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佛家 ...
-
20.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一瞬，方才开口，“我是周庭钧。”
对方的声音疲惫，话筒里还传来了诵经声，一记往生咒久经不灭。
苏酥安静了几秒，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嘴唇翕动，却说不出半个字。
“我爷爷过世了，他一生信佛，终是轮回去了吧。”
相传，佛者须得九重业火，才可化为青莲一瓣，苏酥忽然想起在周家院子里瞅见了那潭莲花，她不知周庭钧为打电话给自己，但是遇见了这等事情，任谁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她才离开梨岛湾没多久。
“人死不能复生。”苏酥原本想说这句话的，可是到了嘴边却变成——
“或许，老爷子已经转世了。”
人类惯会自欺欺人，这一点其他生物比不了。
周庭钧盘坐在树下，手中佛珠转动，眼眸中的情绪也跟着流转，“多谢。”
随之，电话被挂断，禅音隔绝在了那座旧宅里，苏酥心里竟升起一股炎凉。
世事多无常，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能够真的预见未来，她转过头去，恰好瞥见了医院外的一盏明灯，昏黄光晕下立着一抹身影。
他又去抽烟了？
林愿景回来的时候，身上夹着一股子烟味，苏酥看他一眼，“烟就那么好吗？”
“你觉得呢？”林愿景靠在墙上，低头去看苏酥，“如果好的话为什么全国每年会有那么多人因为吸烟死亡呢？”
“那你为什么还抽？”
“有些东西，戒不掉的，就比如……”林愿景的眼中有清波，像被濯洗过一样透彻。
苏酥心慌，移开视线，“比如什么？”
“没什么。”
长长的走廊中时不时有人经过，苏酥靠在椅子上，抬头去看点滴一滴一滴打入自己的身体，好像顺带着那颗心都变凉了。
终于捱到最后一滴，林愿景喊来了护士把针头拔下，途中那个护士离着他得有好几丈远，脸上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
护士将苏酥的针头拔下，然后刚要转身离开，就被人叫住。
苏酥瞄了她一眼，问道：“你不觉得脏吗？”
护士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一声冷嗤，空气僵住。
苏酥指指自己的心脏，说道：“你不觉得你这里很脏吗？”
……
直到出了医院，林愿景的嘴角都挂着不容忽视的笑意，苏酥停下步子，借着昏暗夜色才不被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红晕，“你觉得很好笑吗？”
林愿景敛住笑意，说道：“我不在乎的。”
这句话一出，苏酥更觉得难堪，就像是自己生生挖出来的心，对方却弃之如草芥一样。
终归，她的骨子里还是倨傲的。
“送你回家？”林愿景问。
“不必了。”苏酥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递给林愿景，“我自己可以。”
说完，连再见都没有说，就直接去了路边，左等右等不见车来，暗自咬牙。
“这个时间点你就算是叫滴滴都叫不到，江津应该在某个酒店厮混呢，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把他的铁驴骑来。”
看来，只能如此了。
林愿景刚想打电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偏头看了一下苏酥，“要不你给沈渐洲打电话吧，这个时间点估计他应该在医院吧，让他和同事调节一下来接你过去。”
这个蠢货！
苏酥装作很生气似的，说道：“他要守夜的，万一医院有个什么事情怎么办？”
“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把我女朋友丢在路边，哪怕我拉着她去睡大桥，等等……要不……”
林愿景心头涌上一个可怕的想法，随后立马又摇头，在自己的心头将那个想法打了叉。
“什么？”苏酥问。
“没什么。”林愿景躲避着苏酥的追问，还是走到一旁拨通了江津的电话。
约莫半个小时，就像是初见江津那天夜里一样，他停靠在了路边，戴着头盔走近，“你俩这是做什么？没事打什么破电话，耽误老子办正事。”
林愿景左手锤了他一下，调侃道：“你那是在办妹子吧。”
“知道还给我打电话，这幸好不是箭在弦上，要是痿了你赔我？”江津也不管身旁站着什么人，和林愿景说着些荤话。
苏酥轻咳了一声来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这时候江津的视线才转移过来，暗自打量一下，再看一下林愿景，嘴边爆发出一声暧昧的笑意，“上了？”
“我上你啊。”林愿景眼睛边看着苏酥边说，“帮忙把她送回家，地址你知道的。”
“喂！又是我送，你问问苏妹子愿不愿意让我送！我在苏妹子心里可是三十五岁的大叔啊。”江津着重强调了一下三十五岁这个字眼，顺便补充道：“我可不是你这种小鲜肉。”
林愿景笑了一下，在心底给苏酥暗自竖了个大拇指，随后狠踹了江津膝盖一下，“送不送？”
这是苏酥第一次看见林愿景和同性相处的场景，儿时大概由于心中倾慕，总觉得他是神秘且不可窥探的，也一直觉得他无欲无求，脸上半点情绪都不会有。
可是，再次重遇后，她觉得或许她从一开始就错了，林愿景一直都没有变过，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从前的她从未深入了解过这个人，也从未真正走进他心里。
江津捂着膝盖，哀求道：“停！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苏妹子你赶紧上车，送！我送还不行嘛。”
苏酥反应慢半拍，走到摩的旁，拿起挂在车把上的头盔，眼看着林愿景又要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她赶紧拦住，“不用了，你还是穿着吧，再感冒了我还要付你医药费。”
“拿着吧，我不怕冷。”说完，林愿景就打了个喷嚏，站在中间的江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好好好，两位主子，咱也别推来推去了，来，苏妹子你穿我的，你呢，拿着房卡回酒店等我。”
江津把外套脱下扔给苏酥，又把房卡交给林愿景，摊手道：“现在两位主子是不是满意了？”
苏酥实在是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江，你还真逗。”
我逗？你们才逗好不好？在一个单身狗面前秀恩爱，这简直就是屠狗好不好？
……
江津把车开得很慢，风也没有上一次那么大，苏酥整个人沉溺在了其中。
“听说你有男朋友？”江津忽然开口。
苏酥忽然清醒，顿了几秒，点点头，“嗯。”
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说谎了，也最擅长自欺欺人，明知道这个谎言早晚有一天会被拆穿，连同她心头的那片绮丽都会被人无情揭露，可还是任性地说出了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最好离老林远点，他可喜欢得你要命，我担心他哪天忍不住直接睡了你。”
苏酥整个人目瞪口呆，连心脏都好像停止了跳动，“你在说什么？”
“我作为一个男人告诉你啊，老林可是从来没有开过荤，你看着他清心寡欲的，心里面指不定怎么想呢，他可闷骚了。”江津笑着说道。
苏酥最在意的却不是后半句，而是前面那一句——
他喜欢得你要命。
是吗？可是为什么这种事情都要别人解释给我听呢？
大脑变得麻木不仁，江津没有听到后面说话，以为苏酥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他立马收了笑，说道：“对不起啊，我这人就这样，和老林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荤话一片，我忘记你还是个妹子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之前一直拿我当汉子？”
江津咽了一下口水，手都抖了一下，“没……没有……”
苏酥问道：“你可以和我说一下他这些年的事吗？”
江津一扭头，问道：“你想知道？”
“嗯。”
“想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啊，估计老林是想自己和你说的，他鬼心思可多了，指不定是要博取你的同情心呢，而且你现在都有男朋友了，过去就过去了吧，我就觉得谈恋爱吧太麻烦了，像我这样单身多好。”
“如果他想要博取我的同情心，也不用等到今天。”苏酥平静开口。
江津沉默。
半晌，冒出了一句话，“你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冷静起来真可怕，按理说在你这个年纪不应该把问题看得这么透彻，当然像我们这种咸鱼大概也不太明白吧，哈哈哈哈……”
江津尴尬地笑了两声，苏酥笑不出来，她叹口气，问道：“我是不是很无趣？”
“是有一点。”江津说道。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单身了。”
“……”
车停在楼下，苏酥照旧把羽绒服脱下，“多谢。”
“和我客气什么，虽然你不能做我弟妹，但是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但凡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替你去揍他。”江津笑声爽朗，就像是天边散去的云片，让人心情大好。
也许，她该庆幸这些年林愿景遇见的是江津。
“好，到时候一定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佛家
，还差 