　“那不断咋办，他又不能娶我……再说就是娶我也不干，还不够丢人的呢，往后在医院我还咋呆啊。”
　　“看你决心了，这事真的不能再犹豫了，毕竟以后你们还要在一起工作，低头不见抬头见，万一别人知道了，流言蜚语能杀死人哪。另外，你要想彻底跟他一刀两断，就必须赶快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过去。”
　　“姐啊，我真不再对男人有任何幻想了，他们不是人，全是衣冠禽兽，我早想好了，这辈子谁也不嫁，就一个人过！”
　　“傻妹妹，我受的苦难道不比你多，但既便这样，你看我绝望了吗？一看见我老公和孩子，我就浑身有奔头。你还年轻，试着找，慢慢来，肯定有一个适合的人在前面等你。”
　　“姐，要说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
　　“别这么说，姐不好，姐真的没你想得那么出色，我已经不能和他像从前那样了……”
　　“姐，你说啥呢，我前晚上都听见了，你叫声真大……”
　　“呵呵，姐那是假叫，假装的……”
　　“姐，你不能这样，这对他不公平。”
　　“我知道，但我没办法，再也找不回从前的感觉了……”
　　“姐，怎么会这样啊姐……”
　　“本来我不打算和你去林河农场，好不容易放假，想在家多陪陪老公，可是，我真的不想……还是跟你走吧，这样心情会好受些。我们明天就走，带娇娇一起走！”
　　“姐，你咋地了？是不是和我姐夫吵架了？难道我姐夫他……”
　　“没有，你姐夫没事，都怪我不好，当初就不应该参加这个培训班……”
　　“姐，他真的……”
　　“嗯，前天晚上我们……的时候，他竟然叫错了我的名字……”
　　“他把你当谁了？”
　　“倩倩，和他一个办公室的女老师……哇……”媛媛失声痛哭起来……
　　依依整个人都懵了……

　　4

　　林河农场第三分场采伐连是在1988年元旦这天成立的，采伐连组织机构是这样的：采伐连共有成员五十一名，连长马晓勇，卫生员顾萍萍。连长下面下设五个排长，每排十人，按所属连队划分，例如从八连选拔出的这10个人，排长就是高文龙，成员有张淼，高文虎，曹建国等九人，其它连队以此类推。在真正上山伐木的时候，每排还要抽出两名成员去场部运输大队做司机，剩下的八人再分成两个班，每班四人。作业的时候，分工必须明确，每班要有一名班长，负责现场指挥，两名操作工，负责锯树，另外还有一名安全员，负责瞭望。放倒一棵棵生长了几十上百年的大树，去掉枝杈拉回集中地后再装车，运到林业局的楞场检尺后才有提成。
　　临到元月五日清晨正式启程这一天，场部大礼堂门口的广场上锦旗招展，人山人海。由全场五个采伐连外加一个运输大队，近三百来号人组成的冬季采伐大会战大军全副武装，每人一件棉军大衣，一顶棉军帽，一双棉大头鞋，一副棉手闷子。三百多人绿压压站成一片。身后是三辆崭新的绿吉普车，五辆工具车，二十辆解放牌带挂汽车，三十台东方红拖拉机。从四面八方赶来送行的人们把广场围得水泄不通。在大家眼里，这些英姿飒爽的兵团战士们一个个就是雄伟的山，苍郁的树，气势如虹。
　　随着场长郑巍国一声：“出发！”令响起，“啪啪啪！”十杆九五式半自动步枪朝天射击，为战士们壮行！
　　采伐大军顶着五六级的西北风，经陆路直插北纬50度的大兴安岭呼伦贝尔林区喜桂图旗库都尔林业局，与早二个月到达的一支三、四十人的小分队会合，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大规模采伐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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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十点，浩浩荡荡的采伐大军途经齐齐哈尔梅里斯，迎面，一辆从齐齐哈尔市区发来的长途客车正顺着蜿蜒的山路一路颠簸着驶来。
　　长途客车里，杨依依和陈媛媛抱着两岁的娇娇正在说话，随着司机一打方向盘，车身闪出一条道来。杨依依无意中眼往外一瞥，突然发现从身边闪过的车队里，锦旗上面一行醒目的大字写着：林河农场赴大兴安岭采伐团。
　　“呀，我们农场的车！”杨依依失声尖叫起来。
　　周围的旅客纷纷往外看。好长的车队呀，长的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这是干啥去呀？”陈媛媛边抻着脖子朝外看边问杨依依。
　　“上山，上大兴安岭伐木！”杨依依激动得都站起来了，双手“啪啪”地拍着车窗户，好像在跟车队打招呼。
　　此时此刻，车队中间一辆解放牌汽车车厢里，马晓勇裹着棉大衣，全身紧缩成一团，和高文龙高文虎张淼曹建国等十几名来自八连和四连的战友们身贴着身，脚挨着脚，紧紧挤在一起。
　　解放牌汽车紧贴着长途客车的边驶了过去，马晓勇扭脸瞥了一下长途车，蓦地，他黑黑的瞳孔突然迸射出一道亮光。
　　“依依！”马晓勇大叫一声站了起来。
　　高文龙高文虎张淼几个人吓了一跳。
　　“你干吗呀？”张淼不满地喊，“你踩我脚了！”
　　“依依，杨依依……”马晓勇从车厢里探出大半个身子冲长途车招手……
　　“哪呢？哪呢……”高文龙等人也站起来朝长途车方向看……
　　“我在这呢，我在这呢……”杨依依也看见了马晓勇，眼泪“唰”地就淌下来了。同时，她还看见了从车厢里转过来的几张熟悉的面孔，高文龙，高文虎，那个瘦小的一定是张淼啊……
　　“师傅，停车，快停车！”杨依依喊。
　　“停车干啥呀，人家没站，开过去了……”长途车司机看着反光镜说。
　　“哎呀……呜呜……”杨依依急得直哭……
　　“看这丫头，咋还哭了呢……”周围乘客善意地说。
　　“行了，依依，别哭了……”陈媛媛拉扯依依坐好了，问她：“你刚才看见谁了？”
　　“马晓勇，高文龙，还有好多好多我们八连的人……”杨依依泪眼婆娑着，还一个劲回头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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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放牌汽车车厢里，高文龙问刚坐下来的马晓勇：“你说你看见谁了？杨依依？”
　　“嗯，我真看见了，她就在刚才那辆长途车里，看得真真的……”马晓勇还在那激动呢。
　　“你看花眼了吧，哪那么巧啊。”张淼说。
　　“杨依依是谁啊？”四连有不明白的问。
　　高文虎说：“你们连长的前压寨夫人！”
　　众人大笑：“哈哈……”

　　解放汽车驾驶楼里，除了开车的司机，还坐着卫生员顾萍萍。
　　听着后车厢里不时传来的笑声，顾萍萍自言自语：“这帮人，还挺热闹……”
　　司机说：“等进了山里他们就乐不起来喽……”
　　“山里真那么可怕？”
　　“当然，我这已经是第五次进山了。不说别的，每一次搬迁工作点都要搭帐篷、清理旧木克愣房、建伙房、砌锅台、搭睡铺、封窗做门、搭取暖用的火炉。有时是当天转点当天开伙，第二天就开始投入到辛劳的工作中去……那年在壮志林场运送木材，有一次知青驾驶员单志国晚上运送木材下山，中途车子抛锚了，偏偏他是最后一个下山的车。大家都误认为天太晚了他住在山上的采伐点里，大家就都休息了。第二天的早班车拉木材下山才发现他一个人竟挨冻一晚上。救援的人发现他汽车油箱里没有油了，原来是他发动汽车升温后息了火钻进汽车盖子里取暖，才幸免被冻死。他在雪地上用木棍写着 ：天气太冷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救我啊……还有一次，大概是1982年冬天，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各个连队刚刚上山，生活点已经安置，但是采伐的作业面还没有完全确定，15连还是12连的一个知青副连长去看采伐的森林作业面，不知不觉地走迷山了，到天黑了还没有回生活点。冬季采伐会战总指挥董开然参谋长亲自带队上原始森林去搜救，将人员分成三队，每队配一支步枪，约定每隔半小时没有找到就放一枪，如果找到就放三枪，也是为了三支对伍不再走散。搜救了大半夜，步枪的子弹都已打完，还是没有找到任何雪地上的任何脚印，就撤回生活点，到第二天下午林业局转来电话说这位老兄已安全地在新林林业局，他迷山过了分水岭就到了另一个河水小流域，也就成为另一个林业局的作业范畴。他也是幸运，过了分水岭就见到新林林业局的运木材的小火车，司机停车将他送到新林火车站，才来了电话。进山一定要记住，不能轻易地翻越分水岭。在大兴安岭的崇山峻岭中，山脊梁的一面是缓坡、一面是陡坡，有时还没有感觉爬过山就到了山脊梁上，放眼看去就是又陡又深的大山谷原始森林，此时就绝对不能随意地走下山谷，此间就是分水岭，一般的人走下去就非常容易迷山，照理在大雪已经覆盖的冬天找着自己的脚印返回也不容易迷山。这个知青副连长实在是没有山里的经验，在莽莽的原始林海洋和漫漫的雪原之中，迷山是极其危险的，如果走入无人烟的深山几天几夜找不到人烟，就有冻死饿死的可能。如果在迷山的时候再遇到寒流，那么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有生命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